第二章 此蛊谓之心有灵犀
这江闲云的天山别院,与其说是别院,不如说是山庄。大门上还悬着巨大无比的黑木牌匾,上书六个金色大字:天下第一好看。张百鸟闭眼三秒,借以表示自己嘴角正在抽搐,这牌匾实在傲娇得一塌糊涂不堪入目。再看两旁的对联,上联是:江畔闲云过千帆。转动眼珠看左边,下联是:离原野鹤有寒霜。秀恩爱秀到这个地步,张百鸟不得不再次用眨眼来表示叹为观止。六合跳下马车,咚咚咚大力敲门。“开门!”旁边排队等候的人几乎想跳上来掐死马车里的病人。明明从别院门口就往山下排了一溜儿的长队,谁知道六合全都视而不见,一路赶着马车踏踏踏上来。张百鸟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希望自己的病可以好得快一点,不然光是被这些人诅咒的眼神注视着大概都会短寿三年。六合的大嗓门换来木门打开一条缝。李野鹤露出一只眼睛,看见六合以后满脸惊喜,“小厮,你怎么会来?”六合高高兴兴大声宣布,“我有名字了,少爷刚给我取的,叫六合。”张百鸟闭上眼不想再睁开。“嗯,这个名字挺好。”李野鹤看了一眼马车,“你家少爷呢?”“中毒了,不能动。”六合掀开帘子。两旁人拼命往里看,试图记住这个打破规矩还插队的家伙。但是又聪明又敏捷如李野鹤,早就眼明手快拉上了帘子,“把马车赶进去吧。”说着,转身就去开了大门。天下第一好看别院什么打开过正门,还是两扇大门都打开,只为了让一辆马车进去。众人是各种羡慕嫉妒恨,但是刚才那些眼刀冷箭纷纷收回去了,很明显这两方关系很好说不准将来还有求于这辆马车呢。
不出张百鸟的意料。才一看见张百鸟当下的模样,那江闲云就一直哈哈哈大笑,一碗茶水冷了都没停过。李野鹤挑挑眉头,伸手把脉。“这毒是有点奇怪。”李野鹤扭头问张百鸟,“那姑娘说过这毒的名字没有?”张百鸟头一回发现李野鹤和江闲云还是有共性的,都一样不靠谱。“哦,对了,你不能说话。”李野鹤继续把脉。六合笑得好开心,江闲云索性趴在床上拍打棉被。张百鸟眨眼。六合翻译,“少爷说,你杀了我吧。”“我是医生,有医生的职业道德要遵守。你要是真的不想活了,可以请杀手。”李野鹤非常有礼貌地拒绝了,并推荐了几个比较有名气的杀手,“除了失踪已久的第一先生,你可以随意选一个。”张百鸟眨眼。六合再次翻译,“六合,带我回家。”而后六合又对张百鸟道:“少爷,你的病还没有治好,我们还不能回家。”张百鸟放弃眨眼。六合居然还能翻译,“少爷好像不开心。”江闲云笑到不得不捂住肚子。张百鸟睁眼,继续眨眼。“六合,我可以宰掉你吗?”江闲云插话。六合点点头,很是感动,“原来江少爷也能明白我们少爷的意思。”“这个活宝到底从哪里找来的?”江闲云好开心,“留下来给我们作伴吧。”六合神情严肃显然不是在讲笑话,“六合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张百鸟顿时觉得人生大概没有比现在更悲催的时候,为什么之前她还认为六合是个非常有能力的新闻播报员?李野鹤把脉良久,摇摇头,转身看江闲云,“这个毒我解不了。”“你都不行?”江闲云有些惊讶了,往常他懒病发作时候,都让李野鹤假扮自己给人看病。两人在一起三十多年,自己会的那些基本上李野鹤也都会了,看来这次小鸟儿中的毒确实非同寻常。他头一次下榻来,扒开张百鸟眼皮看了看,又翻开舌苔,按在脉上问道:“你之前还被人下了媚药?”张百鸟眨眼,六合点头。“少爷说是。”江闲云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眉间朱砂生动非常。虽然张百鸟很讨厌这个老妖怪,但不得不承认他被列为天下第一好看是很有道理的。就算知道这个男人已经五十多岁为人既懒惰又傲娇,还是忍不住在这个笑容里沦陷一下。“你眉间有红晕,眼底发白,脉又浮又轻又滑。你中的可不是什么毒,是蛊。”江闲云示意李野鹤去拿银针,问道:“你去了南诏?”“少爷为了少夫人去当诱饵,想引出南诏刺客。”六合吐字清楚。张百鸟已经连生气都没力了。虽然说,如果不是南诏试探到了赵秋水身上,她确实也没有必要跑这一趟。但省略掉中间种种,总觉得自己好像傻乎乎主动送上门给人调戏一样。嗯,就像现在这样躺平了不能动看老妖怪那副得意样。“哇,原来堂堂……还是个情种欸。”中间那几个字被江闲云刻意模糊掉了,打小身边人都爱说话只说半句,张百鸟也没有太在意。江闲云仔细查探一番,又假借看病名义调戏了张百鸟一番,随即摸摸张百鸟那张原本手感极好的包子脸,叹口气,“你瘦了,都不好玩了。”张百鸟努力张大眼睛去瞪他。江闲云不以为意,笑得开心,“话说你桃花临门了,不知道你家少夫人扛不扛得住。”“少爷又有桃花了?”六合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宛若小狗讨食一般闪着星星眼,他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了。“又有桃花?这个又字……意味深长啊。”江闲云一字一顿,随即挑眉,“呀,没想到小鸟儿你长相这么平凡,桃花也还挺多的嘛。”张百鸟瞪眼。六合翻译,“少爷说,江闲云你是个长得好看的大混蛋。”“谢谢表扬,我知道我好看。我还没恭喜小鸟儿你桃花开了呢。话说,那姑娘挺喜欢你的呀,还给你下了蛊。”江闲云懒散坐回床榻上,靠在床头,脸上神情似笑非笑,“知道什么叫蛊吗?所谓情根深种即为蛊也。”张百鸟继续瞪眼。六合继续翻译,“少爷说要不是我现在动弹不得。”江闲云挑眉微笑,“这蛊可是种在你的身上,威胁我也没用。话说这蛊挺贵重的,一般只有南诏的王室才有传承,乃是专属于夫妻的蛊。”“名字叫做……”那江闲云停了话不说,而将将走进来的李野鹤就理所当然接上话道:“心有灵犀。”李野鹤一面放下手中东西,一面继续说道:“这蛊本来是王室赐予新婚夫妻的礼物,用于夫妻之间互相感应为证明夫妻情深。据说身有此蛊者,即便是相隔万里之遥,也能知道对方的所在。不过既然你身上的蛊发作了,证明给你下蛊之人也在自己身上下了蛊。”张百鸟顿时想起那青衫女子,胸口一阵疼痛,无奈咳嗽都不能,憋得脸色通红。六合急忙扶起张百鸟,让她缓口气,随后抬眼看李野鹤,问道:“李管家你也知道南诏哦?”“我是南诏人。”李野鹤将银针拿来后,烧了热水,端来白酒,又点了火炉,替江闲云的十根手指一一清理消毒。寻常施药问医李野鹤都可以代劳,但唯独针灸和手术两者仍必须由江闲云亲自来动手。张百鸟仔细看看李野鹤,眉眼细长,眼眶深陷,是有南诏模样。“那姑娘在你身上可是费了好大心思,这玩意儿千金难得,从来西极国那些富商最爱买回去下在最心爱小妾身上。而且她给你下的是夫蛊,她受伤你尚且能活,但只要你死她也会死,真是两败俱伤啊。”“要是你实在不想接受人家姑娘的好意,我也可以给你驱除这蛊……”江闲云拍拍张百鸟的脸,一脸惋惜神色,然而话里却有所保留,“虽然我是不知道要怎么搞,大概也就是打开脑袋挖出那虫子吧。”被六合目光炯炯注视着,那江闲云才又说道:“其实这心有灵犀一般都要住进人脑子里的。驱除起来不但非常费力,而且会影响你的记忆。”就算在现代脑部手术也是大手术。要不是肌肉无力,张百鸟一定当场垮下脸色给他看。“小则失忆个一年半载,大则嘛……”江闲云先前的脸色还算严肃,但接着语气又戏谑起来,“说不定我们小鸟儿会变成痴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