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是被个不知什么目的的人跟上好,还是失忆或者痴呆好?张百鸟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浮现了赵秋水的模样,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先问问赵秋水的意见,居然因此忽视了江闲云眼神里似笑非笑的那部分。反正张百鸟没什么反抗能力,江闲远插了她满脑袋的针。之后也不知道李野鹤从哪里端出一碗黄酒,烧了纸灰搅和搅和,捏起张百鸟下巴卸掉,将那碗东西倒进去以后又装上。张百鸟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实在是自己躺着的姿势不对,那碗乱七八糟的东西生生把她呛个半死,偏偏她还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六合眼疾手快扶着少爷坐起来,拍拍少爷的背,“少爷你还好吧?”张百鸟眨眼。“少爷说他不好。”六合自顾自翻译完,又问道:“少爷,你哪里不好?”“少爷我哪里都不好!”六合正准备翻译,忽然怔住,“欸!少爷,你好了!”张百鸟也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开口说话了,惊讶之余动了动手指,虽然不太灵活但至少能动了。接着她又想动动腿,只是下半身还是没什么力。她抬眼看江闲云,江闲远笑笑不开口。李野鹤解释道:“只是上半身恢复了,现在那蛊被集中到另外一半脑部神经里。”……脑部神经?刚才就一直觉得奇怪,这两个人在医术的用语习惯也未免太现代了。张百鸟盯着李野鹤看,而李野鹤则很平静和她对视。“2013?”“世界末日?”张百鸟想扑上去拥抱一下表示友好。江闲云止住她,笑得奸诈又可爱,“第一,李野鹤是我的;其二,这句话他绝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李野鹤附和点头,“我只是听过这段暗号。”张百鸟觉得人生大起大落太快,而且脑袋里嗡嗡作响,“我耳鸣。”“耳鸣?”江闲云挑眉,望向李野鹤,“是那个意思?”“应该是。”李野鹤一面回答,一面起身出去。江闲云算着时间,一枚一枚拔掉插在张百鸟脑袋上的银针。张百鸟被这脑袋里的响声吵得浑浑噩噩,竟然也没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他怎么样?”戴着黑色面具的青衫女子远远看了张百鸟一眼,向江闲云问道。“你就是那位姑娘啊。”江闲云端起茶杯,很是悠闲抿了一口。“他提过我?”那姑娘也半点都不客气地坐下来,主动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好茶。”“先下毒,又下蛊,再混上合欢散,数管齐下,确保小鸟儿差不多有一个半月时间浑身肌肉都失去控制。姑娘觉得她能说话吗?”有外人在,李野鹤并未如刚才那么随意,而是默默站在江闲云身后。“你也是南诏人?”那姑娘盯着李野鹤看。“现在没有南诏了。”李野鹤非常平静地回答道。“我要带他走。”那青衫女子起身,肃声道。“问过我没有?”江闲云懒洋洋放下茶碗,“来我的地方,还不守我的规矩。姑娘,难道你母亲没有教过你,女孩儿家最要紧的就是自觉?”说着,江闲云微微一笑,眼里满是谐谑,“何况已经进了我的门喝了我的茶,姑娘还想走?”青衫女子此时方察觉到茶水有问题,脸色顿时一变。一直被忽略成背景的六合开口了。他的声音远不似刚才那么少年了,如今这声音低沉而迤逦,带着一种叫人不由自主听下去的魔力,“姑娘还是留下来吧。我们张家虽然不缺下人,但也没有把威胁送交别人的习惯。”李野鹤震惊之余转身去看六合,“你是?”六合点头又摇头,眼睛仍旧盯着那青衫女子看,“我只有一半南诏血脉。”这平时看起来很不正经又很不靠谱的小厮此时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不光神色和语调冷淡,连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冰冷好像是一座直接用千年冰山雕成的人一般。江闲云往后坐了坐,伸手摸上自己眉间那点红色朱砂痣。那青衫女子被六合的眼睛死死盯着,却仿佛是被条眼镜蛇给盯住了一般,背后冷汗直冒却动也动不得。她脑子里正要闪过什么,却忽然没了知觉。六合的眼眸从深黑慢慢转为蔚蓝,在这片蔚蓝之中又仿佛有点点星光撒在其中,像是内藏漩涡。他不紧不慢说道:“你在少爷身上下的是夫蛊,这点可以饶了你的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让少爷吃了苦头,为少爷的奴婢也是应该的。”李野鹤只是不小心看了一眼便急忙扭头闭眼。一旁的江闲云伸手握住李野鹤命门,又加上一点刺激好教他注意力集中。之后,江闲云便安然看着眼前这出戏,一声不吭。良久后,那女子嘶哑着嗓音回答道:“小人明白了。”“先给少爷沐浴更衣。”这一路来张百鸟有半个月没有洗浴过了,六合也不方便,江闲云和李野鹤更别提,现在有个丫头再好不过。那青衫女子轻松抱起张百鸟往内院走去。张百鸟一是无力二是脑袋一片昏沉,没法反抗。江闲云拉着李野鹤的手也不放开,另一只手托住下巴,歪着脑袋看六合,“我还小看你了。”六合恢复回平时十六岁的小厮模样,眼睛里是透亮的黑,笑脸开心又灿烂,“是江少爷的茶水好。”李野鹤皱起眉头,盯着六合看了很久,才要弯下膝盖,就被六合拦住。“我现在叫做六合。”六合笑脸盈盈,“是少爷给取的名字,我很喜欢。”李野鹤想了一会儿,点头,“有事但凭吩咐。”“最近我可能会比较常出门,替我照顾好少爷就行了。”李野鹤对待六合的态度明显尊重过头,连名字都不敢叫了。李野鹤本身就出自南诏皇室,绝不会对一个只有一半南诏血脉的如此毕恭毕敬。“你们这家人,个个都来历古怪。”江闲云有些不满地摇头,“还有,我的茶很贵的。”那是李野鹤特制的安心茶,数十种草药混合取汁晒干切片,大概一百两银子能买上那么一两。最大的用处就是平心静气去除杂念,效果比迷药好,起码被迷倒的人是不知道自己被迷倒了,表面看来是问答得当尚有理智。江闲云端起茶碗不过是为了刺激人小姑娘自来熟,对方也顺利入套。“少爷会付钱的,张家从不欠人。”六合神色稍微严肃了点,“少爷身上的蛊,是真的取不出来?”“目前而言,取出来后患无穷。”江闲云端着茶碗抿了一口,眉头微微皱着,“我在考虑有没有其它的治疗方案。”“解铃还须系铃人。”李野鹤插话道:“这种事情,可能还是要去南诏问。”“南诏是亡了,可是南诏人还活着,就是现在这个时机恐怕找不到任何人。”六合点头,“南诏刺客被抓了一批,剩下都藏起来了,不好找。”江闲云笑了,“你们忘了那小姑娘了?”六合看向内院,“我可以不洗掉她的记忆,你有办法解读出来?”“一出手就洗脑,你可真狠。”江闲云摸摸胸口假装被吓到,而后眨眨眼,“只要那姑娘真心喜欢上你们少爷,其实这蛊虫也没有什么影响。”“少夫人是赵秋水,这是少爷明媒正娶的。”六合回答得正经八百。江闲云满不在乎,“谁家还不纳个妾啊?”六合摇头,非常坚持,“她害过少爷,这辈子只能是奴婢。”江闲云抿嘴不语。他和张观鱼关系不错,张百鸟这老爹在外人面前还是很拿得出手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张家有个坏毛病,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背叛过一次以后都不可能再被信任。张家人一旦决裂就无法挽回,那种血性和骄傲长在骨子里。好处就是他根本不用怀疑张观鱼会出卖他。坏处也同样,他很害怕有天与张观鱼发生冲突,从此以后会失掉这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