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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那以后，魔理沙的行径逐渐恢复到以往的状态，几乎每周都会造访红魔馆。毕竟，不久以前她能够去蹭吃蹭喝的两个地方已经没了她的位置。魔理沙表现得就像之前种种都没发生一样，就像她不是一个被丢下的人。她像爱着自己的人生一样热爱着偷盗事业。人类都是这样怕寂寞吗？帕秋莉知道有些事情不问最好。只要最后那些借出去的书都能还回来，谁去管黑白老鼠是否寂寞。这样的现状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不好。

或许帕秋莉只是拒绝承认，她自己稍微不那么寂寞了。

但是有些东西潜藏在台面之下，帕秋莉能听到它的声音，看见它的脉络，随后在魔理沙身上觉察到它的效力。

“我记得那本书是在……这边的第三个书架。哪一格来着？”帕秋莉看见了要找的那本书，处在一个直接拿够不着，飞起来又嫌麻烦的位置。

“哦，就这本DA☆ZE。多谢。”帕秋莉伸长手够不到的书，却被另一只手轻巧地拿了下来。

魔理沙开始就地翻看那本书，帕秋莉闷闷不乐地收回手，静静凝视魔理沙。什么时候，魔理沙长得比她还高了？仔细看变化还不只这些，脸型不再是娃娃脸，肩膀变宽了，胸口的马甲绷得很紧，腰身和裙子之下的小腿逐渐变得纤细修长。因为每周都能见到她，没有发现微小的改变；但细枝末节的变化累积所产生的效果是惊人的。此时的魔理沙正处在女孩和少女之间某个暧昧不清的阶段。但从外观上看她已经比帕秋莉成熟一两分了。

对啊，她是人类，会改变，会成长。为什么她这么迟钝，到现在才发现。

这样放任不管真的好吗，魔女帕秋莉对自己说，满足于日复一日的拜访，看着她一天天成长，很快她就会跟上代博丽巫女一样凋亡。像今天这样平静的日常，再也不会回来。

魔理沙哼起不知名的小调，“啪”合上书本。“帕秋莉，帕秋莉。”她张开五指在帕秋莉眼前挥来挥去，见对方没反应，便用书轻轻敲打她的额头。

“姆Q！”帕秋莉终于回过神来。

“你把我的脸当书看呢。有没有看出些什么来？”

“看出来了，每一行都写着‘我是⑨’。”帕秋莉提起衣摆，转身想要离开。

“哈哈哈，这并不可笑嘛。”魔理沙将爪子搭在她的肩膀上。

“魔理沙，我能不能提一个请求？”

“我知道我知道，无非就是还书还书还书。我不是经常在还吗，剩下的等我死后……”

“你从明天起不要来了。”我想说的不是这句，帕秋莉心想。活了一百多年的帕秋莉头一次尝到后悔的滋味。

“啊，为什么。”不是提问的语气，不是受伤的语气，而是没过脑子般的回答。

帕秋莉默不作声。

“……知道了，明天我不来就是了。”魔理沙放开爪子，随后换上开朗的语调，“反正家里还有一堆，要看上好一阵子。”

这就是人类的逻辑吗？自欺欺人地偷换概念，凡事撑过眼前这一阵就好，根本不管以后的事。这家伙为什么总是这样，装作一副找麻烦的样子寻求温暖，但当她真心想给她一点温暖的时候，却转身跑掉。

这次，肯定也是一样吧。

帕秋莉转过身，举起双手，在对方躲开前托住她的两颊。“我以为你会聪明点回答‘那我从今天起就留下’呢。”

“你……帕秋莉你怎么了？发烧了？”帕秋莉不知道魔理沙是装傻还是真傻，只知道她突然把额头抵过来，作势要量她的体温。

魔理沙的脸近在咫尺。从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帕秋莉能看见自己的倒影——她的双颊透着不自然的红晕，就算被当做发烧或是哮喘病发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谁先引诱谁这一点完全没关系，聪明的魔女帕秋莉总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行动，她很合时宜地将嘴唇印了上去。时间地点气氛都不对，但她无法制止这份冲动。幽暗的图书馆深处，隐秘的书架之间，一个“少女”亲吻另一个少女。帕秋莉闻到魔理沙身上的气味，森林的味道里掺杂有一丝蜂蜜牛奶的味道。这孩子是猫吗？帕秋莉心想。

帕秋莉将手伸到魔理沙背后，握住了她的头发。柔顺的、带着温度的发丝，和她自己的完全不同。她抓着温暖的头发，将身体贴得更近。

下一秒钟她便被推开。

魔理沙“啪”地一声跌坐在地。“帕帕帕帕帕秋噗……”她不仅吓得发抖，而且咬了舌头。

“嘘，小点声音，你想把小恶魔招惹过来吗？”帕秋莉蹲下身，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魔理沙的脸红的就像烂苹果。”

“你你你你你还不是！”她迅速将帽子拉下来遮住脸。

活了一百多年的帕秋莉发觉自己嘴边不知什么时候起多了一抹笑容。“一直从我这里‘借’书，不回报一下怎么成。”

“你在捉弄我吗？”魔理沙恼羞成怒。

“我在请求你留下来。留在图书馆，留在我身边，如果你是那么怕寂寞的话。”不知不觉就把心底里的话说了出来。帕秋莉突然变得无比害怕，心脏越跳越快，呼吸也随之变得艰难。

“你在说什么？我才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魔理沙皱起眉头，脸上的红晕霎时没了踪影。

“没关系的，依赖我或是对我撒娇都没关系。魔理沙是人类，人类是会死的，这点我很清楚，也能够坦然接受。只要你愿意呆在图书馆，我就可以陪着你，直到你死去。这样很好吧，担心短命会伤害他人，从而隔绝自己的心，这种顾虑完全没必要。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为了得到你的心才对魔理沙温柔啊。”

“帕秋莉，这并不可笑嘛。”魔理沙突然生气大喊，脸上却是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又要逃跑了吗？你这孤独症的孩子。帕秋莉失望地心想。

她沉默地看着魔理沙，对方也沉默地看着她。

“我回去了。”魔理沙最终说出这样一句话。她戴起帽子，跨上扫把。

帕秋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那双连椅子也搬不动的手抓住魔理沙的手腕。“你也要跟博丽的巫女一样，一生都不跟任何人交心，把自己摆在一个孤独的位置上，一边渴求安慰，一边拒绝关心吗？”

“帕秋莉，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魔理沙的声音很低，低得几乎听不到，“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太聪明了。”

“蕾米说过吧。”这意味着我又犯了同样的错误，我把妖怪的逻辑强加给一个人类，帕秋莉心想，我大概要失去她了。

“我明天不会来了。”说完这句话，黑白的魔法使像来时一般迅速地飞走了。

那个时候，活了一百多年的帕秋莉早已经忘记了眼泪的滋味，但她依然记得想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