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道路
就在宣德帝带着各位家主们在玉林苑里四处追赶猎物的时候,在他的皇宫里面,有一位少女却正愁眉不展。
“唉...”呼出一口气,宫永咲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天叹得第几次气了。冬日里的大好时光,长野帝国的人们或是在茶馆里聊天喝茶,或是一家老小外出游玩;再特殊一点的,或是在玉林苑里弯弓狩猎,或是紧紧身上的包裹,怀着必死的心情去迈向生命的重点。唯有这样一位在皇宫里面好吃好睡的少女,却在大白天里叹着气,就连天上的冬日似乎也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迷茫,是消磨一个人意志最好的武器。
来自白糸台的质子,现在就很迷茫。而这一切,都源自前几天自故国而来的使臣。
宫永咲清晰得记得,那使臣告诉自己父皇驾崩的噩耗时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以及随之而来的一封简简单单的诏书,来自于白糸台新皇的诏书。
没有问候的话语,甚至于没有任何客套的措辞,有的,仅仅是继续在长野帝国担任质子的命令。
白糸台的新皇,是宫永咲的姐姐——宫永照。
奇怪的是,比起父皇的过世,姐姐的冷漠更加让少女伤感。毕竟,上一代的白糸台帝王并没有给咲带来什么愉快的回忆。那个虎视眈眈整个中原大陆的男人,将全身心投入到了一统天下的伟业中。对于他来说,一切事物都是成就伟业的工具,大臣如此,军队如此,子女——同样如此。
对于从小成长在白糸台皇宫的宫永咲来说,童年所有的快乐回忆,全部都和姐妹有关。
她不后悔当初主动请求来到长野帝国当质子;即使如今她连参加姐姐的登基仪式都办不到,她也不后悔,因为她知道,她在外面对于姐姐来说是最有利的。只有这样,那些一直希望扳倒姐姐的大臣们才不会利用自己去威胁姐姐的皇座。
“只是如今,远离了姐姐的身边,我还能做些什么呢?”对着长野的天空,少女喃喃自语,“难道,只能每天浑浑噩噩在长野帝国待一辈子?”
“大好天气,没想到殿下你却在屋里唉声叹气。”咲正在沉思,冷不防房门被人推开。整了整身上一尘不染的朝服,走进来的少女皱眉继续说道,“陛下正带领世家家主们在玉林苑冬猎,宫永殿下为何却不参加?”
“原村大人多虑了,我在这里吃好喝好,还能有什么烦心事。至于冬猎,我实在是兴趣不大。”突然被人闯进房间,咲已然猜到只有原村和这个长野帝国有名的刺头才会如此行事。虽然内心对于这个能够直言进谏的谏议大夫颇有好感,但从小的经历让少女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内心暴露给他人。
原村和并没有搭话,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质子殿下,同样一口气叹出,“没想到,当年平定阿知贺的白糸台英雄,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
“!!!”听到此话,一直面带微笑的少女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记忆的阀门被打开,她一瞬间回到了十五岁的年纪;当年,十五岁的白糸台第五皇女,随大将军平定阿知贺之乱,青春年华,意气勃发。
看到对方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原村微微一笑,自顾自说道,“殿下可识得原村沁此人?”
有点耳熟的名字...宫永咲默然不语地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果然如此么...粉发女子眼神黯淡了一下,道,“那正是家母。三年前,白糸台发生阿知贺之乱。家母当时作为白糸台一介小官,在阿知贺任职。她没有死于鸭神教那批人之手,却死在了同僚手上,罪名是通敌叛乱。”
宫永咲惊讶的张开了嘴,她直直盯着对面款款而谈的女子,大脑一时停止了运作。
对于三年前发生在白糸台的那场叛乱,她可以说是记忆犹新。在白糸台帝国幅员辽阔的领土中,阿知贺一直是特殊的一块。原因很简单,这块地区是在一百年前被白糸台强行吞并的。阿知贺人信仰山神,他们的风俗习惯和白糸台人都有着很大的差异。在这种情况下,阿知贺人在白糸台帝国内部被普遍歧视和压迫。而歧视和压迫,带来的,必然就是反抗。这一反抗,就是百年。
在反抗的阿知贺人中,有一群人格外激进。阿知贺民族的耻辱深深刻在她们的血肉中,对于她们来说,所有的白糸台人都是敌人。慢慢地,这群人的目标变质了。为了独立,她们已经不择手段。就算是在阿知贺人眼中,她们也不再是独立斗士,而是恐怖分子。她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鸭神教。
距离现在三年前,鸭神教发动了蓄谋已久的阿知贺叛乱。她们煽动了一部分人,疯狂地在阿知贺境内屠戮一切反对她们的人,并且宣布阿知贺独立。
仅仅十多天后,白糸台大军到来,当时的帝国第一将军只用了几天就顺利平叛,第五皇女宫永咲作为副将全程参与其中。她蓦然想起,在事后的通敌名单上,赫然有“原村沁”的名字。
屋内,原村和看着陷入沉默的少女,继续自顾自的在说着,“当年宫永殿下在平叛过程中立下大功,母亲也曾赞不绝口。”女子抬高了声调,微微有些颤抖“但是殿下可曾知道,母亲当时选择对鸭神教虚与委蛇,是为了能够暗地里保护更多的无辜民众。她在对于皇上的忠诚和对于人民的爱护之间,选择了后者。即使她只是一任小官,却也无愧于心...”
粉发女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宫永咲回过神,发现那姣好的面容上,已经泪流满面。
“那你为何要来这长野帝国?”
“家母是长野帝国人,当年嫁到白糸台。她曾反复对我说过,她一生最大的两个愿望就是白糸台和长野两国的民众们能够幸福和平。作为罪人之女,我在逃出白糸台后,就来到这长野,只为实现母亲的一个愿望——让这长野帝国不再世家割据,能够真正统一。”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对我一直关注有加。”回想起自来到长野后和这个年轻谏议大夫相处的经历,这会儿宫永咲终于恍然大悟。
慢慢擦了擦泪,原村和对着宫永咲深深鞠了一躬,“当年殿下能够拯救阿知贺于水火,帮助剿灭鸭神教,原村和我一直佩服深感佩服。这段时间以来,我观殿下尝尝面露迷茫之色,是以今日不惜揭露罪人之身,只想请问殿下:每个人都有自己决定的道路,殿下你是否应该理清头绪,好好想想?”
言毕,原村和退了出去。
我的路?少女站起身,重新看向摆放在桌上的那封诏书。是啊,很早以前不就决定了么,姐姐的道路,由我来开辟。现在虽然身在异国,但是也一定有自己能够做的事情。何况当年小鱼的仇,也还没有报...
皇女的眼神,慢慢亮了起来。
原村和退出宫永咲的房间后,就直接离开了皇宫。现在这个时候,冬猎也快要结束了吧。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粉发女子暗暗想到,脚步也随之加快。
“原村大人,近来可好啊。”原村和走到了皇宫外围,正要登上自己的马车,不曾想旁边一辆马车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你...”
“我说,不用这么冷漠吧,好歹大家也是多年合作伙伴了。”马车的窗帘被掀开了一角,紫红的眼瞳在马车中若隐若现。原村和皱了皱眉,性格正直的她,对于这个人的说话方式一直都不太习惯。
“你有什么事么?”
“果然是个无趣的人...”马车里的人嘟囔了一下,继续说道,“告诉你一个消息,宣德帝遇刺了。”
“你说什么!”
“哈哈原村大人也不必紧张,田中市川两家施展的这种小伎俩自然不会成功,陛下现在安然无恙。”马车里传出了低低的笑声,听得车外面站立的女子一阵火大。
“那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也没什么事,只想提醒一下大人,长野的世家内战马上就要开始了,市川和田中两家痴心妄想,必然最先覆灭。如今对于各方势力来说,宫永咲都是一个极大的变量,大人你可要把她看紧了哦。”
想起刚才屋内少女那迷茫的神情,原村和内心隐隐一痛。对于她来说,这个同样来自白糸台的人,这个被自己亡母赞赏的人,是自己心目中的挚友。所以,当初她主动请缨去接触这个质子。然而,没有人知道的是,这份接触同样并不单纯。
“我自然会把事情办好。”顿了顿,继续道,“比起她,我更在意的是你们上野家到底能不能够实现当初的承诺。”
马车里一阵沉寂,紫红的眼瞳一闪, “这点和当初我告诉你的并没有变化。对于我们两方来说,道路是一致的。”
不一会儿,谏议大夫原村和的马车离开了皇宫,而一辆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马车依然停留在原地。
道路么?望着离去的马车,车内的人自嘲般地笑了。原村和她有母亲的理想,而自己呢,又有什么?
我的道路,早在十年前就被注定了。在那个腥风血雨,改变许多人一生命运的一天。
十年后回来的我,只不过是行走在复仇之路上,被过去所束缚住的亡灵。
收起支撑车帘的手,竹井久的眼神,消失在了黑暗中...
深夜复习之余写了一章,下面一周应该都不会更了。
我只能说这一章信息量很大
照咲,鱼,和,鸭子,久帝,涉及到不少人...
我有特殊的挖坑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