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人生，就是一条奔向诀别的道路。

既然如此，一开始又何必相逢相伴？

撞破秘密的那个夜晚像是晨霜一样转瞬消弭，父母再次从小城消失，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有姐妹俩相依为命。或许Anna根本都记不住父母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什么时候离开，她也不关心那两个行踪不定的漂泊客。

他们来或走，于她都不过只是不定期到来的礼物，和早上多打的两个招呼。

只要能看到Elsa立在厨房里，宠爱又嗔怪的叫她赶紧洗漱来吃早饭，外面无论风霜雨雪，都不过是平静安详的又一天。

不管是雪太大堵塞了道路无法出门采购，还是暖气管坏了如果不及时修好她们就要冻死在屋子里，她从来不为这些事情担心，只要Elsa在，无论什么样的灾难，都不过是一场新奇的冒险。

她们脸颊冻得通红从窗户跳出去跋涉在淹没膝盖的深雪里，天光昏暗无日无夜，她却尖叫着朝天抛雪球，然后任由自己被砸中，逗得Elsa掩口失笑。

她们挤在一起围着毯子燃起很久不用的旧壁炉，烟囱里的灰时不时扑扑往下掉，烟熏火燎里烧掉了辫子的末梢，Elsa拿剪刀帮她剪掉，她甩着一长一短的辫子把弄脏的花脸往Elsa怀里凑。

那一年风雪大得出奇，Elsa本就笑得少，有时候望着窗外暴雪不断，小小年纪竟也在眉间凝起忧愁，像是化不开揉不散。

Anna就抱住她，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她眸间灼灼，亮如明火，Elsa也仿佛被温暖似的，从冷淡中透出柔和。

父母不在的日子里，Elsa承担了家里的一切工作，她敢独自上屋顶除雪，也敢深夜出门接妹妹回家，她能喝走聚在街角醉熏熏的流浪汉，也能家事学习样样优秀。

她什么都能，她什么都敢，她从来不怕，也从来不哭。

可是心底里，她却一直觉得，Anna才是最勇敢的那个。

她只是不哭，Anna却一直在笑。

无论什么事情，困难或危险，总是Anna用笑容安慰她，即使Elsa也会有忿恨抱怨的时候，可是Anna，只要她仰起脸看着自己，永远是笑意盈盈，好像只需要看着她，就满足得拥有了一切。

于是Elsa也忍不住笑起来——至少这一刻，她还握着Anna的手。

就让她这一刻紧紧握住Anna的手，那么无论那个诀别将在什么时候，她都能了无遗憾的放手……吧？

*** ***

“Elsa……”Frost刚想说什么就被床上的女人一口截断：“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名字了？不准叫我名字，那是我妹妹的。”

“……”少年无语的张张嘴：“我是想说，我发现了点儿东西……”

硬盘里隐藏的资料在少年的技术之下无所遁形，Elsa拉过来一看，看似一盘散沙似的记录，零散模糊的指向，不明所以的缩写，不完整的人名和简短的记录。她匆匆拉了一遍，却还是凭依丰富的经验从中看出了端倪。

“这是……”她指挥Frost：“查查这几个名字，很眼熟。”

少年点点头，指尖跳跃，一台电脑将他与世界连接。Elsa起身去打开桌上另一台电脑，以她的权限即使不动用某些特殊手段也可以获取丰富的资料。

几乎就在她调出档案的同时，Frost说：“找到了。”

“他的名字还挺多，Allen、Rick、Samson……身份复杂，跨度超过二十年，覆盖多个国家，他要么是个特工，要么是个危险的罪犯。”

Elsa含着意味不明的微笑摇了摇头：“又或者，兼而有之。”

她侧头对Frost一笑，少年觉得，只要不牵扯上她的妹妹，她就是这世上最聪明，最强大的女人。

“Wallace·Conrad，Arendelle国家安全局前特工，2003年6月退役。”

Frost把电脑屏幕转向Elsa：“可是他的活动记录可没在十一年前就停止。”

“对啊，没错。”Elsa笑道：“看来他挺热爱工作。”

*** ***

当Anna再次回到那间公寓的时候——老天，她可真不想再回去，虽然这样说有违心的嫌疑。

不情不愿，但是见鬼的竟然还顺手买了面包和牛奶，她略带犹豫的敲了敲门。Eliza披着浴袍给她开门，然后一边懒洋洋的系着腰带，一边走回巨大的落地窗边。

Anna注意到她头发湿漉漉的，水顺着她笔直修长的大腿内侧往下流，她光脚在地板上踩出一个个的水印，站在窗前的时候，逆光的身影像副剪影画。

“那是在干什么？”落地窗上贴满了照片和便条贴，一副地图铺在中央，Anna定睛一看，正好囊括了Arendelle和Corona。

Eliza——既然不知道她真名，就先这么叫着吧，一边跟她的同伴说着什么，一边用记号笔在地图上标注。还真是一点也没在意她——就如同她们协议中说好的那样坦荡的把一切行动与与细节都铺陈在她的面前。

“既然你可以就这么把身份暴露给我，为什么一开始还要隐藏呢？”她不知不觉的问出来，Eliza顿了顿，然后才笑着说：“第一，你不是我要隐瞒的那一类人。第二，你不会出卖我。”

“为什么这么肯定？我可是凤凰城警察，而你……既然你并非Corona特工，那么于情于理我都没有理由帮你，就凭我俩之间那个扯淡的协议都够我被判个叛国罪了。”

“是啊……”Eliza毫无异议的点头：“可你还是没有出卖我，还救了我，而且帮我隐瞒了。”

她那么胸有成竹笃定无疑的样子真是让Anna恨得牙痒痒的，她刚这么想着一条雪白手臂就横在了眼前，Eliza低着身，浴袍中露出深深沟壑，眼神戏谑的注视着她：“想咬就咬吧。”

Anna一个没忍住还真的下嘴，狠狠的在她手臂上咬了一口。

按照她们之间的协议，Anna可以不揭穿Eliza的身份，但是相应的Eliza在Corona境内的一切活动都要接受她的监视。这本来是个愚蠢的，对Eliza毫无好处的提议，至少当时Anna一出口就觉得自己的智商肯定是被狗啃了，她几乎做好准备被嘲笑到底。

但是出乎意料的，Eliza接受了这个对她毫无意义的提议。

为什么呢？明明只要一颗子弹就可以解决掉自己，Anna不得不由此生出什么绮丽的念头，而又在下一刻狠狠的唾弃自己——爱情小说看多了吧你！

她始终无法看透这个女人，却深感自己一直被她掌控。这本该是极度危险的状态，却莫名的令她生出了诡异的——安全感。

就像个受虐狂一样，就像她一直以来都习惯被人所掌控一样，她本该极端的厌恶受制于人，但当控制她的人是Eliza的时候，砒霜竟然也甜如蜜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