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标题

作者:eydie0611
更新时间:2014-05-04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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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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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叩、叩、叩。


洗過澡,獨自一人用過晚餐後Anna以為自己的情緒可算是冷靜許多。可是當她從書房門口路過,看見門縫裡透出來的微光時,又覺得胸口一片血氣翻湧。Elsa怎麼能夠這樣對她?難道那時說過的那些話、互相立下的誓言都只是兒戲嗎?


天知道她還是為了什麼樣的原因四處旅居國外的。


Anna曾滿懷喜悅,計畫用自己的雙眼、雙腳去紀錄體驗這廣大未知世界的美好,去看看那些先進國家的制度和規劃,以提供Elsa為『她們』的國家做為參考。沒錯、Elsa曾親口對她說過,要和她一起統治這個國家。


她說艾倫戴爾面臨制度陳舊、思想保守、長期封閉等等問題,幾乎與其他陸上國家脫軌失去連接,存在著可怕的資訊、知識斷層,她說她需要一個最信賴的人替她帶領考察團隊。


她說、她說……一切該死的癥結都出在Anna全盤接受了她說,毫無保留的相信所作所為皆是為了『她們』、為了這個國家的未來。


「請進。」


Anna深深呼吸,看見自己揚起在半空中剛結束敲門微弱顫抖。她將披掛在睡袍之外的斗篷拉緊,彷彿那是她僅有自保的鎧甲,能夠拯救自己免於接下來的傷害。


抬起頭後便僵持著露出驚訝神情,Elsa並不意外Anna會來找她、事實上這也是她今晚所處理的文件和閱讀量如此低迷的主要緣故。但她沒有料到的是Anna會以這樣安靜平和的態度前來,恍若一個求降的使節、拋棄尊嚴丟棄生死只為換取一個答案。


視線落在Anna那張素淨的臉龐上後快速移開,快速得幾乎令人難以察覺存在其中的任何情緒。重新低下頭後,她若無其事的繼續書寫───即使她幾乎辨別不出筆下E和A這兩個字母的差別。


「Elsa,和我談一談……」


Anna感覺那些字像尖銳的石崚在喉間滾動,藉由磨傷她自己來圓融說出口後的結果。Elsa假裝對她視而不見,彷彿只要持續這樣忽視她就能夠令她憑空消失,就像曾經持續十三年間她所做的那樣,使Anna深刻明白人類最可怕的情感並非恨意而是冷漠。


「妳、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不是……妳明明說過……妳……」


「…妳說妳愛我。」


幾番琢磨之後的字句含糊而潮濕的緊緊相連,從她的嘴中吐落出來,最後幾個較為露骨的字眼被哽咽的尾音遮蓋,她努力壓抑哭泣,開始有些憤慨Elsa對她的置之不理而強迫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抬起頭來盯著Elsa看。


她看見Elsa纖細的手骨停頓下來,筆鋒卻未遠離紙面,深色濃稠的黑墨從筆間和紙面接觸的地方迅速流淌而出,將文件糊出一片可怕的髒汙,好像所有她害怕可能會從Elsa口中聽到的拒絕或證實,暗沉汙濁。


「Anna,我當然愛妳。」


「妳是我僅有的家人,唯一的妹妹,我當然愛妳。」


Elsa的呢喃聲聽上去是那樣的遙遠,她用平淡到近乎冷酷的情緒在兩人間築起一道高牆,理所當然的,從牆後傳來的任何聲音聽上去都虛幻得有如謊言,這使Anna困惑的搖頭,像是要用力趕走耳邊接收那道聲音後產生的搔癢刺痛。


「不、不是這樣的,不只是這樣的。Elsa、妳說妳愛我───妳…妳說不需要婚姻,不會讓其他任何人介入我們……妳回應了我的吻!」


Anna曾在這為時不長的六個多月旅程中面臨過一次與死亡擦身而過的窮途絕境。厄運來得突然,使她毫無防備的病倒,和所有自己在出發前描繪想像過的具象『危機』大相逕庭,使她陷入似乎永無止境的沉睡和昏迷,嘔吐、盜汗、高燒反覆,使她了解到生命的脆弱渺小。


死亡,近在咫尺。


而使她支撐下來的意志,正出自於她們所互相許下的承諾。


即使病弱,Anna的軀體五感都更加深刻的銘記著───仲夏夜晚的薰風微熱、與她十指交扣時掌心的冰涼、當她湊近臉前時,自己緊張的似乎血液沸騰的全身泛著熱汗,那溫軟如夢似幻的雙唇觸感,是即使神魂俱滅挫骨揚灰也無法抹煞的記憶。


「Anna、冷靜下來。」


「我必須承認那是我的疏失……我不該應承妳那些連我自己都深知無法保證的事,更不應該……我很抱歉我沒能及時狠下心來拒絕妳。身為長姊,我根本不應該說出任何可能令妳會錯意的話。」


「Anna,妳我都心知肚明問題出在哪裡,這是有違倫常的。這是不對的。」


───夠了、夠了,閉上妳的嘴。

─────不要再說下去了,妳怎麼能這樣對我?怎麼能說這種話?


「妳只是……太寂寞、太渴求愛情以至於無法分辨……」


對於漏洞連篇的謊言到達容忍極限,Anna用雙手重重的拍打在書桌上,絲毫不理會因此泛白作痛的指結。她全身都有如被烈火焚燒般的隱隱發痛,好像身體裡流動翻滾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岩漿,它們滾燙的流竄過每一處支微末節的神經,將理智溶解吞噬。


「妳到底在說‧什‧麼‧?」


「Elsa、妳怎麼能夠否定我?」


她伸出手,越過那些層層重疊的書本和文件,像受困牢籠的囚犯隔著鐵桿拼死對自由伸長手臂。Elsa就是她全部的嚮往、是她全部的傾慕和渴望,是她情感的匯流,永遠的起始和終站,而她亦深深相信對Elsa來說的自己也是如此重要。


然而這些傷人的話卻源源不絕的從Elsa嘴裡吐露出來,如此平穩、如此和緩,像塗上糖蜜的劍刃,在刺進胸口前散發出濃郁強烈香氣,使人沉醉暈眩───她是在說什麼呢?難道她的回覆她的應允都只是出自無法拒絕這份請求的無奈嗎?


「妳也許可以收回妳說過的一切、可以否定妳做過的一切,但妳不可以───否定我的付出,我不需要妳來教我,什麼是『真愛』,親愛的姐姐。」


連Anna自己也不曉得伸出那雙顫抖的手用意何在,也許是因為這一切太過荒唐可笑,使她根本難以置信眼前的人就是Elsa吧,也許她想藉此確認這份真偽又或者想尋求Elsa最後的一絲憐憫動容,她輕撫過Elsa的臉龐幾乎要兩手將她蒼白的心型臉蛋捧起。


在這個瞬間,她確信自己看見Elsa眼中所傳遞而來的神情是猶疑不定的閃避。


但從外面傳來的短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她們。


「陛下……請問您還好嗎?」


守衛遲疑且混濁不清的聲音吃力的穿透房門,想必他早已按捺心中疑惑許久。


而這一出聲更驚醒了Elsa,使她驀地推開Anna的觸碰。


「沒事,只是……不小心打翻了東西,你……可以去休息了。」

「我今晚,會回臥房就寢。」


她對房門外提高音量,Anna卻清楚明白那最後的一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     ※    ※


Elsa從來都以為將房門深鎖的那份沉悶和孤獨就是世界上最苦的苦了。


但她真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她會如此懷念眼前有扇門替她阻絕所有情感表現。只要能躲在那道房門之後,她的喜怒哀樂仍然能一定程度的獲得解放,她能夠以房外人看不見的方式關心著外面世界的一切。


加冕儀式的那日,她迫不得已必須重新站到人群之中,乘載群眾不知所以的期盼和祝福時,她突然發現自己早已可悲的習慣於與世隔絕的安心感。


然而現在,她的眼前再也關不起那扇孤獨的門。


她只能在心裡重新建築一道,更加深遂幽暗的門扉,將真實牢牢上鎖。


縮緊肩頸,Elsa無意識的環抱住雙臂,背後長椅上傳來某人肆無忌憚的打呼聲,實在因為太誇張放肆而使Elsa無從辨別那聲音到底出自蓄意或偶然,這道聲響好幾次的打斷了她身陷複雜的思緒,使她莫可奈何的瞇起雙眼。


諾大的雙人床上,只有她略顯單薄的身影瑟縮在月色光暈下。床鋪上細微冰晶滿佈叢生,隨著她的呼吸起伏顫動,是她唯一能夠發洩心中動搖的機會和藉口───憑藉著他們夫妻間不時發生的幼稚拉鋸戰。


Anna聲嘶力竭的控訴猶言在耳。


在此之前,即使是一聲不響的拒絕回應長達十三年之久、並在雙親葬生大海的噩耗傳回後甚至未曾出席喪禮這樣令人髮指到冷酷的行為,Anna也不曾展現出如此憤怒和失控。


唉,她怎麼會不記得當初的那些承諾?


事實上即是因為太深刻,才特意選擇以這種方式疏離。


她是這世界上最美好最善良的女孩。

她值得讓更美好更善良的人去呵護疼愛。


───而,妳知道的,那個人無論如何也不能是妳。


─────絕對不可以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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