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我与夜猫的羁绊(上)

「母亲……」我轻轻的呢喃出声，声音微小到几乎连我自己都听不清。

母亲面对着落地窗，带着些期待的等着什么。

透过那道细小的缝能够看到落地窗旁摆放着的镜子，母亲的面孔就这么落入眼底。

当初我到底是怀带着怎么样的心情躲在母亲房间内的衣柜中的呢？

或许只是想和母亲开个玩笑吧。

但我没有想到，只不过是这样一个无心的举动，使我看到了那个令人绝望场景。

而这个场景，现在正在我的眼前重现。

镜中的母亲露出了笑容，抬起纤白的右手，在无名指上落下一吻。

本来宁静的夜空蓦地狂风大作。

一道修长身影出现在了落地窗上，轻轻的、慢慢的站了起来。

母亲捂住了自己的嘴，像是不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样，惊喜的看着那个男子。

「好久不见。」母亲颤动着嘴唇不知想说些什么，最终吐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真的很久了呢，弦。」男子淡淡的笑着，真的很美，若不是那个笑容是那样的虚假，或许就连我都会沉浸其中。

「你果然还是来了……」母亲不知在叹息些什么，「琉璃。」

男子的脸上保持着的完美笑容有了一丝的破裂，但这并不影响什么，只不过，一层阴影笼罩上他的面孔，他用着不高的声调喃喃着，「为什么你是我的主人呢，真是……真不想看到你的鲜血呢。」在他的身后，无数双闪着绿色荧光的眼睛虎视眈眈的望着母亲。

我身处的木柜不知为何颤了颤，但是能够看见镜子中，母亲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起来，她明显的将视线投注到了镜子上，望着她身后的这个木柜。

或许是当时年幼的我过于害怕了吧，母亲才会明白我就在她的身后。

但是，她笑了。

那是在我记忆中，母亲绽放出的……最为美丽的笑容。

男子愣住了，与此同时，母亲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内。

「小渊，你要幸福。」

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不需要任何的酝酿与沉积。

已经多久……没有真正的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了呢？久到几乎已经遗忘的地步。

这并不是真实的声音。

虽然我明白这一点，可胸口的绞痛的的确确是真实的。

你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神情？明明死亡已经那么近了，为什么你还要想着我的事情……我不可能幸福的啊。

经历过这些画面，我明明就不可能幸福的不是吗？

母亲，我好想你。

「你还真是软弱啊……」语气中满是鄙夷的男声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猛地从那个梦境般的地方清醒了过来。

现在以一种傲然姿势站立在我面前的是元冰，而周遭则是白雪皑皑的世界。

湿润的感觉透过脸颊上的皮肤传来。

用手触碰了以后，停留在指尖的是冰冷的液体。

这……是我的眼泪吗？

是啊，我还真是软弱……

「还真敢说啊，你这个家伙！」一声怒吼爆炸般的回荡在了滑雪场中，面前的元冰皱起了眉头望着我的身后。

「泷……」我小声的嗫嚅着，看着一边怒视着元冰一边气喘吁吁跑到我身边的泷。

一定是因为担心我才会追过来的吧。

他一定不知道这可能会让他遭遇到不幸的事。

可是，不了结不行呢。

「琉璃。」我唤出了刚才在记忆中望见的那个男子的名字。

元冰的身体微不可见的颤了颤，随后用着那双碧绿色的眼眸紧紧的盯着我，眼中有些脆弱的情感出现。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将那一丝情感也隐藏的彻彻底底。

「阿渊？」泷迷惘的叫着我的名字，注视着朝元冰走去的我。

‘啪’的沉闷声响起，元冰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望着义无反顾向他靠近的我，他选择了退却。

我并没有那么大的勇气靠近这个恶魔，而是似乎有谁，在操控着我的身体一样。

「琉璃……」我再次唤道，同时伸出了手，抚上了元冰脸庞。

元冰就这么痴楞在原地，任由我触摸他的脸。

「弦……」他露出了略带温柔的神情，享受着那一瞬即逝的温暖。

我一怔，身体的主控权收了回来，可是手却这么僵直着，无法离开。

我的母亲，名叫景弦。

小时候，在我问及母亲的初恋时，她是这样对我说的：

——我的初恋对象有着像宝石一样美丽的名字呢。

——但是，最终还是无法在一起。

——他有必须要归属的地方，那个地方是我永远无法触碰到的。

——总有一天，他会回到这里，我是这么想的。

那个时候，依然稚嫩的我无法明白母亲话中的惋惜与悲伤，唯一能做的就是认真的听着母亲说话。

手中温暖而柔软的触感忽然消失了。

那是回过神的元冰从我身边离去的证据，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用着近乎可怕地眼神看着我。

我觉得，只是我觉得，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元冰，不，也许该叫他琉璃才对，他可能，就是母亲初恋的对象，那个有着宝石般美丽名字的人。

既然是曾经相爱过的人，那他为什么……

「呐，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我低下了头，用着不大的声音颤抖着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了母亲呢……？」

周围突然寂静了下来，只有我与泷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回荡着。

“因为……她是公主殿下呢。”琉璃沉闷了一会儿，说出了一句话，一句很奇怪的话，可我却有种明白了什么的感觉。

如果真相真的如我所想的那般，那琥珀和浅夜，他们……

‘砰’

一声巨响从我的身后响起，我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琉璃一瞬间露出了狰狞的神情，跪倒在了雪地上。

有什么正从从他紧捂着胸口的右手中渗透出来，滴落在了雪地上，绽放出鲜红的痕迹。

我僵硬的回过头，一道熟悉的身影隐匿在树林的阴影中，嘴角是淡淡的浅笑。

那是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他的身上甚至还穿着笔挺的西装。

手中拿着的那把闪着黝黑光芒的手枪，我觉得似曾相识。

「父亲……」我呆滞的看着父亲一步步走到我的身边，眼神怀带着的是深深地仇恨。

他毫不犹豫的再度开枪。

‘砰’

琉璃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般软倒在了雪面上，血迹从他的身下渗出，不规则的向旁蔓延开来。

我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目光在父亲与琉璃的身上不断地游移着。

「景弦……」父亲望着琉璃低吟着，而后像失去了全身气力一样，手中的手枪脱落，‘啪’的一声，手枪与双膝一同陷入了雪中，他深深地低下了头。

父亲他哭了……

即便是母亲死去的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或许父亲从那个时候就彻底的坏掉了，在那之后只会温柔微笑的父亲，到底是不是虚假的性格，已经清楚无比了。

因为在父亲流下泪水的时刻，我心中有种感觉，一种父亲终于归来了的感觉。

从前那个，有着脆弱心灵，会笑、会哭、能够坦率的表达心情的父亲，回来了。

「欢迎回来。」我弯下了身子，用双臂拥住了父亲，任由泪水划过我的嘴角，滴落在了雪地上。

泷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默默流泪的我与痛哭着的父亲，咬住了下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究竟有没有人会听闻枪声赶来，这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最终，什么人都没有来。

父亲在我与泷的搀扶下回到了泷的别墅，一边呢喃着母亲的名字一边倒在了床上，陷入了熟睡。

我坐在床边望着父亲的脸庞，他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憔悴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将内心的情感全都爆发出来了，他从某种方面得到了解脱，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我看着一旁桌面上摆放着的手枪，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琉璃的尸体现在仍然躺在滑雪场的正中央，像是被舍弃的玩偶，显的悲惨而凄凉。

只是，离去的我们都忘记了一件事。

在传说中，那个种族的族人最重要的特性之一。

那并不是传说，而是真实的。

原本趴在雪地上着的少年艰难的颤动了一下，用双臂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他毫不在乎的抖净了身上的落雪，蹲下了身，用手指捏起一撮鲜红的晶体，放入了嘴中。

细细的咀嚼着嘴中的冰冷咸涩，他皱了皱眉头。

「真是浪费呢。」他叹道，而后用着阴绿的双眼扫视着四周，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的树林中同时出现了无数双闪着绿色光芒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少年。

「饿了吗？那就给你们吧……」听到了少年的话，那一双双绿色的双眼都化作了一道黑色的身影，飞快的掠过天空，染有鲜血的雪瞬间被啄食一空。

少年微笑的看着那些黑影再次归默树林，舔了舔嘴唇。

「看来，需要补充一些养分了呢。」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