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肚子疼 于 2015-8-8 15:09 编辑
合卺酒
洛天依听着外面喜庆的锣鼓点发呆,眼前除了蒙住自己的红盖头什么也看不见,身旁倒是有服侍她的丫鬟婆子,但对于穷人出身的自己来说此刻更希望能一个人。
天到三鼓,洞房里依旧是那些人,该来的不见来,闹得丫鬟婆子直打转,洛天依正想发话让她们歇着,屋外就传来一阵嘈杂。
管家推开门,侧身让手下进去,自己则站在门外拦着还要起哄的几位说好话,声音由外直扑入内,清静了大半日的人听了被震得耳朵生疼。
家丁们搭着人不敢再往里走,交给丫鬟婆子便退出去,几个女人手忙脚乱,好一会儿才架着人来到里屋。
被架住的人东倒西歪,脚下像踩了棉花一般虚软。即便如此却还是不得不在众人的搀扶下行完全礼,挑了盖头又要被灌下合卺酒,洛天依实在看不过去,说道:“人都醉成这样,算了吧。”
几个丫鬟婆子大眼瞪小眼,新人不喝合卺酒,她们还是头一回遇上。成亲可是一生中的大事,谁家女子不是小心谨慎步步按着规矩来,只盼一杯酒水下肚两人便连理同枝、百年好合?像这位新奶奶一样的胸襟,她们几个实在想不明白。但是人家姑娘已经进门,往后就是主子。上头发下话来谁敢说句别的?
丫鬟婆子把架着的人放到床上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一个个赶紧出了门。
洛天依看着关上的门暗暗叹了口气,瞄一眼上面双贴的大红喜字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一回头瞥见桌上的酒,不由得苦笑起来。
一杯酒就能断定两个人的姻缘么?这世上不知有多少新人合卺最后又落得和离的下场?
她取下凤冠霞帔,坐在桌边望向床上的人,那人侧着身面向自己,醉得一塌糊涂。她借着烛光仔细看,从听说有人提亲到现在,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真面目。瞧她醉了也老老实实的……大概人品也不会太差吧?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都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她一个贫家女又能挑什么呢?那些情啊爱啊终归是留给大户小姐们消遣的心思,跟她沾不上半分。
她这么想着想着,头渐渐发沉,熬了一天的身子终究敌不过困倦,趴在桌上再起不来。临合眼前又瞟了一回床榻上的人,见对方姿势未变,安心睡去。
次日天明,洛天依早早醒来,一睁眼便觉得浑身酸疼,直起身来左右打量,迷糊了一阵才恍然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她转头往床上看,那人似乎仍在梦中。看着她熟睡的模样,洛天依对成亲还是没什么感觉。或许要再过些日子才懂得娘说的那番话?可一想起这些,她不禁疑惑,自己又该与她怎么相处?平生第一次见的人便要过一辈子,说不慌乱肯定是假,只盼自己昨晚的推测是真,安安稳稳别出什么岔子。
她心里想东想西,床上的人悠悠转醒。洛天依听见动静看过去,那人正好抬头,一时间四目相对,后者微微一愣,看了看自己身后,问道:“你昨晚……在哪儿睡的?”
洛天依眨眨眼,没想到两人的第一句话她竟然问起这个,于是只照实说道:“在桌上趴了一宿。”
对面的人听了目光定在桌上,看不多时眉头就皱成一团。她叹口气对天依道歉:“我昨晚喝得太多,委屈你了。”说话时眼神落回天依脸上,神情懊恼,像是铸成什么大错。如此一番倒叫洛天依不好意思,回了一句没事,便不知再该说什么。
坐在床上的人似乎猜出她不自在,略一沉吟,道:“往后不用拘束,日子还长,需要什么就和我说,要是我不在找管家也成。说起来……天依知道我的名字么?”
洛天依身子僵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忽然直呼自己的闺名,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回说不知。自己出嫁时只听说许给乐正家的小姐,其他的便来不及细说。
“那以后就叫我阿绫吧,我也叫你天依,好么?”
洛天依看着乐正绫的笑容心里宽松起来,和这样的人白头…….应该不坏吧。
日子不咸不淡却一去不回,洛天依嫁到乐正家已经三月有余。其间回门、拜亲也忙了一阵,这几日慢慢清闲起来。
她闲,乐正绫可不闲。虽然自己嫁的人早就独立出来单住,不过终归掌管一半家业,每天都早出晚归。有时得了空也鲜少在家,听管家说这是又打算张罗新买卖,正托朋友说人情。
洛天依不懂生意场上的事,耳闻这些不过是了解家主的情况,若说她抱了什么闺怨的心思,她一准暗笑。
乐正绫是对她不错,她嫁了人也应该应分,可她这人性子便是如此,由陌生到熟,总要花上一阵,又何况现在的她们,顶多是同桌而食罢了。
洛天依满心以为今后也不会有什么差别,没成想事情开始起了变化。
乐正绫隔三差五就派人送些东西,吃的穿的,使的用的,绫罗绸缎,簪环珠钗……凡是能想到的乐正绫不少一样,不仅如此,材质款式都是上等货,堆在洛天依面前,比她人还高。
洛天依瞧着这些东西发愁,不明白乐正绫唱的是哪一出。刚过门那几天她也收过几样首饰,不过那是老太太让乐正绫交给她的传家之物,和这些不同。现在她买来这些是要做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的人决定当面问清,再照这样下去她可消受不起。
洛天依拿定主意,等着晚饭时见人。乐正绫平时虽忙,晚饭还是会赶回来和她一起吃,偶尔有了应酬也都提前告知,于是这一顿饭的工夫有时就成了两人一天里唯一见面的时候。
饭菜热了一回又一回,洛天依看着门外没动过筷子,一旁的丫鬟劝了几次,她叹了口气,不打算再等。刚拿起筷子,外头忽然跑进一人,洛天依认出这是乐正绫贴身的书童,又把筷子放下。
“大奶奶,家主临时有事脱不开身,叫我来回您一声,说是不知什么时候能完事,让您先吃,别等了。”书童恭恭敬敬站在下手,等主子应了声,他赶紧施个礼跑出去。
洛天依看他跑远,目光转回来盯着一桌子菜。本来想要见见人,说些话,结果她还有事……算了,今天就晚点睡,等她回来吧。想到这儿,她重新拿起筷子吃起来。
乐正绫回来的时候脚步已经发飘,要不是有人扶着,恐怕都走不成直线。洛天依接到下人的通报时,书童正架着人往书房走。
“家主回来了?”洛天依出声拦住人,自己随着到了近前。
乐正绫头脑还算清醒,看见天依,便笑着点了点头。
洛天依暗暗叹气,都醉成这样了还笑什么?她无奈摇头,口中却说道:“家主留步,我有事相商。”
乐正绫不知是不是喝得不会说话了,歪着头就会一个劲看,好不容易开了金口,谁知她伴着傻笑只说了一个好字。
洛天依一时愣住,没想到平日看着精明的人也会有这般举动,而正在她觉得新奇时,乐正绫已经撒开书童,一步三晃地往她这边来。
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她越走越偏,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是跟谁说话:“咦?去那边……不是这边!”
洛天依哭笑不得,赶了两步到她身旁先稳住人,回身想叫书童帮忙,乐正绫竟然一挥手,打发人离开了。
这不是成心跟自己过不去么?
洛天依撑着乐正绫,心中不平,但谁让是自己叫她停下的?撒手不管似乎太不人道。
她连搀带拉把乐正绫架回屋里,累得气息微喘,出了汗,可再瞧床上那位还跟尊佛似的,冲着她咧嘴。
“天依……天依……”乐正绫坐不太稳,不是前俯后仰就是左摇右摆,最后干脆念起了她的名字。
洛天依以为她有什么事,凑近听着。耐着性子听了十几遍都没有下文,终于认定这人是醉了说胡话。她想要恼,可又恼什么呢?喝醉了的人和她计较什么?还不如做些有用的事来得实在。
端了热水又沾湿毛巾,洛天依替醉鬼擦脸,乐正绫舒服得合不拢嘴,呆呆地仰着头任凭摆布到被人伺候完了,才想起正事,拉住洛天依的袖口,问道:“天依,找我……什么事?”
洛天依瞄了一眼拽着她的手,心想这人喝醉了真是和小孩子一样:“你喝得太多了,今晚好好休息,有事明天再说吧。”
乐正绫也不知肯定什么,点点头,说:“我很清醒。”
洛天依忍不住叹气,转身打算先把水倒掉,回来再处理嘴硬的人,不料乐正绫揪着她的衣角跟着一同站起。
“哩(你)、哩(你)不信我?!”
“舌头都短了。”
“腊(那)、腊(那)我给哩(你)走……走个直线!”
说着话乐正绫松开手,七扭八歪地迈了步子,一门心思要去撞旁边的矮桌,吓得洛天依赶紧放下水盆,及时阻止。
“怎、怎么样?是直、直的吧?!”不服气地人挺着胸脯还要辩,洛天依却觉得和醉鬼讲理比遇上兵还说不清。
她扶着乐正绫坐好,后者还不依不饶,反复问她究竟何事。
“唉,都这样了还操什么心……”洛天依皱着眉小声说。
乐正绫听了眨眨眼,说道:“我、我说过了……有事就要和我说!”
“好好好!听你的。”洛天依真拿她没办法,开口道:“既然你要知道,那我先问问你,你送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嗯?”乐正绫侧着头,“天依不喜欢?”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事……好端端的,送这些为什么?”
“嗯……他们说冷落你了,我得做些补偿。”
洛天依听了瞠目无言。
她们成亲以来除了洞房当天,剩下的日子两人都不同房。洛天依不知道乐正绫是什么心思,不过不来也好,自己正不知该怎么应对。可这样的关系放在别人眼中难免奇怪,刚成亲的人哪有不粘的?怕是时时刻刻绑成一个也闲不够吧。但是乐正绫不主动,她就更没理由巴望,一来二去,风言风语就传了出来。
那些话她也听了不少,并不往心里去。本来就不是两厢情愿,成亲不过是为了生活,又何必管那么多?嘴长在人身上,她想拦也拦不住。反正乐正绫忙,眼不见为净,那她何不耳不听求个安生?
没想到事情还是让她知道了。
洛天依瞧着眼前呆愣愣地人,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出嫁之前,她就定好主意不惹事,就算真生出什么风波,能忍也就忍了。进了大户是非多,少说不问方能长久,更何况乐正绫独住,不用供奉公婆,对她来说已经轻松不少,剩下的就当是闲来无事,解解闷。而如今这人点到题上,她不禁觉得心中一暖,为乐正绫的这份心思感动,却也因她的糊涂无奈。
乐正绫啊乐正绫,你不知道那些闲言碎语都是因为你不来同房么?没头没脑就送这些东西……你要我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乐正绫没睁眼就觉得头疼,她闭着眼在床上揉着太阳穴,一翻身却没像往常一样落到床沿。
嗯?这里不是书房?
清醒过来的人赶紧起身,一抬眼看见洛天依正走进来。
“我、我怎么在这儿?”
洛天依强忍住白眼,说道:“昨晚的事你不记得了?”
乐正绫拧着眉说:“记得倒是记得……我以为和你说完话就回书房了。”
洛天依听了心生怀疑:“你说记得,那昨晚我们都说什么了?”
乐正绫语塞,支支吾吾,想了半天,才说:“你叫我说有事,然后到屋来你又说我醉了,明天再说。我说我没事……”
“后面呢?”
乐正绫脸上一红:“不、不记得了……”
洛天依深吸口气决定不和她计较,转身把湿好的毛巾递过去,说道:“往后别再送那些东西了,你的心意我明白了。”
乐正绫拿着毛巾盯着看,心想,昨晚说的是这事啊……那自己岂不是把所思所想都说出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醉了以后总是会干些蠢事,不知道是不是给她添了麻烦?
“唔,天、天依……昨晚,辛苦你了。”她一边擦脸一边说话,声音有些发闷。
洛天依并不看她,说道:“以后少喝点吧,身子总是自己的。”
乐正绫嘿嘿一笑,说:“出去应场面身不由己……不过我会小心,跟书童他们也交代过了,尽量别打扰到你……”
所以才每晚都去书房睡么?
洛天依莫名起了火,明知道她是顾虑着自己,一番好心,却还是没来由地生气:“从今儿个起都来这屋睡。”话一出口,她马上又后悔。怎么说得好像她多心急似的?而乐正绫也是吃惊不小,停下手里的动作,睁大眼看着她。
洛天依红了脸,咬着牙恨自己嘴快。但说都说了,覆水难收,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你既然送来东西,想必那些话也都听见了。之所以会有传言,我想你总该清楚吧?”
乐正绫垂眼瞧着毛巾,半晌才说:“我没想明白。”
洛天依知道不直说不行,目光不看她,说道:“成亲这么久……还不同房么?”
对面的人恍然大悟,盯着洛天依神情懊恼:“我、我没想到这一节……觉得你才过门,应该还不太习惯吧……”说完脸上也染了薄红。她连声道歉,弄得天依更加窘迫,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乐正绫却好像过意不去。
“我、我现在就搬过来好了,免得再生是非。”她搁下这么一句就急匆匆地出门,火燎眉毛一般不知赶什么。
洛天依被她闹得一点主意没有,自己开口提的要求,气也气不起来,望着那人的背影只得自己给自己解心宽。
这听风就是雨的性子估计自己还得受一辈子吧?那索性还是早早想开的好,放到了后头,指不定要吃多少闷气。
自那过后,两人就近了一些,洛天依也慢慢摸出乐正绫的脾气,对她那些时不时就要出来作怪的傻劲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算来算去她都要被绕进去,那还不如由着乐正绫高兴,她倒能省点心思。这下乐正绫似乎逮着理一般,又是怕她闷,又是担心她过得不好,光丫鬟就配了一对半,天天围着她大奶奶长、大奶奶短,烦得她没处藏没处躲,不得不和乐正绫二次恳谈。
刚一开口却被乐正绫堵个正着,一脸严肃的,因为自己唤了她家主。
“说好了要叫‘阿绫’,你不守约可不行!”乐正绫十分认真,好像天要塌了。
洛天依被磨得没了脾气,认命地改了口,那人才首肯。
“天依有什么事?”
洛天依学乖不少,直接地道:“我以前一个人惯了,现在身边忽然有这么多人,我不太适应……”
乐正绫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天依爱清静……嗯,我知道了。”说完就站起身,撤减丫鬟,然后又吩咐管家一切都听少奶奶的,叫人便来,不让来就不许靠近。
洛天依听完觉得不妙,这人根本就是变本加厉,哪像她当初想的,只要自己不说不做就会好……
这该不是什么病吧?洛天依皱着眉琢磨起来。
但乐正绫才不管那些细枝末节,认准了的事九牛不回,虽然知道天依不爱热闹,还是孜孜不倦发掘其他。时不常带她出去走走,又或者一下午就陪着说说话、看看书。洛天依没露出厌烦,乐正绫便腾出更多时间留在家,让天依心里生出些愧疚。
“最近不忙么?”洛天依拿着书翻了一页,状似不经意地问。
乐正绫嗯了一声说:“事情都交给大哥了,我乐得清闲。”
“之前不是还谈了新买卖么?”
乐正绫看了她一眼,笑着说:“现在清闲更重要。”
洛天依一阵脸红,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拿起书本又翻了一页,前一篇的字没看进半个。
一转眼又是几个月,日子数着数着都快到一年。
这天无事,洛天依正在屋里绣图样,乐正绫欢天喜地就跑了进来。
“天依,天依,你看、你看!”
洛天依放下手中的活儿,抬头看去,一眼就瞧见乐正绫头上插着的几片青羽,然后才把目光定到她提得老高的鸟架子上。
“……这是什么?”天依直接问了后半句,心里想着就算问她怎么弄得如此狼狈,她也多半解释不清。
乐正绫拉着天依的手说:“这是鹦鹉啊!什么金刚什么的……我瞧着挺漂亮就买了。”一面说一面四处踅摸,找地方把鸟挂起来。
洛天依还是不太明白,看看鸟,又问道:“你刚去鸟市买回来的?”
乐正绫摇头:“有些日子了。”
这可怪了!依她的性子刚买回来就急着跑来才对,压了这多天是为什么?
洛天依忍不住好奇,问道:“那阿绫现在拿来让我瞧什么呀?”
乐正绫摆出傻笑,说道:“我刚才教会它说话了!”
洛天依叹口气,然后冲她拍了几下巴掌以示鼓励。
乐正绫不服气:“怎么,天依你不信?”
“不是不信……要想让它口吐人言,没个几年很难。”
“我买的这只比较聪明!”
这不是抬杠么?
洛天依双手环胸,说道:“既然如此,那烦劳乐正小姐让奴家长长见识吧?”
乐正绫不甘示弱,转头就对鹦鹉说:“大花,给她说一句听听!”她本来还有些难为情,想着以后对了机会再让鹦鹉说,这会儿被天依一激,那些小心思全都抛到了脑后。
洛天依看着一人一鸟,心想,这人居然连名字都起了……真该佩服她下的工夫。不过大花好像不太情愿,扭着脖子梳理羽毛,硬是不肯理乐正绫的茬儿,气得她直在屋里转圈。
“好了好了,不说就不说吧,你一个大活人还跟鸟怄气不成?”洛天依终究看不下去,出声安慰。
乐正绫垂头丧气,说道:“可我真的教会它了……”
“教会它做什么?说给我听么?”
乐正绫一顿,点点头。
洛天依再提不起半点脾气,软言劝了几句乐正绫才说:“我以后还会教它的。大花就先挂在屋里,陪你作伴吧?”见洛天依点头应允,她痛快了一些,又说道:“我一会还要去趟柜上,要是太晚就别等我了。”
洛天依说了声好,目送她离开,心想:明明是个小孩心性,每到这时却爱念叨……只不过自己不烦就是了。
想到这儿,洛天依便笑了起来,映进眼中的大花也更觉得可爱。怎么说也是她为自己买的,会不会说话的,就算真的在乎也不在乎了。
她揉了揉脸,颊上有些烫,敛了心思坐下来重新做活,拿起针来却听到有人说话,循声望去,大花正在窗边说话。
“天依,好美。”“天依,好美。”一口气重复了几遍,听得人面红耳赤,抬不起头。
这人,怎么净做傻事!
天渐转凉,已经到了入秋时分。
乐正绫坐在桌边自斟自饮,不一会儿就三杯下肚。
“还没开饭就喝酒……不是让你少喝点么?”天依端着一盘菜走了进来。这是娘家托人捎来的鲜菜,她想着亲自下厨,让乐正绫尝尝鲜,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那人抱着酒壶不放。身边有个喝醉了就犯呆的人,自己怎么能不盯紧点?
乐正绫讪笑,指了指酒壶说:“这是果酒,劲儿不大。”
洛天依看看她又看看酒,根本就不信。
“天依,你不信可以尝尝呀,喝起来和水一样。”乐正绫劝诱道。
洛天依接过酒杯盯着瞧,杯中之物似乎确实不同,瞄了一眼乐正绫,说道:“你该不会是想着把我也拉下水就万事大吉了吧?”
乐正绫身子一僵,呵呵干笑。
洛天依白她一眼,将酒杯拿得近了一些,扑鼻而来的满是果香。她抿了一口,又抿一口,试探着味道。而另一边的乐正绫看直了眼,从没见过有人喝酒还真么好看,时而转睛时而皱眉,酒中的滋味仿佛全应在脸上。
这酒这么好喝么?怎么和自己喝起来的感觉差好多?
洛天依饮一杯的时间比乐正绫三杯还长,等她终于喝完,忽然发现乐正绫的脸近在咫尺,双眼一瞬不瞬,入了迷一般。
“怎、怎么了?”天依移开眼神,脸上泛了红。
乐正绫盯着洛天依的唇,喃喃问道:“好喝么?”
“算不上好……”回话的人尽量思考,“比起酒来,还是直接吃的味道好。”
“直接吃啊……”乐正绫重复一遍,越靠越近。洛天依忍不住吞了口水,对面的人就趁这时亲了上来。
双唇被人含住,轻轻吮吸,洛天依烧红了脸,手搭在她肩膀上却没有后续。事到如今她无法自欺,对眼前为非作歹的人已经再难说什么事不关己。
只是这是何时开始的事?她来不及细想,神思便都被勾了去。
某年,秋夜。
洛天依站在院子里赏月,飒飒秋风卷起落叶在半空中翻出个花。她微微瑟缩,觉得冷,身后已有人覆上披风。
“出来也不多穿一件,冻坏了怎么办?”乐正绫抱住她,在耳边念叨。
洛天依安心地窝进她怀里,说:“你不是让酒庄的人酿了驱寒的酒么?”
“那也不能乱来!怎么能拿身子开玩笑?!”
“哟,也不是谁跟我发誓说要以身体为重,酒不沾唇的?”
乐正绫辩驳道:“那、那不是因为最近要谈生意么……”
“哼,在家也要谈生意么?”天依不留情,“那我倒要问问,这是和谁谈啊?”
“我、我除了和你还能和谁?”
“您可别这么说……奴家几时做过生意了?”
“所以我们谈的不是买卖啊。”乐正绫双眼发亮,洛天依看了再也问不下去。
这人啊,什么时候学会油嘴滑舌了?
洛天依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静静回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