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 • 给予 】

现世的某片丛林中，远离人烟之处，清澈河流潺潺从茂密树丛中流过，在远处汇成如宝石一般镶嵌在群山之中的淡蓝湖泊。

森林之中某个木屋里，虎彻勇音正在努力尝试压抑灵力同时使出鬼道。

光点缓缓聚集于指尖，在某个时刻汇在一起。看见此景，挂着汗水的脸上露出片刻欣喜的神情。

愈发地集中了精力，看光点汇聚成团，密度增大。指尖微凉，不敢触碰。

汗水都要顺着滴在地上，虎彻勇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压抑灵压同时使出鬼道——这本身就是矛盾的需求，想到达成，实在是相当困难。

即便尽力，在某个时刻光圈还是炸裂开来。

光圈瞬间扩开，消散在房间的角落，伴随着不大也不小的冲力。一旁的玻璃制品被冲落，摔在地上，清脆的声响扩散开来。

勇音小幅度的一个踉跄，后退两步之后扶住了一旁的桌子才得以停下。

失败了……

又一次，失败了。

使用鬼道，需要运送灵力。但同时又不能为现世的虚所发现，否则境地将十分危险，一旦遭遇围攻，多半凶多吉少。

然而，却又不能不去尝试。毕竟必须与现世其余的队长取得联络，处于失联的状态不管怎么说都不很稳妥，哪一方出了什么问题连半点消息也得不到。

将身体斜靠在墙面上闭眼喘息，虎彻勇音抬手拭去额头汗水。

很难想象这种事情能够成功。这种矛盾多少掺杂了些为难的意味在里面，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死神已经完全成了被追杀的存在。

此刻，如果真的光明正大的释放灵压想必很快便会为身在在现世的虚所发现。到时候一旦发生了冲突，一两只虚还好，怕的便的是敌方以数量压制。

在那种情况下几乎是必死无疑，毕竟，当下的状况，遭受了袭击连援军都无处可找。

一夜无眠，清澈的眼底映着疲倦。

经历那种事情之后，实在无法入睡。闭上眼，队员的尸体仿佛就在眼前，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队员说最后一句话时的表情，队员最后的笑脸。尸魂界最后的辉煌，瀞灵庭内最后的平静，最后的夕阳，最后的微风。

那些原本以为万年不变的，将要伴随很久的东西，在一夜之间都已不复存在。

深深地叹气，再次尝试运送灵力时，木屋的房门从外面被打开。由于精力非常集中，勇音被吓了一跳。回身，看到的是熟悉的漂亮的身形。

卯之花推开门，款款走进室内。平静的柔美的面容美丽一如往昔。似乎注意到了对方的异状，抬头看来，表情上是淡淡的微笑。

“卯之花队长……”勇音看清来人之后松了一口气，语气也温软下来。

“勇音，”卯之花轻声问，“进行的怎么样了？”

“做不到……”勇音不堪重负地叹息之后回答。“无法掌控那个‘度’，鬼道在汇聚灵压的时候就会失控。”

“做不到是正常的，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她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这种事情实在是相当难以做到。两个矛盾点结合在一起如何保持均衡，目前还没人能够破解。甚至，这种情况可能根本就不会产生。

实在是为难了对方。

看着对方憔悴的脸色，卯之花眼中涌着的是无奈与心疼。在大局之下，有些东西必须牺牲，在当前的情况下有些东西自然不会同之前一样。

然而，年轻的副官经历这些，终究是太早，终究是残忍。

“对不起，队长。”虎彻勇音轻声说，她觉得她实在辜负了对方的信任。

“这很正常，勇音。毕竟是史无前例的尝试。”卯之花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放缓了语气。“不必为此自责。”

“……嗯。”勇音垂下头。

不得不承认，她的精神力几乎到了极限。过多的灵力消耗加上精神上的打击，一夜未眠完全没有休息，此刻虚汗都顺着额角滑下。

卯之花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

“休息一下吧，勇音。”轻声开口，道出了指示一般的话语。她知道对方当下最为需要的是什么。

勇音怔了一下，之后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卯之花队长……”

“你需要休息。”卯之花尖锐地指出。

“……我知道您的意思。”勇音垂头。“对不起，卯之花队长……恐怕我现在还不能。”

“为什么？”卯之花挑眉。

“我无法……”露出痛苦的神色，勇音想如实将心底的想法托出却又在某个地方止住。

卯之花注视着对方的面庞，目光有那么一丝严肃，许久。

她明白对方所指。

“勇音。”轻声唤了对方的名字。

“队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你觉得那些虚的实力在什么层级？”

有一些事情她必须让对方意识到。

“层级……？”勇音怔了一下之后认真思考给出了答案。“大概在队长级……”

“只是队长级？”

“不，可能比队长级还要……更强。”勇音修改了回答，使其更接近于真相。

“正是。”花姐点头。“进攻于尸魂界的大虚，实力已经超过了普通的队长级。”

“嗯……”

“我们现在不能保证任何。”卯之花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说，语气严肃了些许。“在下一秒就有可能有大虚进攻于此。在平时，你应该不需要我解释便可以理解，此刻适当休息的重要性。”

“……”勇音知道对方说的是对的，张了张口，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憋了许久，才垂下头，嗓音有着一丝沙哑。“……是，我明白您的意思…非常抱歉，卯之花队长。”

卯之花静静看着年轻的副官，听出对方嗓音中的无力，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她可以理解，对方的心情。眼看熟悉的一切消失，同伴逝去，瀞灵庭毁于大火，英灵亦无处可归，连她都不能保持心态的平和，何况对方。

在这种状态下，实在无法再说更多。这种心态，只能靠本人调整。毕竟世上无人能做到绝对的冷静。

微不可闻地叹了气，视线归于柔和。

“勇音，如果现在去休息，可以睡着么？”

勇音有些无措地看着对方，之后如实摇摇头。

“我明白了。”卯之花垂眼，指尖掠过了木制的桌角。看着刚才受到冲击而摔落的玻璃制品的碎片。“随我来。”

说完，悄然回身走至室外，身影消散在门前通透的晨光中。

勇音怔了一下，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虽然疑惑但却没有一丝怠慢，紧紧跟了上去。

森林中的空气相当清新，土壤湿润，散发着专属于泥土与青草的清新。晨光如绸缎透过茂密葱郁的极高的参天古木树叶洒下。

某种鸟类的悦耳的鸣叫在远处回想，抬头，天空一片湛蓝。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丛林，终于，在悬崖前卯之花停下。

“队长……”勇音跟着停下，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莫非对方来这是要让她看风景，放松一下？

不知为何，勇音产生了这种与真相完全不搭边的念头。

风景的确很好……

站在悬崖边缘，几乎是山的顶峰。放眼放去美景尽收眼底。脚下清澈的湖泊就如蓝宝石一般镶嵌在山崖之中，而且这个区域地势非常奇异，群山环绕郁郁葱葱独一颗古木望去都甚是震撼。湿润的气候使这里多少添了些许雨林景致。

人迹罕至，周围的环境并未遭到破坏，生态系统相当不错。远处还有老鹰在空中盘旋。

卯之花深深地望了一眼美景。

“我记得冻云是冰雪属性直接攻击系的斩魄刀。”回过身，缓缓抽刀。

“是的……”不明白对方为何抽刀，勇音只是怔怔看着。对方抽刀的动作都异常好看，美景之下更添神圣。

“但你并不常使用。”卯之花尖锐地指出。

“因为使用的机会很少。”勇音如实回答。

的确，身为四番的副队长，常年在后方负责医疗后勤工作，战斗的机会实在少之又少。相比其他的副队长，对于斩魄刀能力的锻炼自然也少一些。不过因为鬼道出众，这个短板在平时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卯之花点头，表示理解这个说法。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开始着手锻炼斩魄刀的能力。”轻声说着，抬手使出鬼道构造结界，淡蓝色的能量从手心散开流至一旁，在很远之外凝结成光墙。

结界将全部的能量都锁在空间之内，一丝也无法泻出。

虎彻勇音怔了片刻但很快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局势特殊，从今以后实力的强弱将直接影响到生存的几率。医疗固然重要，但此刻已经不是重点，你理解我的意思吗，勇音？”卯之花温柔地问。

“我明白。”勇音点头。

“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提升能力。”语气严肃了些许，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如果可以的话，在三个月之内修炼好卍解。”

“卍解……”勇音对对方的提议感到了些许的震惊。

“在这期间我会帮助你。”

话音刚落，卯之花突然持刀上前袭击对方。

勇音一个震惊之后很快反应过来抽出冻云迎击，刀刃相碰，只觉得震得手腕发麻。

被结界困住，内部虽充斥着密度高的吓人的灵压但外界却一丝也无法感受。

素白的羽织飘着，身体以极快的速度移动。

“卯之花队长，我……”

几下便被对方紧紧压制，努力上前回手出刀效果却是不尽人意。虎彻勇音用尽了力气抵御对方的攻击，连说话都有些顾不上，

“集中精力。”卯之花简洁明了地给予了指示，

“卯之花队长，我不能——”

看着刀刃以一种近乎恐怖的速度刺来虎彻勇音睁大眼睛，躲避之后刚想回身便见下一刀已然落下。

来不及躲闪只得抬起冻云准备将攻击生生抗下。两刀相碰，

一震麻痹感从握着冻云的指尖传来，瞬间连胳膊都失去了知觉。“啪”地一下冻云脱手飞向一旁。

受到冲击，身体也失去了平衡向后摔去。砸向地面打了许多个滚才停下。

一阵眩晕之后，动动手指抓了抓地面上的松土与嫩草。深吸一口气支起身子。

“卯之花队长…”白皙的脸上沾了些许的泥土，看起来有些狼狈。虎彻勇音抬起头，脸上划过一丝痛苦的表情。“我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修炼好卍解……而且我和你对战，这实在……”

习得卍解几乎就相当于灵压要达到队长级的水平，在三月内完成这些，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而且，以卯之花烈为对手进行战斗训练的话，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实力相差实在太多，如果对方稍微用心三刀内局势便会被定下。

“现在不是能否做到的问题。”卯之花声音比平时严肃许多，“局势所迫，无论如何，你必须如此。”

“……”勇音一时说不出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对方。

“这次的局势相当不利，虚的能力不知为何有了相当的提升。我即便拼尽全力，也很难保证我们两人的安全。”

“卯之花队长……”

“我们随时都有可能遭受袭击。在那种情况下，首先你要有自我保护的能力，勇音。”

卯之花说完，眼底满满是严肃与沉重。

勇音看着对方的面容，知道这并不是玩笑。

“……是，我明白了。”沉默许久后，一字一句应下。

是啊，在这种局势下，无论如何都要变强。不仅仅是为了自保，不仅仅是为了使自己不受伤害。

不能愧对于副队长之名，不能拖累对方啊。

所以，要变强。

从地上爬起，捡起冻云调动灵压，开始进行修炼。

晚间。

木屋内照明工具唯有点燃的蜡烛。

虎彻勇音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细长的睫毛覆在脸上，暖黄色火光投下的阴影看起来非常温馨。

卯之花轻轻推开门走进房间，白色羽织已经被脱掉，身着黑色死霸装的身影相比平时略显单薄。丝毫不变的是温柔与沉稳的气质。

静静看着床上躺着的副官，表情有些复杂。

经过白天的对战训练之后灵力与体力的消耗几乎都到了极限，所以才能这么快就睡着吧。

看着对方孩子般的睡颜，回想起白天的情景。想起对方拼命修炼的样子。

并不愿如此，一切的一切，实在是形势所逼。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太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太过残忍。

对年轻的副官来说，尤其是如此。经历了这种令人绝望的战争，处于这种劣势，承受了这些无法承受之压力，即便是性格发生改变也不足为奇吧。

会消失吗，那种单纯的性格，那种令人如沐清风般舒服的性格。

无意间发现了对方露在被褥外面手背上的些许擦伤，卯之花上前，使用灵压开展了回道治疗。

发红的渗血的皮肤开始缓缓愈合，虎彻勇音依旧在沉睡。

指尖触到手背，垂眼。

进行那种强度的训练，实属无奈之举。

“这次的局势相当不利，虚的能力不知为何有了相当的提升。我即便尽力，也很难保证我们两人的安全。”

白天她这样向对方描述，然而距离实际想法的确是有些偏差的。

让对方进行训练，大局来说是为提升死神方战力。

私下来说，是不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知道她们两人是否会分离，不知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会发生何种意外。

一旦她离开，对方至少要有生存下去的实力。当然，这是在她离开的情况下。

但如果她们两人在一起，不管发生了什么，有一点可以肯定。

她将保证，对方安然无恙。

她之所以没有向对方全部说明是因为她不希望给对方更多的压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她将会最大程度的给予对方安全感。

治疗完毕，伤口完全愈合，皮肤细腻如初。

卯之花抬了手，回身走出了房间。

睡梦中，虎彻勇音的呼吸轻柔而均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