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 • 距离 】

虎彻勇音单膝跪在地上，体力透支导致撑着地面的指尖都有些颤抖。

“还好吗？”

卯之花看着眼前的副官问。身上的灵压依旧是肃杀，大概因为刚刚在战斗的关系，虽是关切的话语语气却比平时清冷些许。

“没关系。”撑着身子再次站起，虎彻勇音深吸一口气。“请继续。”

卯之花点点头，未作推辞，片刻之后身影便消失于原处。

“咔”一声，冻云解放，刀刃分成三瓣。虎彻勇音拿起之后奋力一挥，一道冰墙凭空生出，横在卯之花烈身前。

“相比之前好了很多。”卯之花大致看了一眼，轻声说。并没有放缓速度的打算，而是视突然出现的冰墙为无物抬手在极短的时间内放出鬼道。

爆炸声响彻耳畔，冰墙瞬间碎裂。冰块掉在草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但还是不够。”

突破了阻碍，卯之花瞬间出现在虎彻勇音的身前，看到对方震惊的神色之后舞刀挥下。

虎彻勇音还没来得及对调整冰墙的厚度便见其已被对方击破，震惊之余拿道白色的身影便已到了身前。

是啊，还不够。

进行了修炼之后，她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实力上的短板。在剑道与斩魄刀的操控方面，实在是糟的一塌糊涂。

不过，同时她也清楚地知道了她的长处。

在鬼道的技巧方面，她甚至能与卯之花烈平齐。当然，因为灵压上有一定差距所以即便是技巧相同但对方使出的鬼道还是要比她威力大上许多。

这种程度的话，完全不行啊。

莫名地开始心急，深吸一口气之后皱眉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出了鬼道。

级数之高难度系数之大灵压之浓烈竟使卯之花也怔了一下。

砰地一声爆破，巨大的冲击波飞散开，使周围的树木都向一旁倒去。参天的古木树皮也爆开。

不是这个鬼道该有的情况。

卯之花迅速反应过来，调整身形之后朝虎彻勇音的方向赶去。

鬼道失控了。

突破了烟雾看到虎彻勇音被自己所使出的鬼道弹开此刻正斜靠在某颗枝干相当粗壮的树上，身上沾染了不少血迹，伤得似乎不轻。

“勇音。”迅速落在地上站在对方身前，卯之花轻声唤了对方的名字。

“卯之花队长……”手臂被具有攻击性的灵压冲刷最严重，此刻鲜血涌出，顺着指尖“啪啪”地滴在地上。身体各个部位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伴随着剧痛的是一阵阵的眩晕。虎彻勇音撑着一口气抬眼，有些尴尬地看着自家队长。

“不要动。”收起了之前的肃杀，语气里是令人安心的温柔。卯之花扶上对方肩膀以便帮助对方节省体力。“坚持一下，我这就为你治疗。”

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运输了灵力使出回道。淡绿色的光点将伤处包裹，进行紧急的修复。

“……对不起。”感受到了伤口的痛楚减轻，勇音神智清醒了些许。开始深深地为之前的失误感到丢脸。

“为什么道歉？”看着对方身上的伤口，卯之花垂眼，进一步加快了治疗的力度。“不要说话了，勇音。闭上眼睛，节省一下体力。忍一忍。”

“……”勇音点了头，听话地将眼睛闭上。

一阵阵眩晕感袭来，没几秒之后虎彻勇音身体便无法保持站立，身体顺着身后树木缓缓滑下，在某个时刻坐在了草地上。

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卯之花表情化为复杂。

那种级别的鬼道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要迅速地使出，灵压浓度又如此厚重，即便是她也不敢保证完全掌控。

明显可以看出，刚才对方是心急了。

修炼虽然有一定成果，但未曾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性格温软善良，但心底的坚韧与上进却比任何人都要强。在心底——甚至，在潜意识里，给了自己太多了压力才会如此吧。

垂眼，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蹲下了身子继续进行治疗。

感受到手臂渐渐恢复了知觉，痛感虽有但是被压抑着的闷痛，勇音知道这是对方用了止疼的措施。否则她现在绝对不会这么冷静地在这里一声不响地接受治疗。

不知过了多久，体力恢复了些许。勇音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的是自家队长垂头进行治疗的的身影。

黑发散着，神色是她第一次见到的专注与温柔。垂眸，细长睫毛落下，每个动作都甚是好看。

看着回道的光点覆盖在伤处，同时带给她温暖，不知是因为受伤比较脆弱，还是因为几天累积下来的压力所致。看着卯之花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勇音突然有点想哭。

但显然她将那个念头忍了回去。

卯之花队长现在已经够累了。

她们要面对的事情是一样严峻而残酷的，甚至因为超强的实力，对方所要承担的东西比她多得多。

如果连对方都没有说什么的话，自己又有何理由脆弱呢。身为对方的副官，总不能软弱，这也会给对方增添压力，给对方丢脸——虽然现在已经没人有人会看。

“卯之花队长……”平复了情绪之后，勇音喃喃开口。

“怎么了？”卯之花抬起头，手依然放在伤处未动。“哪里不舒服吗？”

“不，感谢你的治疗…已经比之前好多了。”勇音如实说。的确，经过了这么久的治疗与休息现在连眩晕感都已经消散。

“那就好。”卯之花点头，语气温柔了许多。

“对不起。”勇音突然说。

卯之花听到之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显然她明白对方所指的是什么。

“刚才那个鬼道，按理说你是可以驾驭的，只不过刚才你太过心急了。”

“对不起……”

“勇音，”卯之花突然认真地注视着对方。“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勇音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平时的你应该不会做出那种决定，强行使出鬼道的，你知道那种后果。”

“……我…”勇音垂下头，语气里是化不开的难过与悲哀。“我只是……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无法保持平静的心情。毕竟，现在…一切都没了。我……真的很抱歉，我会调整自己的。”

卯之花看着陷入哀默当中的对方许久。

“不必道歉,勇音。”

勇音沉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头。

“看着我。”卯之花轻声唤了对方。

勇音抬起头，两人对视着，透过了森林树叶的温暖的光斑洒在两人身上。

“你觉得我不可信任吗？”卯之花挑了眉问。

“什……？”勇音没料到对方会这么问，生怕误会，赶紧解释起来，“不！怎么会……”

“那么，就不必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了。”卯之花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虽然过去的一切都不在了，但至少你还有我，勇音。”

“……”

至少，我还有你。

突然收到了对方这样的安慰，勇音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莫名的感情冲上来，抬手抚上脸。

“谢谢……卯之花队长。”许久之后才松开手，用清澈的，比之前的压抑淡然了许多的目光看着对方。

卯之花显然注意到了这点，依旧微笑着。

“休息一下吧。”垂下头，继续进行了治疗。“不要说话了，节省体力。不要勉强。”

“是。”勇音点头，闭上眼照做。

傍晚，夕阳将半边天空都染红。

虎彻勇音站在悬崖边缘，努力尝试着最小程度地使用灵压与其他的队长取得联络。单薄的身影在夕阳下被拉长，搭配一旁的树木远处的湖泊别有一番绝妙的美感。

指尖的灵力汇聚，看得出进程依旧不是很顺利。浅浅叹了一口气，收了动作坐在地上，看着眼前震撼的美景。

卯之花从后面款款走来、

“还不是很顺利么？”轻声说完，也坐到一旁。

“嗯……”勇音看着对方坐下，突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在过去，深夜里她被噩梦惊醒之时，她们也曾这样在长廊中并肩坐着。

虽然两人还是一样的姿势，但周遭的事情发生了太多变化。

那时，两人还是在四番队队舍，欣赏的是瀞灵庭的全景以及远处的群山。如今身份竟已成了流亡者，身处森林深处，欣赏的是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的美妙。

不知为何，感觉距离比之前近了许多。这种想法令勇音晃神。

卯之花轻声叹气，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分别之时连联络的方式都未曾想好，这实在是很不应该的失误。

“卯之花队长，”勇音看着夕阳下对方愈发柔美好看的面庞，轻声开口。“如果一直取得不上联络该怎么办？”

“不会一直取得不上联络的。”卯之花微笑。“如果真的迟迟没有进展，必要的时候会强制使用鬼道。”

“可是……那不就暴露了位置。”

“所以，不到必要的时候不会冒那种风险。但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也只能那么做。”

“到什么时候才算必要的时候呢？”勇音忍不住问。毕竟，她们这两天的日子过得非常平淡，仿佛那些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她们只是来现世度假——如果抛除修炼的内容的话。

“没有准确的答案。”卯之花望着远处西沉的暖阳，微风拂过，身后的长发飘起些许。“这将是很漫长的过程，勇音。每一步都要小心行事。我们现在所缺少的很多，但不包括时间。”

“……卯之花队长，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之前那样么。”

“之前的瀞灵庭的模样么？”

“嗯……”

卯之花微笑。

“在很久之前，瀞灵庭也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的。”

“可是，重建的话……”

“我们并不缺少时间。”卯之花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轻声说。

“……”勇音默默地点了头。

是啊，死神并不缺少时间。

两人那样对视着，原本是绝美的场景，但某个时刻勇音的肚子突然“咕”地响了一声。安静的氛围下这个声音异常显眼。

她……饿了。

“……”勇音的脸刷地一红。

卯之花显然已经听到，露出淡淡的微笑。在这种好看的微笑之下勇音只觉得更加惭愧。

“饿了么？”卯之花的口气并非玩笑，这的确是很严肃的问题。

理论来说魂魄是不需要进食的，但一旦有了灵力就需要提供能量。

离开瀞灵庭已经两天，大量的灵力消耗对方的身体恐怕已经吃不消。如果再不进食对之后的修炼甚至生存都会产生很大的威胁。

“……嗯。”虽然尴尬但这的确是不容回避的问题，勇音小声承认。

“的确，我们需要食物。”卯之花轻声说。

然而，如何获取食物是相当严峻的问题。

她们所居住的地方距离城市有着相当远的距离，为了躲避虚，必须如此。城市中由普通魂魄化成的虚在灵压探知方面相当敏感，除非能使灵压完全消散，不然即便是稍有一些也会被作目标。

一只普通的虚倒不值得有丝毫畏惧，然而一旦相遇为了将其消灭多多少少势必要动用灵压。

就算卯之花能单凭剑道将其消灭，虎彻勇音的修炼需要设置结界，以及可以大范围肆意破坏的场地，除了这种地方实在没有别的选择。

距离城市的距离即便是瞬步也需要一些时间，而且瞬步将动用灵压，会使目标增大许多。

卯之花静静看着山崖下面思索。

虎彻勇音看着对方若有所思的表情没敢说话，她还在为刚才肚子的响声而尴尬。

“这个地方的生态很好。”卯之花终于开口。

“嗯……？”勇音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是很好……”

卯之花侧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之后露出微笑。

虎彻勇音突然背后一阵发冷。

半小时后。

冻云的刀刃划过树木的表皮，连地上嫩草都被斩掉一截。

黑色的身影“刷”地掠过，银发甩开，清澈的眼底含着认真。动作如追捕猎物一般迅速而精准。

在某个瞬间起身双手刷地将冻云刺到地上。定眼一看，目标达成。年轻的面孔上染了笑意，弯下腰进行收获。

“卯之花队长，抓到了——”

抽刀将兔子的尸体拎起，向远处的队长展示战利品。

夜晚，森林的木屋中散发阵阵香气。

两人将一同做好的烤兔放至桌上，香气扑鼻，色泽也相当诱人。

勇音一直觉得她最烹饪这种事情是相当有研究的，结果这次才发现卯之花的烹饪技术几乎与她平齐。

不愧是卯之花队长……连这方面都这么擅长。

下意识地，心中升起更深的崇拜。

“卯之花队长……下次还是我来弄就好了。”勇音弱弱地小声说。

让队长做饭，副队长来吃这种事情总归不太好……如果可以，她是相当愿意每天做不同的东西给对方的。虽然这次也不是单单卯之花在弄，她也有帮忙，但这总归……

“勇音最近在进行修炼，过段时间如果可以的话再由勇音来弄吧。”卯之花一眼便看穿了对方的心思，微笑说。

“……唔，可是……”勇音还想反驳。

“就这样决定吧，勇音。”卯之花突然露出了标志性的恐怖的微笑。

“……”

“………”

“…………是。”

过去使人悲痛，未来不可预知。

但在当下，餐桌前，勇音突然产生了奇怪的想法。好像在某一刻，她们不再是上下属的关系。

完美的遥不可及的队长，此刻的距离似乎近了一些。

发现了对方看着自己，卯之花迎上目光，回以微笑。

勇音脸红，垂下头专心对着兔腿。

尸魂界正副队长间，淡淡的温馨在木屋中扩散开来。

远处，悬崖下，喘息声渐渐逼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