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順著時間推移，我們升上了三年級，接踵而來的是各項的考試，校內的、校外的、重要的、不重要的。

雖然沒有必要，不過為了打發時間，我還是隨便找了間補習班去課後輔導。

寒假的時候，我辭掉工作了。

拿著補習班填寫志願的單子，走在路上悠悠地晃著，街上有著情人節的氛圍，一向對這種節日都沒有感覺的我，突然覺得這風情還真可愛。

人哪，就算再窮也要過年過節，大概這樣才有活著渡過的實感吧。

關於未來我還沒有想過，沒有什麼特別的興趣，也還找不到自己的志向，嚴格來說不到半年，但總覺得還很漫長，是可以慢慢考慮的事情。

不知不覺，我晃到了店前。

愣了一下，看向裏頭，人還滿多的，座位快要坐滿了，但是沒有工讀生了。其實平常日餐廳根本不需要服務生，說是服務客人，來這邊喝酒聊天的客人比吃主餐的客人還多，以前會有工讀生，大概是那傢伙不想要在店長白吃白喝才幫忙的吧。

看著店長在吧檯那調酒，突然有點懷念店長調的愛爾蘭咖啡。想進去，卻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與態度。

於是我就這樣在外頭發呆了一會，突然看到有個人走出來，我跟他都愣住了。

當曾經最接近也可能是最了解的兩個人，突然變得陌生，連招呼也沒辦法打，明明在同一個地方，望著彼此的眼神卻比天空還遠，常常準備要牽起嘴角互相吐槽，卻只是擦肩而過。

我不知道我跟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跟他們。

想到此，我覺得有點難過，苦笑開口：「好久不見。」

「嗯……」

沒辦法接話，於是我決定道別，卻看到他從外套裡拿出了一罐葡萄酒，然後說：「我沒偷喔，店長說這瓶送我的。」

我們相視而笑，「這叫不打自招吧。」

一樣的地方，學校的屋頂，今天星星很多很漂亮，雖然有點冷。

他一樣不知道從哪裡拿出完整且沒有摺痕的免洗杯，倒了一杯給我，我沒有拒絕，接過手，喝了一小口，甜甜的，我想我之後會買個一瓶擺在家裡也不定。

「妳…」

我繼續小口啜飲著，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也沒辦法開口接話，一小段時間的空白，讓我早已失去與他的默契。

會辭去店裡的工作是因為我無法再忍受三個人之間的虛偽。

我以為我可以，可是我辦不到了。

「妳找到她了嗎？」

沒開口，遞給他杯子，他又幫我倒了一杯。

「妳…不打算去找她嗎？」

怎麼找…光是用想的就令我想逃。

「自己的幸福…應該由自己去追…」他一杯乾，「我認識的妳，不是這樣。」

「你認識的我是怎樣的？」不自覺的，我提高了分貝。

「我…至少…我會想去追我想要的愛情…而不是，逃避。」

「那你追到了嗎？你幸福了嗎？」

「我知道她不愛我…她愛的是別人，她眼底心底都是為了那個人，我很清楚…」他的聲音越來越失落，我越聽越覺得遙遠。「所以，我決定在她旁邊，看著她就好，打從一開始，我就輸了，所以…我不追。」

「你這只是找了個理由掩飾過去，就算你再了解她，你也不可能真的懂她在想什麼！」

「妳如果不能放棄她，不能找別人嗎？」突然的，這傢伙在說什麼？我給他了一個不解的眼神，「妳這樣…我只會更痛苦而已啊…」

他到底在說什麼……

「一年前的十一月，我看見了她，同樣在這裡，我看見她拿著手機，露出了沒有任何一個學校裡的人看過的溫暖表情。於是我的眼睛再也離不開她…我想了辦法接近她，卻看著她，為了另外一個人而苦惱、難過、不捨、也不勇敢。我好想幫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幫，只是繼續默默的在她身旁。」

聽著他的獨白，把酒喝完，我沒辦法再伸手要第三杯，因為再下去我應該會醉倒在屋頂。我努力的分析他說的這些話，跟今天晚上所有的問句是否有相關的地方，可是意識卻越來越不受我的控制。

「黃思諭，我剛開始以為的妳，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只做自己想做事情的人。但我認識妳之後，我以為妳是空的，所以，我帶著妳體驗妳沒有遇過的事情，我以為那樣，會讓妳變得更像『人』一點，至少，有我、我們在。」他強調著他的以為，「可是為什麼呢…這真的一切都只是我的自認為…」

我好希望他不要再說廢話，風吹得我的頭有點痛。正當我這麼想，他脫下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然後，抱住我。

這讓我的意識稍稍集中回來，「你幹嘛！？」

「黃思諭，妳也認識這個人。」

我的交友圈不過就他們兩個，這能怎麼猜？「翊樺？」

「黃思諭…黃思諭…黃思諭…」

為什麼要一直叫著我的名字？

「我送妳回家吧。」我沒有拒絕，因為我想我一個人真的回不了家。

在他的攙扶下，回到了家門，他並沒有打算送我進家裡，這不太對，雖然沒有以往，但我覺得這不像他，那個當初不等我答應就擅自跟來我家的他，不應該是這樣。

他看著我拿出鑰匙，轉動門把，進到家裡。我轉身準備把外套還給他，他只是一臉失落的看著我。

「黃思諭…」他又叫了一次我的名字，叫得我頭又開始痛了。「翊樺跟我告白了。」

「什麼？」我想我應該提高了不少音量，頭痛得更厲害了。「所以…你剛剛是在說她對嗎？」

「黃思諭…為什麼妳不相信翊樺呢？」

「什麼？」天啊，我好想叫他不要再說這些不明所以的話了！

「黃思諭…我的幸福是希望妳能幸福。」

我……？

「黃思諭，從剛剛我就一直叫著妳的名字，是因為，妳也認識這個人…是因為，那個人……就是妳。」

我酒瞬間的都退了，我震驚的站在門口。他伸手，不是為了接過他的外套，卻是把我往家裡推，推開他身邊，然後擅自關起門。

跌坐在家門前，門隔絕了我們兩個，但是他的聲音卻從另一邊傳來，「黃思諭…如果妳當初…可以接受翊樺就好了，妳與她的結局，是我最能接受的結局…為什麼…妳還是惦記著另一個人呢…」

「黃思諭…我喜歡妳…對不起…我愛妳。」

我聽著這最深刻的告白，卻如同懺悔般，還有他跑遠的腳步聲，以及，我無聲的哭泣。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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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喂，媽，我今天會回家一趟。」

「好啊什麼時候回來？」媽在電話那頭愉快的問著，說完時間之後，我掛上了電話。

抬頭看著有點陌生的天花板，就這樣愜意的發呆直到下午三點。

搬來到這些有一個月了，環境的適應上沒有太大問題，只要知道日常用品的採買地點與吃飯的地方就好了。

新的居住地點也是爸媽選的，由於很清閒，搬來花了兩天打掃房子還有重新粉刷，之後爸就載著我去採買家具，兩天後就送到了，大型的爸都按照我的意思歸位好了，剩下的小物品，也是花了一天就全部安置好。突然覺得我這人應該有潔癖，對於擺放的東西一點都馬虎不得，卻也可以很快的完成。

考完大考，還沒等成績出來，我就打電話回家，跟他們說，我之後會搬離家裡近一點的地方住，爸媽只是開心的笑著說好，雖然不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可是只是離他們近，他們就會很安心。

關於那最後的學校生活，非常非常的普通，應該說，就像我還沒有認識他們時過的生活，上課下課補習考試回家休息，在一次走回家的路上，我才發覺原來以前我過的生活就像輸入程式的機器人，每天做著同樣事情，然而當沂渟突然出現的叨擾，這程式才會像越軌一樣，不受控制。

我把那程式稱做平淡，然而沂渟的出現，叫做期待。

看了一下錶，差不多該出門了。爸媽慶祝我從高中畢業，買了一台機車給我，方便之後上學不必跟人擠著搭公車，我想另一個含義，是因為這裡騎回家裡大概半小時，也許我會為此常常回家看他們。

回到家，以往會看到媽在廚房裡忙進忙出的，不過今天兩人都只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啊，回來了。」

「嗯，今天不吃晚餐嗎？」

「要啊，等妳回來呢！今天有家族聚會，一起去吧。」

「啊？」我提高了音量。

「啊什麼，妳也很久沒有沂渟他們見面了吧？」爸拿起車鑰匙，然後催促說：「快哦，人家餐廳有訂位的。」

我趕緊放下包包，跟著跳上車。

我彷彿又聽到自己的劇烈的心跳，只好趕快開口：「怎麼這麼突然要家族聚會？」

「剛好想到嘛，也想說好久沒見了，順便慶祝一下妳畢業了。」媽欣慰的笑。

「……沂渟會去嗎？」壓不下好奇心，我終於開口問。

「應該會吧，我有請妳伯父連絡一下。」

「嗯……」聽到是家族聚會，她真的會來嗎…

「哎，咱們家思諭，從小就跟沂渟黏在一起呢。」爸吃味的說著。

「是啊，小思只有在沂渟面前才會開懷的笑呢，想起來真的可愛。」

以前我有這麼明顯嗎，撐著頭看著窗外，苦笑了一下。

爸他們挑的是在這邊小有名氣的餐廳，以前吃過幾次，不過那時根本食不知味。

進了餐廳，爸說了訂位的名字，服務生便帶著我們到二樓的包廂。聽到裡頭有嬉鬧的聲音，服務生打開門的時候我心跳漏了一拍，我望過去，沒有她……

找了個位置坐下，這裡頭的親戚其實我都沒印象。

「哦～這不是小思嗎？長這麼大了啊～」

我愣愣的看著她，想不起來該怎麼稱呼，媽見狀在我旁邊接口：「哎～這孩子太久沒跟你們見都忘了，這是沂渟媽媽啊，要叫伯母。」

「伯母好。」

「好好～現在幾歲了啊，感覺還是好可愛～」

「高中畢業了。」

「哦～小思越看越可愛呢～」真不愧是母女，講出來的話口氣都好像。「不像我們家沂渟，跟母老虎一樣，最近回家都對我兇巴巴的，玩笑都不能開。」

「哎說到這，你們家沂渟呢？」媽此話一出，我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孩子大了管不著哦～打了十通電話才接一次，問她要不要來說工作有點忙，忙完看幾點再過來。」伯母撐著頭苦惱道，總感覺她是演技派的。「欸～小思不是跟沂渟很好嗎？上次她不是還有去妳那邊借住，妳打給她，應該會來哦～」

「呃…我沒有她的手機號碼。手機…之前壞了。」說謊了。

這時服務生剛好送上餐點，這話題也結束了。

餐點是一道一道慢慢上，都是很精緻的份量，先從開胃菜沙拉開始還有雞尾酒，而後濃湯。

成年了，爸媽都沒有阻止我喝酒，何況雞尾酒要醉應該很難，我記得爸媽的酒量很好，所以他們不擔心我的酒量。只是可惜，我沒有遺傳到他們。

主餐是紅酒牛排，淋了一點特殊醬汁在上頭，肉質很鮮嫩，醬汁吃起來有點甜甜的，真的很好吃。媽分我一口她點的魚排，魚是用煎的，吃起來新鮮又軟嫩，灑一點點餐廳特製的檸檬鹽，口感非常獨特。

有點捨不得吃下最後一口牛排，要是沂渟來也可以吃到就好了。

之後服務生送上了甜點，媽的是布丁冰淇淋，伯母的是抹茶蛋糕，我的則是……巧克力奶酪。

唉，這是什麼預訂好的嗎。

看著這一杯，餐廳大概是想到甜點可以打包，所以是用塑膠杯裝著，不是用他們自己的盤子。

正當我想著到底要不要帶回家的時候，門突然被打開了。

「哦哦～美女來啦～」其他親戚叔叔們亂叫著，「都吃完妳才來。」伯母白眼。

我旁邊有空位，沂渟很自然的坐下，我則不自覺往另一邊挪動。

「我剛剛開會吃飽了啦，都不知道部長多機車，一直講同樣的話，明明就可以快點結束的東西。」

我不敢抬頭，感覺到我的心跳的飛快，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她，她卻一副自然的樣子，與其他長輩聊著天，彷彿我不存在一樣。

想到此，有點難過。

「媽，我出去外面晃晃。」

雖然是夏天，不過晚上還是有點涼。我走到餐廳的後頭，有個小水池，我就蹲在旁邊看著裏頭的小魚發呆。

等等回去還是打個招呼吧？至少姐妹基本的招呼可以吧…至少……

「一個人蹲在這裡會冷吧？」

背後突然冒出聲音，我嚇了好大一跳，回過頭。

「沂渟……」小聲地，怕嚇著她似的，這懸在我心上好幾百次的名字。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