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是夜，Anna公主的侍从们战战兢兢的等在皇帝的书房门外。Anna公主向来亲切随和，几乎从来不摆架子也不会苛责下人，并不是说她不会生气，只是……刚才她走进书房时的脸色，让人觉得那可能都不止是‘生气’而已了。
书房内亮着昏黄的灯光，皇帝的书案宽大，背后是一副辽阔壮丽的帝国地图。Anna就站在书桌前的地毯上，门框左右挂着野兽风干的头颅以显示勇武，对面墙上满满的书架展示着睿智，而此刻皇帝坐在他的高背椅上，有些疲惫的撑住了额角。
“Anna，有些事我原以为你应该明白的。”
公主倔强的站在他的面前摇摇头：“我不明白，既然你们谁都不肯告诉我，我该怎么明白？难道指望我通过猜的吗？”
皇帝看着她笑了，他好像很难抑制住自己的联想，但是显然他确实想到了某个人。某个聪明得，不需要向她说明任何事的人。
那双冰冷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无须在她面前遮掩。因为无论是什么，她都只是冷眼旁观。
什么也不用解释，自然而然心领神会，他有点怀念那样的聪慧，又隐隐的为自己一时柔软的念想而感到怨愤。而且……他可真喜欢Anna这样直来直往的性子，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小女儿能够一辈子都这样肆无忌惮的活着。
充满了这北国珍稀的活力，像是一颗会到处跑动的小太阳。
然而一想到事实上他不能，他就不由得感到阵阵绝望。他想到他将要扼杀这样的活泼，就仿佛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好像走到了死路里一样。
他撑着自己的额头跟自己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仿佛下定决心一样叹了口气。
“Anna，我一直告诫你，不要接近那个人。你可以不把她当做姐姐，甚至不把她当做家人，不把她当做元帅都可以。你只要知道，她是一柄锋利的剑，而你将要成为执剑的人，如果你不能牢牢的握住她，你就会被她所伤。”
他已经说得这样的清楚了，但那个女孩儿还是固执的摇头：“不会的，Elsa是我的姐姐，她永远也不会伤害我的。”
年少意气风发的声音，响亮得掷地有声，好像饱含着澄澈透明的希望，又耀眼得像是装满了阳光。
皇帝起身越过她走到了书架前，他用指尖熟稔的掠过一排排烫金的书名，然后拿了一本厚厚的史书出来：“帝国新史，我没记错的话，是你教材之一。”
Anna点点头：“是记录帝国从建国以来至今的历史的，皇家学院历史学会编纂，每五年出一本，连带一本总集，至今是第五本。”
“没错，Arendelle帝国，建国至今只有二十年。Anna，你说说看，这对于一个帝国来说，正常吗？”
“……”Anna愣住了，即便是被强迫的，不自愿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但她博览群书，学贯古今也属事实，历史上哪有这样的帝国呢？短暂得令人惊讶的历史和辽阔得不成比例的疆域。
皇帝无奈的看着自己乐于玩乐而少于深思的小女儿，一小时内第二次开始感叹另一个人的聪颖早熟：“Anna，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我们的国境线不断扩张，人民不断搬迁，不断南移，却依旧生活在寒冷的地带？为什么我们必须不断征战，不断的去掠夺更温暖富饶的土地？为什么二十年间我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Anna，那个人比你大三岁，她出生的那年，Arendelle还只是一个极北之地的城邦式王国。”
夜色缓缓的在窗外流动，然而室内的时间却仿佛已经被凝固了，Anna荒谬的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那些考试的时候总是被忘得七零八落的东西，正奇迹般的回到她的记忆里。
而同样记得的，还有从记事起就不断搬迁的王城皇宫。从她记事到现在，皇宫已然搬迁了三次了，而每一次……她都记得她搬到了一个很温暖的地方，但是去年的冬天还是一样的寒冷，冰雪狂风似乎从未远离过这个国家。
仿佛……一个诅咒一样。
她无端打了个寒战，摇摇头说：“可是……这和Elsa没有关系对吗？二十年前她才刚刚出生，她不可能和这些事有关系对吧？你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她呢？她那么优秀，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她没有！可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皇帝突然把厚厚的史书摔在地上，书本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惊得Anna抬起头。
皇帝握住拳头，竭力忍住怒火一般侧过头：“Anna，你必须要知道！你是公主，是我唯一可以托付这个国家的人！你有责任保护你的人民！”
“所以……你必须远离她，你必须能够驾驭她，她是我为Arendelle求取的剑，但如果你不够强大，你就会被她所杀！”Anna久久的立在原地，仿佛在做一个噩梦一样，皇帝试图伸出手搂住女儿，或是加油一样拍拍她的肩膀。
但是最终，他或许发现他帮不上任何忙，他做不了任何事。
“早点休息，Anna。我……我衷心的希望，你能够幸福。”
哪怕拥有这样的命运，哪怕注定必须坐上冰冷的王座，哪怕必须忍受那柄利刃如影随形的威胁，我仍旧希望你能够幸福，像个普通的女孩一样。
*** ***
Anna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反正她的生活中有太多的事情她根本不需要操心，而需要她操心的那些……又实在是太糟心了一些。
眼前的迷雾并没有因为这场夜谈而消散，反而更加扑朔迷离了。从来不曾对她疾言厉色的皇帝破天荒的在她面前发火摔书，与其说他讨厌Elsa，不如说Elsa就像他心上的疮疤一样，多少年都揭不得，却又时时刻刻都忘不掉。
Elsa接的旨意是即日启程，但即便是即日，即便是Arendelle这样一个长期出于一级战备状态的国家，大军开拔总也还是需要时间的。
Anna几乎每晚都会悄悄地呼唤她，但是Elsa却再也没有回应过。
她不知道Elsa是否很忙，是否像老师们说的那样会在军营里忙碌，她不太能想象Elsa神情淡漠的视察后勤或者慰问士兵，而事实上，她就连Elsa是否还在皇宫里都不清楚。
幸而，Elsa的行踪难以捉摸，军队的动态，作为皇储她是完全有理由去询问的。
并且她也不再是小孩子了，偶尔就算是甩掉侍从们，大家也只是以为她又翘课偷懒去了而已。
说起这个还真是要感谢自己年少时的顽皮啊。这样感慨的Anna公主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也仍旧‘年少’和‘顽皮’，她猫着腰在草丛中前行，直到再也没有花园的草木可以遮挡她，才意识到她好像并没有如预计的那样摸到皇宫的侧门，而是……这是什么味道？马厩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