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什么都没有思考，大脑是空白的，眼前也只有一面空白的墙。

菲利西娅自狼狈地逃离回自己家里开始，就静静地蜷缩在床上。没有言情小说里的心碎，连那种扼住喉咙的难受在麻木之后都不再感受得到，身体像是被抽空一般，没有感觉没有想法。睁开眼是亮的，闭上眼是暗的，其余的都是空白，干净到连梦都没法做。

似乎没有什么再值得执着了，最为重视的约定被最珍视的人忘却，十年的等待成为自导自演的儿戏，得到的结果只是自顾自地一场空欢喜。

唯一取得的，就是发现心真的能被掏空，世界真的可以失去色彩。

“铃铃铃……”门铃被拉动，清脆的声响充斥着小屋。

床上白金混杂蜷缩着的一团动了动，直到第二串铃声响起的时候才缓缓舒展，从床上坐了起来。

菲利西娅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也没有去想是谁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光洁的双脚在触及冰凉的地面的时候，条件反射地缩了缩，但马上又踏了上去。习惯性地整了整头发和衣服，叹了口气，拉开了房门。

外面什么人也没有，菲利西娅愣了一下，意识到这大概是附近小孩子的恶作剧。课她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略微勉强的微笑，「还是有人无意间记着我呐。」

虽然那样敞开房门呆立着也不错，但有些刺眼的阳光和丝丝凉风让菲利西娅感到了些许不适。

“还是关上吧。”她轻声对自己说道。

还没有等她走回到床上，第三串铃声响起，让菲利西娅觉得哭笑不得，只得非常配合地再一次打开房门。

和她预想的一样，门外空无一人。

但不知为何又有些不同，似乎有几丝香甜飘散在空气里。一阵微风拂过脸颊，那香味便更加浓郁。

菲利西娅好奇地把身子探到门外，只见门侧的信箱上插着几串紫色的小花，看来香味就来自于此处。

“薰衣草……啊”

菲利西娅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任凭身体带着自己站到信箱的旁边，像个孩童一般轻柔地触碰一片又一片紫红的花瓣，殊不知微笑在把玩花瓣的同时已回到脸上。

温暖从背后包围，菲利西娅一惊，想要挣扎却早已被背后的人所扣紧。

紧张，惊慌，但同时又有温暖的吐息持续环绕在耳边，这温柔的怀抱让菲利西娅几乎沦陷。

「为什么一个陌生人的怀抱会让自己感到如此安心。」

“菲利西娅……”

一句只有她俩可以听到的呼唤让菲利西娅卸下所有的防备，熟悉的声音让泪水在一瞬间蓄满眼眶。

不是忘了这个约定了吗？不是只是一个过客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但这些疑问和埋怨菲利西娅不会说出口，她把手覆在梨旺箍住自己腰身的手上，头向斜后方微仰，唇恰巧触上对方的鼻尖，顺势轻吻再避开。还像是青涩的十多岁女生一样，两人的双颊微红。

“薰衣草是你插上的吗？”良久，菲利西娅甜软的声音先响起。

“嗯。”梨旺闭着眼，享受怀中人特有的清香。

“为什么会用熏衣草呢？明明应该还没到盛开的时节。”

“偶然找到的。”梨旺微哑的声音让菲利西娅痴迷，感动，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梦中，“并且也只能用薰衣草了。”

“只能？”菲利西娅想要笑说梨旺的任性，但不知从何而来的哽咽只让她完整地说出这一小句话。

“嗯，这十年对不起了。”梨旺微微蹭着菲利西娅的脖颈和脸颊，像是在乞求原谅，“谢谢你这十年来的等待和爱。”

“不用的，”菲利西娅转过身直视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声音微微颤抖，“因为这是约定不是吗？”

笑容绽放的那一刻，泪珠滚落。

看着恋人满面泪水，梨旺有些惊讶也有些自责，轻轻捧住十年未见的面庞，用温润的双唇一下一下地拭去菲利西娅终于不再需要的寂寞和难过，体会其中难以明说的苦涩。

“我爱你。”小声却无比坚定地把誓言说出口，在对方还未来得及回应之时，最后一吻落在了同样的红艳柔软之上。如蜻蜓点水一般，浅尝辄止，却留下圈圈波纹，难以平复。

这永远不算是完美的告白，用恶作剧般的方式把别人叫出来，也没有对这十年间自己的行径做出任何解释。

这永远不会是最完美的吻，没有思想准备，没有任何技巧，仅是随着场景而产生的冲动。

但对于这两人来讲，这些却是最美好最幸福的，不用解释是因为对方已经比自己更了解自己，会冲动地吻下只因为在自己怀里的是她。

菲利西娅完全没有料到梨旺会这么主动，呆呆地望着刚刚夺走自己初吻的人，脸颊微红。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观察起对方的容貌，这还是十年后的第一次。

挺直的鼻梁加上略微上吊的眼角，菲利西娅很明白这一直以来都是梨旺英气的原因，但配上细腻的皮肤和柔顺的长发却又没有丝毫违和。似是因为十年来的历练，眼神里少了些许天真增了几分坚毅。

衣着还是一样的随性，最简单白色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被梨旺习惯地解开，精致的锁骨和小块白皙皮肤就毫无顾忌地暴露在眼前。

金色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打在她没有被屋檐遮蔽的脸上和身上。光洁的皮肤上的细小绒毛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给梨旺附上一层不易察觉的光晕。

「好美。」

不知是太长时间没有看见对方，还是气氛的作怪，菲利西娅的脸比被吻时更红，正仔细打量梨旺的目光变得有些游离，飘忽不定最后干脆垂下眼睑。

但是梨旺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突然像是对什么不满似的绷起嘴角，眉间也出现了几道不深的纹路。

“你没穿鞋。”

“嗯？”

跳跃的思维让菲利西娅没有跟上，但更没有跟上的是对方迅速的行动。

人一下子离开了地面，菲利西娅条件反射地靠向对方的身体，搂住她的肩颈。这意料之外的反应让梨旺满意地轻哼一声，同时也心疼着菲利西娅相比记忆中消瘦不少的身体。

「这人肯定又是把事情都担在自己的身上什么也不说，部队里那些小孩也肯定没有人能帮她分担。」梨旺的眉皱得更紧，用脚轻踢把门关上，抱紧怀里的人向屋内的床铺走去。

「如果我有陪伴在她身边的话，她的负担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大，而且……」

眉间传来柔软的触感让梨旺从强烈的自责中回到现实。

“怎么了？菲利西娅。”梨旺把菲利西娅轻巧地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沿，握了一下刚刚揉摁着她眉心的手。

“嗯~。”菲利西娅摇了摇头，“刚刚，你肯定是在自责吧。”

“呀？啊。”被说中了心里的想法，梨旺有些尴尬又有些害羞地别过头。

“不用自责的，至少……”

“但是如果我一直都没有意识到什么对自己最为重要，那你不是……不是会和母亲那样一直等着我，我和那个我厌恶的人又有什么区别，都……”

“嘘，嘘。”菲利西娅伸出食指压上梨旺一张一合的唇瓣，止住她的自我伤害，“你回来了不是吗？这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梨旺依旧低着头，双手不自觉地搅着床单。

“好吧，既然你一定要这么想的话，那我就惩罚你好了，为这十年。”

“惩罚？”梨旺诧异地抬起头看着菲利西娅，发现这并不是开玩笑，“哦，是！”

“答应我三件事，不然就永远地离开这里。”

“诶？”梨旺睁大了眼睛，但马上就从惊讶转为自我纠结再到释怀，等待菲利西娅开口。

“第一个，告诉我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以及现在还是不是罗马皇帝的婚约者。”看着自己帅气的恋人不停同小孩子般可爱地变幻表情，菲利西娅忍笑忍得肚子发痛，但又不得不做出严肃的样子。

“绝对不是婚约者！”梨旺有些急地喊道。

“一年前就不是了，因为父亲他一直都觉得有愧于我和母亲，在知道我并不喜欢那个罗马皇帝后就有意解除婚约，再加之我喜欢呆在前线，罗马皇帝也并不那么在意我，甚至于真正的结婚仪式都没有举行。在局势稳定后，父亲他就和罗马那边做了另外的交易和妥协，只需要我的一句话就可以脱身。只是我并没有任何举动，因为我还想着要借助这个身份完成我的目标，当时的我认为自己身为统领国家的一份子有着艰巨的责任，没有什么可以比这份责任更重要。”

梨旺停下了讲述，眼睛看着地面，不敢面对菲利西娅。

“你前面说‘父亲’了呢。”

“嗯？”梨旺疑惑，条件反射地看向菲利西娅，发现她正微笑着，温柔地看着自己。

“你前面叫阿尔卡迪娅大公‘父亲’，说明你原谅他了吗？”

“唔！”被点到心灵深处的想法，梨旺一下子不知说什么，良久才缓缓道，“不知道。能不能原谅他，不由我来做决定，而母亲已经去世了。”

清楚梨旺有着自己一套原则，菲利西娅在心里叹了口气，但她并不担心，毕竟之后的时间还长得很，迟早她会把梨旺所有的心结一个一个解开。

“那你现在怎么回来了呢？”菲利西娅把话题拉了回去。

“嗯，因为我累了，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负担不是我一个人能承担的，我阻止了一个战争而另一个又在筹划之中。曾经也为此颓废过很长一段时间，但最终意识到我不能给世界上所有人幸福但至少能给那些需要我的人幸福。然后我就想到了和你的约定，想起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虽然不知道你还在塞兹，但依旧赶了过来。”

“所以是直到最后才想起我的？”

“……差不多，吧……在工作中的时候有过……还有，梦到过……”

菲利西娅轻握住梨旺放在床单上的手，看着梨旺因为害羞而脸红转过头的样子，突然很想逗弄一番，但现在还有些问题想要了解清楚。

“好吧，那第二个，告诉我关于你的女儿的事，前面你忘记提了。”菲利西娅故意把声音放低，显露出生气的语调。

“你怎么知道的？”梨旺一下子显露出紧张的神色，原本想缓一缓再讲的事竟然就这样被对方点破。

“不反对啊。”菲利西娅转而笑眯眯的样子让梨旺头皮发麻，也终于体会到所谓惩罚的意思，深吸一口气。

“那孩子叫艾比，说是我女儿也可以，说不是也可以，是我在一年半前收养的战地孤儿。那场战争我没有来得及阻止就爆发了，当我到达现场的时候，城市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毫无生机。

艾比当时就坐在废墟的石板上，像是一个人偶，面无表情地看着整座已化为虚无的城市，脸上带着已经干涸的泪痕。她发现我们的接近也毫无反应，只有在我们想要去碰她的时候表现出强烈的反抗，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战地孤儿，但她的年纪还有她的封闭让我感到极度心疼。

我支开了所有人，陪着她在那边坐着，我不知道对她说什么，就算偶尔讲几句她也不会回答。就那样我们两个人坐到晚上，因为气温降低，我想要帮她裹上大衣，她却怎么都不让我碰，不过她算是接受了衣服，自己颇为笨拙地裹紧，然后对我说了第一句话，谢谢。

当时我的感觉只能用受宠若惊来形容，也总算知道了她是个健全的孩子，可除了继续陪着她坐在那里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最后大概她也累了吧，不再那样防备我，自己裹着大衣躺在那边。但孩子毕竟是孩子，不管白天的时候多么坚强，在夜晚总会露出软弱的一面。刚开始看到艾比瑟瑟发抖我还以为是她觉得冷，但后面发现她有意向我靠拢才知道她也在害怕这个毁坏了一切的世界。

毕竟没有经验，我只能凭着记忆里小时候母亲哄我睡觉的样子轻拍她瘦小的身子，也是第一次，她没有反对，尔后自然而然地，我哼了几首曲子，看着她安静地渐渐入睡的样子，我大概在那时候就产生了要收养她的想法。之后我也躺在她的身边，搂着她睡着了。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艾比早已清醒，她并没有离开我的怀抱，而原本裹着她一人的大衣也像被子一样盖在我们俩人身上。察觉到我的动静，她挪了挪，说道‘艾比，名字。’别扭的样子却又很是可爱，我也向她报了姓名，只是自我介绍，但她似乎挺满足。

自从那天起后，她就跟着我，说的话也慢慢变多，人也稍稍活泼起来，但因为过多的经历，她比同龄人成熟。我也逐渐了解到她很小就没了父母和叔父叔母住在一起，但对方并没有给予她应有的关爱，然后所有的亲人都在那场战争中去世了，只留下她一个人成了孤儿。很可怜呐，我不忍心离开她就收养了她。再不久后我就解除了婚约，其实她也算是我最终下定决心的一个原因吧，毕竟我不希望她跟着军队走，也不希望她接触罗马皇帝那样掌握大权却较为随便的人。不管怎么说，呆在我的身边，呆在我和父亲那样的家里比之前的好。”

梨旺结束了长串的讲述，有些忐忑又有些感伤地看向菲利西娅，回给她的是一个鼓励般的微笑，握着她的手也加了稍许力量。

“那个叫做艾比的孩子也跟过来了吧？”

“嗯，现在在直美桑那边。”

“等下带我去认识她吗？”轻柔的声音让梨旺放心了不少。

“当然了。”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着，没有开口。梨旺想从菲利西娅的笑容里找出些许破绽，但最终以失败告终。

“所以说，第三件事是？”问着这个问题又看着对方的笑颜，梨旺全身已经冒起了冷汗，特别是在菲利西娅第二个问题就讲到了重点中的重点后，梨旺觉得自己的弱点和脾性已经被眼前的人掌握得一清二楚，最后的惩罚肯定会让自己够受。

“嘛，或许会有点困难吧。”菲利西娅没有讲下去，似乎颇为享受现在完全被自己所掌握的气氛。

看着梨旺越发焦急的神色，菲利西娅直起身，搂过她的身子，感觉对方在她的怀里有些紧张，轻笑一下，凑上了梨旺的耳朵。

“答应我不会再离开，可以吗？”

就算不看梨旺的表情，菲利西娅也明显地感觉到对方呆住了，晌久，才回抱住她，那力量中带着梨旺坚定的心意。

“嗯。”和那时同样是一个简单而有力的字，也同样包涵着梨旺的真心。即使知道对方肯定会答应，菲利西娅依旧感动地抱紧怀中人。

“但是，总觉得这样不像是惩罚。”梨旺轻声说道。

“诶呀，不是吗？毕竟是要把你一直囚禁在我身边啊。”菲利西娅松开了怀抱，笑说。

“不是囚禁，是我的选择。”

认真的话语让菲利西娅愣了一下，心里满溢的温暖化作泪水要冲破的防线。微别过头，避开梨旺的视线，希望对方不会发现自己的异样。但就和菲利西娅明白梨旺的想法一样，梨旺也非常清楚菲利西娅一举一动的意思，这样拙劣的演技又岂能障目。

梨旺的注视让菲利西娅有些受不了，没怎么思考就先开了口：“既然如此，那第三件事就放到之后再说，总会有想到的一刻。”

只是这样更加小孩子气。

“好。”梨旺笑了，突然发觉一直温柔地包容他人的菲利西娅在自己面前变得有些任性也是件颇为有趣的事，只是要争取到这样的机会着实有些困难。

“好了，我们去直美桑那边吧，不然艾比等不到你肯定会着急的。”菲利西娅略显生硬地转移话题，“我去换件衣服。”

若此时有某个和菲利西娅打过交道的人在场，定会大跌眼镜，惊呼这绝对不是他们所知的那个言辞犀利的菲利西娅。

“嗯。”

“怎么突然话变得这么少？”菲利西娅向衣橱走去，无心地发问。

“不知道，可能因为是在你身边吧。”脱口而出的回答先是让在衣橱旁的菲利西娅失神碰掉几件衣服，再让说出这句话的梨旺自己闹得脸红，小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却意外的温馨。

或许是在部队里呆惯了，也可能是本性就对衣饰不太在意，菲利西娅的打扮并不复杂艳丽。一件简单干净的线衫配上一条卡其布的长裤。虽说打扮较为随意但有着金色波浪长发的衬托和原本凹凸有致的身材，这样干练的装束也似乎不错，至少在梨旺的眼里是如此。

十年间这小镇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原本就认识她们的人在看到梨旺的时候多少都露出惊讶、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样的反应总会让梨旺对自己当初离开和抛弃的行为感到愧疚，即使菲利西娅已经暗示她了很多次这是根本不需要的。

但更主要的是总会不知从何处射来炙热的目光，也不知道那些目光的主人是在期待她俩会有什么举动，还是犯花痴，或者是在对其中一人表示怨恨，总之是非常难受。

先前梨旺寻着地址到菲利西娅家的时候并没有在意旁人的眼光，可现在是和菲利西娅牵着手在大街上走着，路人的目光又怎能不给她压力。

她不安地看向菲利西娅，却发现后者依旧带着平静的笑容，看着前方。只是余光一直都放在她的身上，仿佛旁人的反应自己身边的人都不在意或说对她而言，什么路人都是不存在的。

对于这样的恋人应该是要觉得无奈还是觉得幸福，梨旺自己也不清楚。但她知道菲利西娅是她的，菲利西娅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只因为身边的是她，一想到这里，心情就会格外地舒畅。

“妈妈！”一进到直美的店里，一个小家伙就扑进了梨旺的怀里，探出的两只眼睛却满是好奇又带着点畏惧地盯着菲利西娅。

“早上好，直美桑。”菲利西娅对直美微微欠身。

“早上好。”

“那个，直美桑，谢谢。”梨旺牵起艾比，站起身向直美道谢。

“没事，那孩子很乖。”直美摆了摆手。

“早上好，艾比。”菲利西娅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艾比的平行，脸上保持着让人安心的笑容。

“早上好。”艾比轻轻抓着梨旺的衣摆，或许是因为对方的笑颜，或许是她原本的成熟，她显得并不怎么紧张，但声音里也并没有带上太多感情。

不管怎么说，现在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尴尬，直美局外人般地观察着那三个人的举动，梨旺也不知该怎么做，在介绍了菲利西娅给艾比后，只能一会儿看看左手边笑盈盈的菲利西娅，一会儿看看右手边的小家伙。

“你喜欢妈妈吗？”艾比的第一句话就很是惊人，至少让梨旺觉得十分尴尬。

“嗯。”菲利西娅却没觉得不妥，轻轻地点了点头。

“比我还要喜欢吗？”艾比再次发问。

“有可能吧。”菲利西娅抬头看了看梨旺，再把视线落回在艾比的脸上，“毕竟我对梨旺，你妈妈的感情已经是爱了呢。”

梨旺的脸上升起两片红晕，菲利西娅依旧静静地微笑，而艾比反反复复地看着面前两个大人，眉毛因为疑惑有蹙起的趋势，嘟起还带有婴儿肥的脸蛋。可又在几秒后恢复了自然，冲菲利西娅露出了笑容。

“谢谢呢，艾比。”菲利西娅摸了摸艾比的脑袋，小家伙意外地没有反抗，怔怔地看着菲利西娅，开心地笑出声。

“欢迎，妈妈。”她扑进了菲利西娅的怀里，菲利西娅也很是自然地环抱住怀中的娇小身躯。

“菲利西娅妈妈也会喜欢艾比吗？”艾比从菲利西娅的怀里抬起头，水灵的眼睛期待地看着菲利西娅。

“妈妈已经很喜欢艾比了哦。”

艾比忽而成熟忽而活泼的举止，再加上原本就更贴近于菲利西娅的所谓西方人的长相早已让菲利西娅沦陷。

她宠溺地揉了揉怀里棕色的小脑袋，艾比贴上菲利西娅的脸颊，轻轻地亲了一口表示欢迎，接着自顾自“咯咯”地笑了起来。

此时的梨旺站在一旁已然成了局外人，只是心里并没有她所期待的高兴，反而有些吃味，但到底是不满于艾比让菲利西娅碰了连自己都不能碰的头发，还是菲利西娅被艾比亲了，她也不是特别清楚。

这一切自然早已被和艾比闹腾的菲利西娅看了个一清二楚，她伏在艾比耳边悄悄讲道：“想叫梨旺妈妈，爸爸吗？”

“真的可以吗？”小家伙明显被这句话提起了兴趣。但梨旺却无法听清，心里更加急躁。

“当然了。”菲利西娅笑着，用余光瞄了正赌气着欣赏店铺里的玻璃饰品的梨旺一眼，嘴角提得更高。

“爸爸。”

稚嫩的童声并没有唤回心烦意乱、胡思乱想着的梨旺，直到感觉手被别人拉了一下，她才回过神。

低下头，就看到正期待又夹杂着不满地望着她的艾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头看已经站在自己身边的菲利西娅，却只能得到一个微笑，或许其中还有什么其他意味，但梨旺无法分辨。

“怎么了？”梨旺俯下身询问。

“爸爸。”艾比笑得十分灿烂。

“嗯，我在。”梨旺条件反射地答着，但马上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爸爸，爸爸……爸爸？！」

“爸……爸？”梨旺别扭地重复了一遍，盯住拉着自己的小家伙。

“嗯，爸爸！”艾比却在得到回应后更加兴奋。

“啊，哈，哈。”梨旺只得转头向菲利西娅求救，但菲利西娅给她的除了笑脸什么都没有，梨旺也终于辨别出那个笑容中带着的还有一丝满足和幸灾乐祸，“菲利西娅……”

“怎么了？”菲利西娅平静地看向梨旺，顺便还和艾比用眼神交流一下感想。

“好了好了，你们三个要闹回家闹去。”在一旁看着的直美终于发话，暂时解除了梨旺的危机。

一家三口也察觉到了场合，停下嬉笑。

一贯心细的菲利西娅感到艾比并不喜欢被比自己高的柜台挡住视线，便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手法略显生疏但艾比体谅地没有显露出不舒服的神色。

“咳咳，我事先说一点。梨旺，你不可以把菲利西娅带离这里。”直美严肃的发言不仅让梨旺愣住，连菲利西娅的笑容也明显地僵硬。

“菲利西娅现在也算是帮我工作，如果少了她，你们1121的‘酒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所以我不会让你带着她一走了之。”直美瞟着那两个已经不知道怎么回答的人，偷偷一笑，接着话锋一转，“如果你一定要带她离开一段时间的话，必须向我请假，但最后还是要回来，三人一起。”

“嗯？”梨旺和菲利西娅还没有缓过神，有些不明不白地发出疑问，继而相视一笑，“非常感谢。”

“还有，你们的婚礼什么时候举办？”直美微眯着眼看着小两口的小动作，嘴角小幅度翘起。

“诶？这么快就……”梨旺的脸迅速烧红，菲利西娅的双颊也染上了些许红色。

“你们都算是成家了，难道还不结婚吗？”

“是……”明明早已成年的两人却像是小学生被训话一般低下头，直美看得是既无奈又好笑。

“好了，我也不拖你们在这里，快点回去吧，刚见面还没多久，肯定还有很多要说吧。”直美装作不耐烦似的挥了挥手，准备送客。

“谢谢。”两人也故作镇定地道谢，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出卖了满心期待回到自己小窝的想法。

「真是的呢。」直美在内心默默地感叹了一句，起身，把她们三人送到门口。

“再见。”

“啊，再见。”

直美靠在门边，看着梨旺把艾比接到自己怀里，右手搂着孩子，左手和菲利西娅十指紧扣。三人说笑着渐行渐远，直到路口的拐角处还能被望见洋溢幸福的模样。

“这个时候就应该点一支烟才是。”直美念叨着走回自己的店铺，看着里面各式的器皿，“什么时候也该去看看那个木头疙瘩了。顺便，买包烟去。”

门外阳光正好，毫不吝啬地把温暖给予这个温馨的小镇，和那幸福的一家三人。

完

终于是写完了，我的怨念也没有了，心情舒畅，下一楼是完全OOC，和正文毫无关联的小剧场，不喜恶搞的敬请跳过。非常感谢各位阅读，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