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随着硝烟的远离，城堡的天空干净得一丝浮云都没有，剔透的薄荷般的蓝色，满布着温暖的阳光。

Diaval紧紧抱住两只巨翼，在通往王座的台阶上，微微俯首，盛装而立。

Aurora坐在最高处，身后的五彩玻璃映出美丽的光，她的面容隐在浅浅的阴影里，镌刻着一圈温和的橙色光晕。

她手中还紧握着早晨一个街上的孩子塞给她的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Happy Queen。后面是大大的笑脸，画得像是个小太阳。

那样的笑脸，在钟声四起的和平城镇上，静谧地传得遥远无比。

她站起身，缓慢地迈开步子，巨大而繁复的皇袍在她身后随之铺开，灿烂绚丽的色泽晃来荡去，格外显眼。

她在Diaval的面前俯下身，接过他手里紧抱的羽翼。

这双羽翼是她从未想象过的重，沉甸甸地压在臂弯里，她吃力地挪动手臂又将它们抱紧，柔软的羽毛划过她的脸颊，一如那个人温暖的呼吸。

她缓慢地、缓慢地摩挲着，整理好上面有些翻飞起来的羽毛，郑重得仿佛一生一次的加冕仪式。

只是一眨眼的瞬间，刚才还完好无整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就化作一只乌鸦，只是勉强费力地扑腾了几下翅膀，就狠狠地坠落在地上。

“Diaval！”她惊叫着，慌张地跑向前。

鸟儿猩红色的眼里没有她的倒影，只是一片浑浊，黯淡得像是暴雨的前夕。

黑色的羽毛像是砸在地面的雨点一般粉身碎骨，凌乱地散了一地，只有微弱的起伏让Aurora知道他还活着。

却已经奄奄一息。

她跪在那只黑色小鸟的身边，喘不出气，只是捂住嘴，一瞬间她的表情像一朵被无情揉烂的花，还透着一股幽香却已经凋谢。

“Diaval……”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弯下腰几乎是以跪拜的姿势捧起柔软的鸟儿。

Maleficent在摇摇欲坠的灯光下的最后一瞥仿佛就在眼前。

她号啕大哭起来。

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乌鸦先生再来窗边歪着头望她，再没有隐没在暗处的绿色双眼沉默的注视。

时光老了。

——“Maleficent，你的眼睛会说话。”……

每一个灿烂的画面在她脑海里慢慢掠过，一帧帧形成一张巨大无比的画卷，那些温馨的记忆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远古的光芒。

——“那么你听到了些什么？”……

她一直没说出口，那样温暖的旋律从她出生那一刻就开始轻轻回荡，隔着冉冉幽火，隔着层层雨雾，像是傍晚的风铃。

那温柔的秘密，一直深藏她的心底。

生命是那么的脆弱。

举起武器抗争，在绝望的时候撕心裂肺，不择一切手段，都是为了维持脆弱得可怜的那样的生命。

再过十年，一百年，再来看挣扎的自己会觉得很愚蠢。这些遗憾与死亡，在那时已经变得毫无意义。所有的人都是孤单地来到这里，然后又是孤单地安静离去。

只是那些遇到过的每一个人，他们是她到世间生存过的唯一的、珍贵的、无价的纪念。

她一直坚信，只要跟她最爱的人呆在一起，就能一直灼热地燃烧下去，不管是战争的折磨也好，光阴的阴晦也好，泛滥无边的黑夜也好，世界从来不会冰冷。

如果死去，化作尘埃，化作空气，化作无比自由的风，什么都无所谓。

她珍爱的人是她来过这里的所有证明。

然而现在，她只能束手无策地跪在这里。

她让她孤孤单单地前往地狱，她让她独自一人沉睡在冰冻千丈的雪山上，一个人，永远。

“Diaval……听我说话……”

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

那双翅膀在她的身旁，冷冰冰地观望着这一切。

Aurora哽咽地咳嗽起来，怎么都止不住眼泪的涌出，一大片一大片地润湿了她的衣襟。

“Diaval……”

Maleficent曾经说过她哭起来像个小怪物。

可是。

“——我真的好难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