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改變
第三學期開始了。
富樫勇太感到一種很詭異的違和感,可是卻又難以言喻。
不不,並不是指六花在正月時在丹生谷和七宮的慫恿下送了手織圍巾給自己的事。
也不是那條圍巾沒有穿洞、也沒有散開這種令人驚奇的事…啊、而且勇太並沒有覺得灰色圍巾末端繡著的暗炎龍有點帥。
歪題了。看著就不對勁的才不是自己和六花。奇怪的是丹生谷那邊才對。
這對前輩後輩組合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互相攻擊,可是絕對是有什麼改變了。
這兩人似乎少了點以前的咬牙切齒,而且打鬧時凸守往對方吼的中二語感覺也變少了。
要說的話,就是「冒牌貨就該受制裁!」這種話,漸漸變成了「把點心還給我!」的程度吧。
火藥味大減,根本只能說是在嬉鬧吧,運打鬧都說不上了。
喂喂凸守同學,你不打算繼續維持一下你那個宿敵的設定嗎?還是乾脆轉型成愛拌嘴的兩小無猜了?
勇太早在幾天前就看見茴香前輩看著那兩位露出饒有深意的笑容,便知道察覺了異樣的絕不只自己一個。甚至連六花都要發覺不對勁了。
現在大概又是因為零食而起的打鬧吧?凸守正箍著丹生谷的脖子,像被背起來了似的掛在丹生谷背後。
雖說是箍住對方的脖子,事實上力道都卸到丹生谷的兩肩上了吧…不對,沒人想分析這兩人的姿勢。
勇太只是深感若是平時那個較真的打法,這樣掛著丹生谷早就窒息身亡了吧才不會站得起來!
「小凸真像個撒嬌的孩子呢。」茴香前輩甜甜笑著作出了評價。
喂喂,這樣說出口真的好嗎?
果不其然,凸守和森夏聽到這句話,立刻齊刷刷的轉頭看了過來。
勇太正打算退開幾步以避開凸守爆發辯解攻勢的風眼,卻驚訝地發現對方出奇的安靜。
丹生谷完全是一副不知該作何表情的臉;而凸守則鬆開手落到地上,對茴香前輩也只是氣勢不足地還了句「雷霆戰鎚使跟撒嬌才扯不上關係!」。
所以說這兩位是寒假發生了什麼嗎?
這兩人的關係不上不下的氛圍令人很不好受啊。勇太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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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日的早晨。 昨晚雖然已經下過一場雨了,但今早天色依然相當昏暗,大概雨過不久又會下起來了吧。
「早喔。」森夏的母親笑著向下樓的凸守打招呼。
「早安—」凸守回答。「昨晚派對玩瘋了於是留了一晚,打擾了不好意思的說。」
雖然要承認那偽森的話很不甘心,可是剛起床放下了長髮乖乖道早安的凸守真的是小天使。
這小鬼明明在學校面對前輩都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怎麼面對長輩就成了彬彬有禮的大家閏秀?森夏想著。
「我幫你們準備了早餐哦。 以為你們會睡得很晚所以我和你爸就先吃了。」森夏母親指指飯桌,然後轉向凸守。「家裡只有吐司不好意思呢。下次再來會給你好好準備的—」
「謝謝—那凸守也不客氣了。」
這小鬼應對還真是得體啊…
森夏坐到飯桌前,看了看桌上斟好的牛奶,斜眼望著凸守。——得體的小鬼要因為客氣而喝掉嗎?
唉。雖然心裡是這樣想的,可是森夏還是沒說話就拿起凸守面前的杯子一口乾掉了。
「會長不高的喔。」
「那只好指使你這個凡人幫凸守拿東西了。」凸守看了看空了的杯子,少有的沒有狠狠反駁。
吃完早餐,森夏便送凸守到車站。雖然想起昨晚的事有送她回家的念頭,但想了想還是覺得過多的擔心反而會造成負擔。
既然凸守也沒說什麼,給她一些空間也許會比較好。
出了門走不了幾步雨又浙浙瀝瀝的下了起來,森夏張開傘,自然而然的就把凸守往自己的方向拉近。
冬至都已經過了,下雪的話不是更適合嗎?
想起來,上一次兩人在雨裡一起共用一把傘都得回溯到梅雨季玩抽鬼牌那一次了。
明明上一次兩人都像惡作劇的初中生一樣唬著說要把對方擠出傘外,今天卻變得和諧多了。
「還好你是個小不點,不然傘就不夠用啦。」雖然森夏還是不忘笑著調侃凸守。
「如果傘會不夠用絕對是你這龐然大物的錯啦!」
「夠了別再把人說得像巨人似的!」
在一把折疊傘寬的距離下,一路上互相開著對方玩笑,本來是很討厭在雨天出門的森夏,這時候卻覺得即使慢慢走、甚至多繞點路也很樂意。
可是路程就是這麼點,雖然還有一段路,但也已經能看見車站了。
走在右邊的凸守忽地看了看身邊的森夏,默默地抬起手扶著傘杆往左邊一推。
「冷死你喔。」凸守伸出手戳了戳森夏肩膀濕透了的布料。
啊、被發覺了…雖然這也是不自覺的,回過神來肩頭就被打濕了。森夏一臉尷尬。
走到車站前的時候,凸守突然轉身面向著森夏。
稍微踮起腳,凸守把腦袋擱上森夏被雨水打濕的左肩,輕輕的抱了一下。
在森夏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之前,凸守就一臉心虛的笑著鬆開了手。
凸守把雙手背在身後,蹦跳著往後退了幾步,退出了折疊傘的範圍外。
「那、那個…聖誕快樂的說。…再見!」說罷立刻就頭也不回的跑向車站票口處了。
那個轉身離開,倒更像是落荒而逃啊。
森夏怔怔的呆立原地,疑惑著。剛才這算什麼?
而且、那個一年生剛才是在自己耳畔乖乖的低聲說了一句「謝謝」嗎?
不過這個道謝,應該不只是為了自己把傘靠向她那邊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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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樫勇太對丹生谷和凸守的事情雖然很疑惑,可是他既沒有茴香前輩的心思,也不敢像七宮那樣單刀直入,所以暫時還是先旁觀一下算了。
因為今天極東魔術午睡結社之夏的社員有別的任務。
雖然說社員有些不準確——因為茴香前輩不算。
勇太和丹生谷之前在課室中也討論過這個話題了。
第三學期的開始,意味著考試季的到來,學期也將完結。
於是森夏提出了要幫茴香慶祝畢業的提案,勇太也很同意。
雖然畢業式是在三月,可是在二月考試後三年生就引退了,也無須返校了。所以森夏認為在二月的最後返校日或附近的日子慶祝會比較有紀念性吧。
勇太本來打算今天下午和大家一起商量的,可是要支開茴香前輩的難度實在太高了,根本沒有機會啊。
結果被丹生谷嫌棄了幾句辦事不力,勇太只能心中吶喊:我怎麼可能對付得了茴香前輩啊!
反正都沒有什麼可以商量了,更不想給茴香前輩更多調侃自己的機會,森夏乾脆收拾著書包就打算回家。
「喂,那邊的一年生。」森夏走到門前,醒悟似的停了下來。「媽媽今天打算焗曲奇,怎麼說都要我邀你來吃。來嗎?」
「好啊—」凸守漫不經意的回答,也拿起書包跟了出去。
勇太真的愣住了,張著嘴看向六花和茴香。
剛才充滿著老夫老妻氛圍的對話是怎麼回事?而且還進行得那麼理所當然?你倆不吐槽嗎?
「小森大人和小凸感情真的很好呢。」
「茴香前輩你這話都快成為口頭禪了。」
「可是她們好不坦率喔。」茴香前輩淺淺一笑,發出疑問。「富樫君作為戀愛的前輩,不去幫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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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道為什麼媽媽她那麼喜歡你這小鬼啊。」森夏邊走邊抱怨著。
凸守沒有回答,只是炫耀似的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在正月時帶著清酒上門送禮這件事我媽幾乎每幾天都要誇你一次……你是哪部電視劇走出來的千金大小姐啊。」
「什麼啊,凸守家本來就是這樣的說。」雖然一般是派人送去的。這句就不必說了吧。
「真是的。給我平時相處也帶點禮數啊。」
「請前輩您還是省省的說。」
「你這小鬼別以為用了敬語就當是有禮貌!」森夏輕輕敲了一下凸守的頭。
一邊嬉鬧著走出校門,森夏覺得自己大概快要數不清這一年生來自己家的次數了。好麻煩呢——
算了——這份高興的心情,只是面對自己的話,也用不著不承認吧。
「我明白了,如何面對自己體內的另一個自己並與之對戰的方法。」
當時是說過這樣的話去開解七宮呢。
既然這樣,我一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情,不是嗎?
可是我又該怎樣與之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