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十四 • 监牢 】

虎彻勇音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

她似乎是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在梦里，他们经历了许多事情。瀞灵庭被焚毁，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他们悲恸，痛彻，反击。然而，毫无作用。

许多人去世了，许多人离开了。甚至，包括虎彻清音。在梦里，她的妹妹就那样倒在她眼前。

而她，用尽了力气将杀掉清音的那只虚击败。然而，眼看着敌人生命消逝之后，心中的空虚以及悲痛并没有减去半分。

她似乎一直和她的队长卯之花烈在一起，两人经历了许多，在最后她要倒下之前，那个人似乎扶住了她。

那个眼神她深深地记得。她知道，担心一个人的时候不管是眼睛还是表情都会透出一种独特的感觉，那是一种近似于只能用直觉探寻的东西。就好像眼里有着光彩在流转，就好像那个瞳孔中所映照的东西只有她一个人。

她太了解那种目光了，因为，在很多时候，她也是那样看着对方的。虽然，她的担心和卯之花的担心不太一样，毕竟卯之花很强，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强上许多。她的那种感情在很多时候更近似于一种膜拜。

在思绪飘远之时她忍不住会想，有着那种目光的话，是不是代表，卯之花队长也和她一样，有着相近的感情呢？

如果在清醒的时候，她从不会想这种事情。

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大概梦都是不连贯并且没有逻辑性可言的吧。

被她杀掉的那只虚似乎与她在精神世界进行了对话，那个叫亚尔薇特的虚。然而，这怎么可能呢？那可是虚啊，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的精神世界里。

不过，在梦里，的确是那样的。至于她们说了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

周围似乎有些冷。

一阵阵剧痛传来，这种痛感加快了她的清醒。虎彻勇音再次发出了一声呻吟，毕竟这种感觉很难以忍受，在几乎无意识的状态下皱着眉。

周围的温度终于愈发清晰地传送到脑中，手指动了动，接触到的东西好像是个平面，同周围温度一样冰冷。

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眼，迷蒙的眼将周围的一切映入。

不同于以往每一天时初醒的温暖，与通常醒来后会看到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她很快就怔住，无法相信周围的景象。

这似乎是……监狱？

这种构造，实在非常眼熟。和尸魂界忏罪宫房间的构造有些相似，但温度或者明亮程度就要差上许多。

空间不大，有些粗糙的未经细致加工的灰色的墙壁在并不是很明亮的光线下给人一种沉闷压抑的感觉。周围没有任何布置，无论是柜子，凳子，椅子还是床……什么都没有。

她知道，这种空无一物的布置是为了让被关押的人感受到最大的不舒适感，未经加工的墙壁也是为了给人增添心理压力。不过，在忏罪宫这种设计只被用在个别房间，大多数的牢房里都还是配了床的。

周围湿冷的空气仿佛要钻入骨髓一般，是单薄的死霸装完全无法抵御的阴寒。

昏暗当中，唯有一缕小的有些可怜的光线射入，方块状的阳光落在手指前方。

虎彻勇音试图坐起来，仔细观察一下周围的景象。然而每个细微的动作都会牵制到伤处，刚刚停止了出血的伤口再次渗出细密的血丝，伴随着撕心的疼痛。

倒吸一口冷气，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移动到墙角靠坐着以节省体力。一阵阵眩晕的感觉散去，睁眼看着光线的来源。是房间顶端小的可怜的通风口。

看到那个通风口她突然觉得，相比监狱，这里更像是地牢。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代表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噩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醒来之后发现梦中的一切竟都是现实。

垂眼，抬手大致检查了一下身体，勇音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是这种伤势在四番队的话就该被拉去优先进行救治了，如今身为副队长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实在是狼狈啊。

抬手想用回道为自己治疗，然而未能成功，灵力输出失败。

手脚都没有被固定住，也没有任何结界束缚。勇音开始还在想既然将她关押至此，为何不像尸魂界一样用杀气石固定双手防止她使出什么鬼道逃脱呢？

现在看来，是他们觉得，根本就没有防备的必要吧。

这种身体，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也无法逃走的吧。

她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自己这是昏迷了多久呢？那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呢？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被关押起来了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的心瞬间收缩了一下。

不，应该不可能会那样……他们的计划应该不会出错，就算临时出现了灭却师，撤退的方法应该也能行得通……

被关押在这里的，大概只有她一个人吧。因为在黑腔本该开启的瞬间她刚好晕了过去，所以才错过了吧。

请千万是这样。

她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倒不是因为她被关押在这里，而是因为她想到，万一卯之花队长也被关在了这种地方的话……

这种想法仅仅是一闪而过就令她感到恐慌。她自己怎样都可以，就算是死在这里，她也会当做那是不可违抗的命运而接受。但是，卯之花也被关在这里的话，那对她来说是比死还要难受的事情。

她大概是在发烧，头脑非常昏沉，身体也异常乏力。

也难怪，毕竟是受了这种程度的伤，发烧属于正常的现象。虽然这种难受这种疼痛的确让人有种大去之期不远的感觉。

那些虚或者灭却师将她关押在这里，是为了做什么呢…？

她已经来不及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虚弱的身体即便是靠在墙壁也不停下滑。最终终于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牢房的大门被人打开。

一丝光亮从外面透入，这使习惯了黑暗的眼感到了些许的刺痛。虎彻勇音从混沌中醒来，看着她并不认识的来人。

“醒了？”年轻的女性挑眉，精炼的短发与俏皮的脸蛋让其看起来非常有活力。缓缓走进，极具特色的悦耳的声音问道。

“……”勇音没有说话，其实，即便她想回复也实在没什么力气。

那位女性似乎也没有想要得到答案，走到了对方身前之后蹲下身子，仔细上下打量着。

勇音皱眉，毕竟，这种打量让人很不舒服。而且她完全不知道对方接下来要做什么。

即便在心里警惕，身体上却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这种无力实在是讽刺。

她注意到对方身上的灵压，沉闷并且压抑，是虚的灵压。但是与其他的虚似乎还有着一丝区别。

所幸，对方很快便移开了目光起身。

“娅贝琳（Yabeling）米尔纳（Mirna），这是我的名字。”年轻的女性轻声说。

虎彻勇音依旧没有回应。

“死神，我们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米尔纳看着银发的虚弱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失去意识的人，露出了一丝惋惜的神色。轻声叹气之后招手示意外面守着的人走进。“不过，在这之前你最好先吃些东西。”

伴随着指示，几只人形的虚恭敬地走入，手中都端着餐盘。最后进来的两只虚竟然还搬着桌椅，将其放到牢房中间。

虎彻勇音抬眼看了看眼前摆着的东西。

她的确是很饿了，但是在这种状况下她实在没什么心思吃东西。而且，不知道对方安的是什么心思，她就只是那样看着那只虚。

“没有下毒。”米尔纳似乎猜到了对方的想法，直接地给出了答案。“因为我们有事情要问你，给你这些是为了防止问到一半你晕倒或者什么，那样太浪费时间了。”

“……”虎彻勇音依旧没有回应。

“你最好快点起来吃。”米尔纳开始没有耐心，皱眉说。

“……”依旧是一片沉寂。

米尔纳站在那里，有些愤怒地看着眼前的囚犯。在某个时刻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之后猛地拎起了身体朝着墙面撞去。

伤处受到撞击，一阵目眩之后虎彻勇音忍住了剧痛，睁开眼，努力展现了平静的表情看着眼前的人。

“你吃不吃？！我再说一遍，不要浪费时间！如果不吃的话，我就直接把你送过去，到时候晕倒了浪费时间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一概不管！”米尔纳凑近，威胁搬地吼着。

头脑在嗡嗡作响，虎彻勇音皱眉，依旧一言不发。

米尔纳刚要继续开口时目光无意间与对方对上，一时怔住。实在是非常清澈的眼睛，其中映着自己的倒影。

而那个平静的表情就好像在藐视着她一样。

她最见不得这种囚犯，这种好死不死的表情，就好像将生死抛之度外，怎样都无所谓。

默默地咬咬牙，松开手之后任对方身体滑下。站在那里看着对方许久，直到表情都有些扭曲。

“来人！将她带走。”冲着外面喊了一声之后，又进来了几只人形的虚。

几只虚看到桌子上一动未动的食物，露出为难的表情。

“米尔纳大人，这些……”其中一只虚鼓起了勇气似的说。

“她不吃我也没有办法，还要我亲手去喂吗？将她带走，直接带到那里！”米尔纳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了一眼虎彻勇音之后回身朝外面走去。

“是、是……！”低级的虚赶紧应下。

身体被人粗暴地扶起，伤口处的剧痛几次让她眼前一片漆黑。

昏昏沉沉地走出了牢房，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是一条金属风格的看起来有些压抑的细长的走廊，全程一扇窗户都没有，全靠着头顶的灯具照明。

似乎真的是在地下。

果然，这里并不是全部没有装修的。牢房里面那种景象是故意设置，为了给犯人增添心里压力的吧。

虽然是金属的墙面，但感受得到，后面应该依旧是由杀气石制造。在这里，完全感受不到外界任何的灵压。

许多个转弯，经过了许多条长廊之后终于到了一扇金属的大门前。两只虚走到前方之后站定，其中一只轻轻碰了一旁的金属墙壁中格外显眼的红色按钮。

片刻后，金属的厚重的大门便被缓缓打开，轰隆隆的响声回响在耳际。

“辛苦了。”片刻后，卡顿 伊马诺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虎彻勇音怔住。

这是怎么回事，对方不是已经被卯之花队长击败了吗？还是说……

视线移到对方的身体，在某个时刻这种困惑被解开。她看到了对方身体上还缠着的绷带。

果然，那时对方的确是被卯之花队长击败了。只不过之后经过了治疗，才会站在这里吧。

身体被猛地推了一下，一个踉跄之后脱力地跪在地上。虎彻勇音头止不住地下垂，她现在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毕竟，她真的没有力气了。

身后的两只虚恭敬地退下。

少顷，被人拖进了那个房间之后狠狠地甩在一旁。

“咳……”身体接触了冰冷的金属，碰撞之后的眩晕仍未散去。剧痛之后一阵作呕，虎彻勇音神志有些不清地将喉口的鲜血吐出。

想问些什么呢？

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信息呢？当下的局势，究竟是怎样的呢？

卯之花队长，究竟怎么样了呢……

虚脱地伏在地上，用手撑着不至于跌倒。虎彻勇音的内心为深深的担忧所充斥。

并不是为接下来所将要发生的事情感到恐惧，她担心的，仅仅是那个人的下落。如果那个人平安，她死在这里都可以。

极度的虚弱中，思绪飘得很远。想了许多平时不会想的事情，也暴露了许多平时不会有的感情。

“四番队副队长，虎彻勇音没错吧？”伊马诺清冷的声音传来。

“……”勇音没有答话。从她醒来那一刻起，到现在，她还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接下来要问你的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有些阴毒的声音回响在金属包裹的房间中，抬了眼，勇音这才看到了这里的景象。

全部为金属包裹的壁面，空间很大，构架很独特，长方形的空间大概有四五米高，长度大概十多米，没有窗户，铁皮上方冷光浮现。仅有两人再此多少有些空旷，有些阴森。空无一物的房间。

是审讯室吗？

伊马诺皱眉，仔细观察了眼前的死神半天之后开口。

“我问你，”好像是有着什么十足的把握。好像，他一定会得到答案一般肯定，居高临下地问。“其余的那些死神，在现世的所在地，你应该都知道吧？”

勇音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怔住。

“告诉我，那些地方在哪。”伊马诺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

死神的所在地？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这是不是就代表，其余的人都安全逃脱了呢？唯有这样，对方才会提出这种问题吧……

啊，果然……

“回答！！”伊马诺吼道。声音在完全封闭的室内回荡。

“……不知道。”虎彻勇音终于开口，用苍白的嘴唇说出肯定的答复。

她即便知道，也不会将这些说出来啊。她怎么会，将同伴的消息交给敌人……

“……”伊马诺目光凶狠地看了看眼前的死神。

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不说的话，后果就自负。”伊马诺眯眼，恶狠狠地重复了一遍。“你们现世的聚集地在哪？”

“不知道。”虽是愈发虚弱的声音，给出的答案却是一样肯定。

伊马诺沉默了许久，在某个时刻突然开口。

“好，那么，就看看这个再决定说不说吧。”

伊马诺走到一旁的操作台，勇音这才发现一旁竟然还有着电子操作设备，是一个小小的键盘上面有许多的按钮。

伊马诺按下其中一个之后，房间左边地面的铁皮突然开始轰轰作响。几秒之后，铁皮竟然开始缓缓卷曲升起，露出了埋藏在后方的玻璃壁面。

似乎，能直接看到隔壁的房间。

壁面完全升起，隔着玻璃将隔壁房间的所有景象暴露在眼前。

虎彻勇音怔住，一瞬间心似坠入万丈深渊般的惊恐。

借着隔壁房间的灯光，审讯室都亮了许多。不同于审讯室全部金属的墙壁，玻璃后方隔壁房间的壁面是一片纯白，被无数灯光照得通亮。空间极大，大概是审讯室的三四倍大，空旷异常，竟与电影里的场景有些相似。

这种布置很难让人猜出这个房间的功能。

虎彻勇音睁大双眼，瞬间呼吸变得不稳。

她看到了那个身影。

是的，此刻——

卯之花烈就站在玻璃后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