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NO的Hunter 于 2014-7-10 16:23 编辑

By暮夏的天空

光。

温软而明澈的光。

瞳孔触及的瞬间被清浅盈透的光芒占据了意识的每一个角落，不可名状的温暖掠过使人措手不及。

粉发轻软的少女置身其间，以晴光为衬，口中念着那些陌生到仿佛来自时光另一端的名字，神情间含着纯粹的笑意，几近虔诚，仿佛在吟诵绮丽的诗句。

话音落下，少女合上双眸，将手中的名册贴近胸前，唇畔依然是清浅的弧度。

——“晴一定会毕业的。”

东兔角听到的只这一句，似许诺又似呓语，带着若有若无的故作轻快。

以看似顺理成章的“毕业”为愿望吗。

如果不能达成的话，是会怎么样呢。

自脊背攀升而上的微弱寒意轻缓蔓延。

一之濑晴抬起头，只看到一双冰蓝冷眸的少女立在门前，波澜不惊的目光中似乎毫无恶意。身后一闪而过的寒光映衬在她的粉眸中，并未激起一丝涟漪。

果然是黑组的同学呢。

她扬起暖容，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微笑。

“你好，我叫一之濑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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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飘着细密的雨丝，水珠划在明净的玻璃上溅开，澄澈的轨迹交织成一张灰白的网，一不小心凝视得久了，就仿佛看见有生命的，呼吸搏动的脉络。网的末端连接着深色石砖上水的镜面，让人联想到无边无际的汪洋，宁静温和，使人摒弃了应有的警惕溺死其间。

空气中氤氲着混合了类似果香与植株般的清甜气息，使人不由联想到春季盛放的明媚，在阳光下渲染出洋溢的暖红。

是一之濑的气息。

目光偏移，身侧的少女一如既往地扬着明媚的笑颦，像一朵小小的粉白蔷薇。

“兔角同学早上好~今天又是愉快的一天呢！”

“晴最喜欢吃这个了，兔角同学也一起去吃吧？”

“今天晴也要努力学习呢，兔角同学也加油呀。”

“今天又有新同学加入了，晴一定要和大家好好相处，然后，一定要毕业！”

东兔角从来只是冷眼看着，心里除了无奈，还有异样的疑惑。

虽然没有说目标是谁，这家伙也再明确不过了吧。

好像天塌下来也会笑着的样子，可是这样的世界，有什么能值得她这样对待？抑或是，有什么能使她摒弃心中的疲惫与黯然呢。

后来不自觉地问出心中所想，一之濑晴只是笑着，她说，是阳光。

这样说了之后，东兔角未发一言，看着那双清亮的眸子，只觉得她是阳光下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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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帮助她的呢，也许是看到她元气满满又略带羞涩的自我介绍的时候，也许是她笑颦如花地缠着她喋喋不休的时候，也许是她眼里小孩子般的希望铺垫在澄澈的瞳眸之上满溢而出的时候。总之，从身体比思维快半拍地冲出去救下那个女孩开始，东兔角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只是该杀就杀而已。”

这样说着的东，此时却已经全然没了杀意。

衣物之下掩藏的斑驳伤痕深刻得触目惊心，睡梦中呢喃呼喊却仿佛无论如何都触不到的名字，值得十余个顶级暗杀者以命相搏的身份……

一之濑晴，你到底是什么人？

隐含着戒备的疑虑，是最后的防线。

“呐，兔角同学，晴的家里呢，是很大的家族的一个分支，只要晴活着都会影响到很多人的利益，为了让晴活到今天，家里的人全都死了，爸爸、妈妈、哥哥、弟弟、爷爷……晴的命不是自己的，是大家一起守护而来的命。大家都喜欢晴的笑脸，所以晴永远不哭，晴是为了笑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啊。”

怎么可能，为了她一个人牺牲掉了那么多的性命，这种事……

死者留下的过于强大的意志，这是诅咒啊。

一之濑晴自顾自地说下去，字字句句轻快而带着滞重的潮湿。

“这是最后的试炼，晴是绝对不会输的，一定要在黑组活下来。”

“不可能的。”

“晴会证明的，大家的牺牲没有白费。”

“不可能的，有十二个人想杀你，你有什么……”

“为了保护晴而死的人，有更多！”

从未出现过的强硬语气打断了对方的质疑，带着有些急迫的轻颤。

东兔角直到很久以后都记得她当时的样子，清亮的眸子并未沾染上一丝悲伤的沉重，含着有些勉强的笑意迎着她的目光，眼里是毫不退避的坦率。

为了杀戮而生，抑或因为守护而死。

又或者，为了守护而生。

护她周全，为了守护因守护她而死的人，一之濑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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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空气弥散着不易察觉的沁香，寒凉的月色透过层层翠碧散落下来，调和了盈盈流动的晚风，把时间抽离在此刻停止了所有不安的躁意。

一之濑晴难得地安静下来，唇畔是安然的弧度，月光倾泻而下勾勒出她的侧脸，带着朦胧的光晕。东兔角在一边看着，恍惚一瞬。

晴一言未发，只是牵着她一直往前走。

眼前突然出现的雪色花丛使人凝聚了心神，纤细精致的植株泛着有些耀目的银白，灿若星辰。

“呐，兔角同学，这是怀梦草，据说把这种花磨成粉末并且睡觉的时候带在身上的话，可以梦到逝去的珍贵之人哦。”

冰蓝瞳眸掠过一丝波澜，不带情绪的声音随着转身飘散在阴影里。

“我没有那样的人。”

身后的晴手中捻起一枝莹白，垂首轻嗅着花中浅淡香气，面色安然。

“晴啊，最喜欢兔角同学了。”

所以，无论以后是什么样子，兔角同学也不要讨厌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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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当时问她为什么要保护一之濑晴的话，也许并没有原因，但又似乎有千万种理由。

比如那双清亮瞳眸中满溢而出的明灭的光芒，午夜梦回中垂泪的呓语，元气而略带羞涩的笑颦，守护着大家希望的祈愿，无休止的宽容……

一之濑晴站在温软的金阳中，指尖承着明光，几近透明。

无论如何也想要守护这样的笑容，这样的明媚，不求她是圣洁之至的天使，在这些有限的无限的记忆里，只盼她生有所息。

绛紫色的连环杀人者沉沉睡去。

长裙婉转的疲惫女子黯然退场。

灼发金眸的无奈少女满目决绝。

天使与骑士的组合双双陨落。

血与泪与梦的挽歌，祭奠了前方的路，鲜血迷蒙之余只看到柔柔的晴光。

怀中的少女安心地靠在她的胸前，然而眼里氤氲着绵薄的水雾。

呐，兔角同学，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哦。

为了让晴活下去，很多人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可是他们不知道，守护晴的人，就一定会死。

大家都想错了呢，家人也是，兔角同学也是，都是把晴当成了城堡中的公主，所以才会小心翼翼不顾一切地保护珍视。

可是晴，是女王啊。

利刃寒凉地划破空气，透过衣物传到对方的体温。

女王，即女王蜂。

东兔角抬手挡下匕首的锋芒，大量的记忆涌入脑海叫嚣于每一个细胞，隐隐胀痛。

那一年，一之濑家和东家相继灭门，听后来的人说，当时的杀伐之人，只有一之濑家十岁出头的小女儿，因其特殊的家族地位，人称女王蜂。

粉发粉眸，笑颦如花。

就像一朵小小的粉白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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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不经思考地执刃向她，东兔角生平第一次丧失了应有的冷静，满目猩红。

兔角同学很笨呢，以为晴愿意背负着对兔角同学的愧疚度过余生吗，晴才不要。

就像桐谷同学说的一样，你要杀的人在这里哦。

一之濑晴粉眸微敛，突然扔了刀，直直地迎着利刃的锋芒，笑得狡黠。

意料之中的疼痛随之而来，仿佛裂开了她的骨血。

晴呢，连累了这么多人，大家不管是直接也好间接也罢，都是因为晴这样没用的存在而死的，无论如何也想要对想要守护自己的人补偿些什么，即使一开始就不是晴的本意。

每一个时光中模糊的音容笑貌，都染了逃不掉抹不开的血。

尤其是兔角同学这样重要的人，晴想用自己的一切，补偿哪怕万分之一。

即便，为之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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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黑组解散于那一年的夏末，最后的胜出者是暗杀名门出身的东兔角。

至于那个任意挑选的愿望，她只是要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在一个静谧美好却幽深的树林中，有人说，她是在这里寻找逝去的记忆，有人说，她首次染血无法接受，以后再不想过问圈内事。

晚风隔离了外界的议论声讨，粉发粉眸的少女牵着东兔角穿行在阴影中，月光镀在一之濑晴的侧脸上，是朦胧的光晕。

唇畔，是一如既往的笑意。

东兔角说，我会保护你。

东兔角说，黑组那些讨厌的家伙全都不在了。

东兔角说，这里很安静，没人打扰。

所以，留下来吧。

晴侧转过脸，仿佛不是看着她，而是透过她看着她身后的什么东西，半晌，轻声开口。

——“呐，兔角同学。”

她猛然惊醒，怔愣片刻，缓缓摊开手心。

手心里，有些耀目的银白粉末衬着月光，灿若星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