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雪狼君 于 2014-7-13 18:17 编辑

智齿

这痛楚是从一个星期之前开始的，左边牙床最深处有一块看不见的红肿包裹住了一颗不安分的骚动，用舌头舔上去都能感到它火辣辣的蠢蠢欲动。所以当Fate拿着饮料走过来挑なのは左边的位置坐下的时候让她惊慌了一下，轻声回答「谢谢」后不自然地略微低下头以免被对方看到自己微肿的下腭。

毕竟是在交往初期再加上自己面对Fate时意味不明的羞涩，なのは并没有像普通受到疼痛就对自己恋人任性作怪的小女生那样立刻寻求怀抱和安慰，只是对于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场景暗暗叫苦——这种天气为了解暑Fate一定会买冰镇饮料吧……？对于隐隐作痛的牙床真是个不得了的考验。

「なのは？」

唔…

不能让Fateちゃん觉得自己是个麻烦又伺候的女孩子啊……

平时一直以头脑清晰思维缜密被同事和学生大力称赞的なのは老师如今却在恋爱方面经常得出缺乏逻辑的奇怪结论，说出来一定又会被友人取笑——「なのは风格的逻辑理论一遇到Fateちゃん就完全行不通了嘛。」

「我给なのは买了热饮……」

Fate看上去有些犹豫，手里的饮料递到一半又有点缩回去：「我看なの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就想是不是今天不太方便……啊我的意思是——なのは是不是有点不太舒服？这种时候喝凉的东西会更加难受，所以……」

总觉得好像被对方误解了什么。なのは苦笑了一下伸手接过Fate手里的热饮：「我的确想喝些暖的东西，谢谢Fateちゃん～替我考虑得那么周到呢～」

Fate眯起眼睛暖暖地冲なのは一笑，嘴角轻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原本折磨了自己许久闷闷阵痛的下牙腭就好像突然镇定了下来。

她们之间的开场白也是由Fate那样的一个微笑而启的，都没有问清对方姓名年龄星座血型家世情史，偶尔在地铁上遇到的Fate就用这样一个微笑轻松地住进了なのは的心里，尽管像是急于掩饰自己的不堪当道，当时贴上的标签是「有着一头漂亮金发的、非常非常漂亮的人」。

之后在地铁站里三番五次地遇见，就会像认识的朋友一样互相用愉快的语调打招呼，なのは这才得知这位美人さん的名字叫Fate·Testarossa·Harlaown，是在某地牙防所上班的牙医。

「当时真的直接“欸？”地问出声了……」なのは用玻璃棒调一下咖啡，对自己当时不太礼貌的反应明显有些后悔，「但是这样的美人居然不是模特什么的吗？明明长得像外国人一样漂亮的，特别是那头长长的金发。」

「到现在なのは对金发还是没有抵抗力吗？」疾风不由得想到另一位她与なのは共同的友人，爱丽莎ちゃん，从小学开始就与她和なのは成为关系极好的朋友了。与なのは最近隔三差五就提到的美人Fateさん同样的，也是金发。

「只是没想到美人さん是做牙医这么……可怕的职业。」疾风撇撇嘴。

牙医恐怕是“孩童时期最怕的东西Top 3”中人气最高居不下的一项了。躺在诊台上整个眼前都是自上而下冰冷的灯光，发出的声音让人一听就幻痛感的钻头，身上不但有奇怪的消毒水气味、还有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剩下眼睛露在外面的牙医……把那一套可怕服装里的人换成Fateちゃん……果然怎么样都会觉得很奇怪吧？

「话说回来啊，我上次去拔智齿的时候，那个医生好像就是红眸的呢。」

「欸？！」

「なのはちゃん一听到关于那位美人さん的事情就这么激动可不行噢。」疾风无奈地摇摇脑袋，「而且只看到眼睛而已，我并没有看到她的脸呀。」

「…啊哈哈……说的也是呢……」

尽管这样讲，疾风到牙防所去拆线时，なのは也一并陪着去了。

两人在门口遇到「刚好要去午休」的美人さん，对方倒是反应极快地立刻就认出了其中一人：「欸？高町さん？」

不过なのは却不知为何没有像对方那么意外，反而像是意料之中。

「啊，果然是Fa……是Harlaownさん呢！」

接下来的事就像是沿着轨道笔直又缓慢地向「幸福美满」的好结局一路奔去，钝感如这两人最后也终于开始交往。作为这两人现在共同的友人，听到这个好消息的疾风暗自以为自己终于能歇一口气，却没想到确认好关系的两人比原来的暧昧时期更让人闹心了——现阶段正在恋爱中自称痛并快乐着的なのは老师，思路越来越活跃宽广，作为友人也不能完全跟上她的节奏。比如现在——

「なのはちゃん也是在长智齿吧？」

在与Fate初次约会后消停了几天的牙疼又在某个夜晚折磨得なのは无法入睡，翻来覆去整个晚上，第二天带着睡眠不足的脸去见疾风时听对方这样讲：「还是去Fateちゃん那边看看吧，长不出来会一直疼下去的。」

本来以为她会非常爽快地应答，但现在なのは却是犹犹豫豫一副不太想的样子。

「那个……疾风ちゃん你还认不认识……别的牙医？」

「哈？」

五分钟之后，在なのは支支吾吾剑走偏锋的原因陈述里疾风总算拼凑出来对方不想让Fate帮忙看智齿的真正原因，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总之就是“以高町なのは的现有耻度还不足以挑战‘让Fate看到自己下腭肿胀时的丑态’这个任务”——这样咯？」

「……疾风ちゃん你最近果然有在玩网络游戏吗？」

「没有啦……现在可是在说なのは的事情！话说回来，这算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啦？说是少女心可是也总觉得好奇怪啊。」疾风摇摇头困惑地表示，「なのは老师现在的羞耻心界限我都有些搞不懂了呢，太高深了吧？」

疾风知道なのは并不是那种谈起恋爱来就会无脑地极度依赖恋人的女生，在这个多数少女都会找点奇怪的理由来多愁善感点缀一下美好的恋爱历程的时代，なのは只是专注地想把与Fate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好好地度过，绝对不会以什么「你还记得我那天的样子吗你还记得我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吗」这样无意义的缠绵小情话去刁难对方。就算有什么疼痛也只是偶尔会在和疾风的谈话中提及，次数远不及她自己独自捱过的痛苦。就算是在恋爱中也十分独立自强的なのは，让疾风都替Fate觉得省心，同时也有些痛心。

明明自己的恋人就是牙医却不去让她看智齿，这种奇怪的别扭大概就是なのは少女心的独特表现了吧。

所以尽管清晰地看到なのは的小别扭开始朝着不得了的方向去了，但疾风还是懒得点破她，推动这两人之间的恋情发展什么的，这种事果然还是太麻烦了。

但作为朋友也不忍心看她就这样疼下去，不久前还感受过来自智齿满满恶意的疾风叹口气对なのは讲，牙防所又不是只有Fateちゃん一位牙医，挑个Fate正好休息的日子去不就好？先治好智齿总比约会更重要吧？

这样总算说服了なのは，找一个合适的日子去Fate所供职的牙防所里咨询。

尽管这样讲，把工作排第一私事排最后的なのは老师，要她挑出时间来忙自己的事情并非容易。后来正值测评时期办公室忙得天昏地暗，智齿又不甘寂寞地作祟起来发炎疼痛，上下牙都无法咬合，一用力就是脸颊要崩坏般的痛。なのは沮丧而沉默地坐在办公桌前企图用工作来麻痹思想，想要用作为一个老师不屈的精神来升华自己充满疼痛感的人生。从一段自虐般的课件之后抬头，看到桌上学生给的热饮，猛然想起了Fate透明的微笑。

最近和Fateちゃん的联系也变少了……

由于根本不知道智齿生长攻击在何时来袭，害怕发生像上一次约会一样让Fate误解成不舒服而自责好几天，なのは最近连日常的共进午餐都以「学校里有点走不开」推脱掉。

再怎么迟钝，对方在好不容易回神之后掩饰不住的失望还是能察觉得到,即使Fate一再强调没有关系，预定取消就算在工作上也是常有的事，以及自己已经习惯了。

习惯……习惯说好的事一再地落空吗？

なのは忍着牙疼掀起眼帘再看看那瓶热饮。

不是和上次一样的口味呢。

なのは的牙齿手术最后定在Fate休息的礼拜四。她躺在牙防所的诊台上，张开嘴接受强烈灯光的照射。能用余光瞥见护士在忙碌地做术前准备。主手术的牙医还没有到，眼前灯光太强烈，なのは要了一块毛巾遮眼。

闻到这个地方特殊的消毒水的味道，跟Fate刚下班时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なのは就忍不住放松了神经，想起之前问Fate智齿的事情。

「智齿长出来的时候，就算是垂直生长，只要和牙周牙龈发生了摩擦后引起炎症就会牙疼，最便捷的方式就是拔掉。当然不拔也可以，只是会一直疼到它完全长出来为止。」Fate放下水杯，非常耐心地讲解，「也有的人不痛不痒就把32颗牙长得整整齐齐，但是也有很多人也会经历一番非凡的疼痛才看到它刚刚长出尖角，因个人体制而异，每个人都不一样的。」

「那拔牙也会很疼吧？这样随便拔掉真的好吗？」

Fateちゃん苦笑着说当然会疼的，拔好牙齿还要再观察看看有没有牙龈出血的症状，缝好之后一个星期拆线就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了。

「其实智齿的生长是人类进化的结果，长出来也没什么用处，」Fate指指自己的颊骨边，「日常生活中几乎用不到。我的建议是拔掉最好，当时对疾风也是这样说的。」

なのは这时想起来可怜的疾风ちゃん，当时智齿引起的炎症让脸肿成一颗木瓜。

过了几分钟时间，听到帘子掀开的声音，还有护士打招呼的声音。

「辛苦你了。」是跟刚才回想中那个人一样的语气。

再熟悉不过……

……

一样……的……？

欸！！！！

Fateちゃん不是说今天休息吗？！

面对这无比尴尬的场面，一边惊悚一边在心中质问Fate，なのは又庆幸自己脸上那块遮光的毛巾，迅速地抬手把嘴唇以上部分捂了个严实，再想到头发也有好好地理进刚才护士小姐给的患者帽，接下来就是耐心地等手术做完然后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Fate把麻醉针拿在手里观察最后的匹配。透过针头看到这位病患紧张得有些抽搐的脸部，用没有被口罩蒙住的红眸看着对方。

「……咦？」

诊台上的人似乎更加僵硬了。

Fate伸手轻轻固定住对方的脸颊，靠近了仔细地看她的牙齿。眼里满是疑惑。

过了一会儿，Fate放开手，把麻醉针拿到一边。在诊台边缘坐下看着躺椅上一动不动的人。

「なのは。」

尴尬。

比之前明明是牙痛却被Fateちゃん误认为来例假尴尬几百倍。

虽然很想问Fate——这个明明说好今天休息的人为什么现在会坐在自己边上，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

「对不起，Fateちゃん。」なのは把脸上遮着的毛巾拿下来，充满歉意地讲。

Fate没有发出声音。

なのは苦恼地想，Fateちゃん肯定生气了吧。

这样被瞒着，总会觉得不舒服啊。

想动用自己严谨的逻辑思维来打破面前的僵局，可是当她抬头看到Fate仍带着暖意、满满地把自己装进眼睛里，像个小孩子似的舍不得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的时候，なのは知道自己肯定又要破功了。

于是把自己不想让Fate治疗智齿的解释又如实重复了一遍。

突然想到之前疾风对于这个理由的评价是「奇怪的羞耻心界限」，なのは就忍不住抬头看看Fate，却发现她也莫名其妙地脸红起来。

「话说回来……为什么Fateちゃん只是看到牙齿就知道是我？」

「这个……」Fate挠了挠脸，目光总算动摇着转向别处。

「嗯？」

「……」把脸埋进手掌，摇摇头一副耻于说明的样子。

「既然刚才なのは已经解释过了，那么Fateちゃん也要满足一下なのは的好奇心哦。」

高町式理论。

过了几秒Fate抬头，好像要奔去战场慷慨就义一样。

「因为……因为なのは……我知道なのは犬齿的……」Fate说到一半，脸已经红的不像话。

「我是牙医啊，所以……注意牙齿比较多也算是职业病那样……所以之前和なのはK……Kiss的时候——」

「等、等下Fateちゃん……为什么会讲到……！」直觉告诉なのは不能让Fate再讲下去，可是心里另一个声音却极度好奇地渴求原因。なのは害羞得用手遮住脸。

就算要说什么话……在这个地方……这种时候……太奇怪了吧！

Fate把口罩摘下来，温柔地掰开なのは挡在脸前的手，用眼睛暖暖地看着她，手指覆上なのは的嘴唇。

「なのは，听我说。我和なのは第一次……Kiss的时候，碰到了なのは的犬齿。なのは的犬齿长得很周正哦，说明なのは小时候肯定很听桃子さん的话没有乱舔。」

听着对面莫名令人羞耻的发言，なのは下意识地想扭过脸，Fate却没给她逃避的机会，头轻微向前一探就触到了なのは的唇。非常轻柔的温暖的吻，让なのは把刚才想要推开Fate逃走的念头愣是抛到了一边。

「なのは的臼齿很完整，几乎都没有磨损，说明吃饭的时候很体面，是个很注重礼节的女孩子。」

近得都能感受到Fate说话时微热的气息，なのは半眯着眼看到Fate脸后面的灯光散开一个委婉的弧度，再次沉迷于唇上的、以及转移到嘴里、浅浅的温度。

「我、我特别喜欢なのは的上门牙哦，长得很羞涩，所以なのは笑起来就更加好看，很漂亮。」

脖子被Fate揽住了。

相比前两次，这是一个很深的吻。和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一样，Fate的舌尖轻舔到虎牙，なのは都觉得自己的脸烫到不行。

稍微分开一下、又软软地润润地亲过来。なのは都快忘记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以及Fate还没有解释过为什么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Fate总算舍得放开揽着なのは脖子的手，戴上口罩恢复了自己牙医的身份，脸上却还红红的，递给なのは漱口水。

看着她低头吐出漱口水，Fate把麻醉针拿在手里，「没有炎症呢，现在要拔也可以，なのは要开始吗？」

「……不痛了。」

「嗯？」

なのは又羞得用手遮住脸，红着脸重复一遍：「像上次一样……不痛了。」

像上次一样……

初次约会结束的时候和Fateちゃん接吻了……

记得嘴巴里还有Fateちゃん买来的焦糖牛奶的甜味，还记得Fateちゃん的嘴唇也是像今天一样软软润润的，吻得沾上了热饮的甜味。

于是才会断断续续的牙疼消停了几天。

手术一个星期后疾风询问なのは要不要陪她去拆线，对方摇摇头。

「拆完线以后和Fateちゃん有约会……」

「诶~~~」

揶揄的语气。

「话说回来，上次真的超级尴尬的……」なのは想起那个场景就觉得脸上隐隐地烧起来，「Fateちゃん突然就和别人换班了，都没有跟我讲！」

「人家换班这种小事为啥要告诉你啦，你又没约她。」疾风拿着手机按简讯，对于なのは的小别扭抱以无视态度，「再不去要迟到了哦。」

Shamal医生看到手机屏幕上的简讯准备回复，护士敲门进来说有预约过的患者提前到了，她应了一声，快速地打好简讯。

“疾风ちゃん要注意饮食哦，否则还会发炎的。我这边有病人来，等下再联系~”

合上手机，抬头看看值勤表上的涂改痕迹。

「真是有活力的年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