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托莉亞，明天晚上會想出去嗎?」

平躺在床上，阿爾托莉亞聽見了愛麗絲菲爾的聲音。

「有什麼想做的事嗎?」

已經習慣了在這裡的生活，身體也沒有像剛開始感覺的那麼吃力。

幾分鐘前伊莉雅才因為要去附近的農舍探望剛出生的小雞而離開了，這裡就只有她們兩個。

愛麗絲菲爾聽到阿爾托莉亞的回應的時候似乎有些驚訝，她可以聽見她往自己走來的腳步聲。

「妳沒聽說嗎?明天鎮上好像有營火舞會的樣子。」

在這樣有些辛苦的時間裡，這樣的活動或許是少數能夠振奮人心的事情。

愛麗絲菲爾坐到了床邊，不用翻身也能看見她在看著自己。

側過身子，被她俯視著讓阿爾托莉亞心跳加快。

「妳想去?」

點點頭，她好像是打定了阿爾托莉亞會答應的心思，態度完全不猶豫。

「感覺很有趣啊，妳不想去嗎?」

翻身背對她，她心裡有些掙扎。

對於愛麗絲菲爾的邀請她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可是現在她又在想著別的事情。

「要去是沒問題啦，可是…」

「有興趣就去嘛!有什麼好可是的嗎?」

肩膀被她溫暖的手抓住不放，難得看見她那麼執著的模樣實屬稀奇。

阿爾托莉亞嘆了口氣，似乎是被打敗了。

坐起身，原本已經爬上床的愛麗絲菲爾看見她爬起來之後便退後一些，然後盤腿坐下。

兩個人都是一臉正色，這樣面對面的狀態實在是莫名其妙。

猜想她也有相同的想法，阿爾托莉亞抓了抓頭髮。

「雖然這樣講應該也沒有效果，但是聽了之後可以不要笑嗎?」

「如果是阿爾托莉亞要求的話…」

已經可以看見她嘴角的揚起，阿爾托莉亞咬緊下唇。

「…我不會跳舞。」

看見愛麗絲菲爾毫不掩飾的笑了出來，她忍不住又加了一句。

「又不是我不想學，只是真的沒有機會...」

「我還以為阿爾托莉亞十項全能呢，原來還有這樣的弱點。」

手被輕輕拉住，阿爾托莉亞有些困惑的跟著愛麗絲菲爾來到閣樓沒有擺放物品的地方。

「愛麗絲菲爾?」

「妳不會的話我可以教妳啊，嗯?」

這樣詢問的同時她的手也沒有放開，像是害怕自己逃走一樣的緊緊揪著手指頭。

不習慣於這樣的方式，阿爾托莉亞沒有多想的將被抓住的手稍微一轉改成了由自己握住的狀態。

面對愛麗絲菲爾，她露出自覺有些勉強的笑容。

「那就麻煩妳了。」

「那、那個…一般的交際舞基本姿勢是男生一隻手放在女生腰上，然後另外就是這樣…」

自然而然的扮演男性的角色，阿爾托莉亞在愛麗絲菲爾的帶領下笨拙的踏著步子。

愛麗絲菲爾似乎是選了一支簡單的舞，需要記下的動作並不多。

但是光是這樣就足以讓沒有任何經驗的阿爾托莉亞手忙腳亂。

因為正在專心學習步子而沒有注意到愛麗絲菲爾在自己開口後表現出的慌張，阿爾托莉亞只是低頭注意不要踩到對方的腳。

耳邊聽著她數拍子，阿爾托莉亞第一次感覺讓身體到聽從指揮是那麼困難的事情。

「阿爾托莉亞，放鬆點會比較好喔。」

「嗯?」

聽見她這樣說之後便抬起頭來，動作也慢了一拍。

「手…」

發現自己到剛剛為止都緊緊的抓著她的手，阿爾托莉亞馬上放輕了力道。

「抱歉，一不小心就…」

「沒事的，記得要呼吸，跟著拍子走。」

她意識到跳舞的時候，身為舞伴的兩人居然會靠得那麼近。

手扶著她的纖腰，與她相握的手暖和得尷尬。

在她口頭指導加上身體力行的同時可以感覺到她呼出的氣息，她身上的香味也弄得她有些飄飄然。

原本有些排斥舞蹈的她，因為愛麗絲菲爾的關係而有機會接觸這方面的領域。

畢竟像這樣與她貼近卻又不用感到緊張的機會也不多了。

在練習了不下四五遍之後終於抓到了訣竅，踏著的腳步也輕盈了起來。

將愛麗絲菲爾在懷裡輕輕的轉一個圈，回到重新面對面的時候兩個人臉上都掛著微笑。

「阿爾托莉亞果然不簡單啊，一下子就學會了。」

「我覺得是因為老師的關係。」

赤腳踩在乾淨的木頭地板上的感覺很好，她很喜歡那種不用怕弄髒腳的清爽感。

外頭的蟲鳴並沒有被地板發出的痛苦呻吟所掩蓋，光是聽著就讓人有了夏天的感覺。

明明白天的時候炎熱得幾乎將人烤焦，這個時候卻有了些許的涼意。

頭頂上是有些老舊的燈泡，周圍還有飛蟲環繞。

像這樣與愛麗絲菲爾在房間中央重複著相同的舞步，阿爾托莉亞感覺到了難能可貴的幸福。

她希望能夠永遠緊握卻又害怕碰碎的幸福。

***

營火的熾熱就算是數公尺之外都能夠感受得到。

圍著快要碰到天空的火燄排出一個圓圈，人們的聲音成為了夜晚的主要旋律。

跟著跳舞的人群打轉，愛麗絲菲爾不停的尋找阿爾托莉亞的去向。

發現她在自己的對面，視線對上的時候看到她尷尬的笑了笑。

對她揮了揮手，臉上的熱度大概是被火烤出來的吧?

伊莉雅跟著附近的孩子一起去玩了，雖然有些擔心但也不好跟上。

難得看到她來詢問能不能和其他人一起玩，要說不行也是相當困難的事情。

伊莉亞變成比過去要獨立主動，她其實也感到有些開心。

又轉頭去看阿爾托莉亞，因為剛剛的經驗而讓尋找變得簡單許多。

注意到阿爾托莉亞正在和別的女生聊天，她忍不住又多花了點心思觀察。

雖然臉上依照掛著笑容，但是她似乎被一同跳舞的女生的積極態度弄得有些窘迫。

雖然看她被他人隨意亂碰不只是一點點的不開心，可是能夠看到這樣的阿爾托莉亞也挺有趣的。

只顧著看她的樣子而沒有注意自己腳下的顛陂，愛麗絲菲爾的腳步頓時亂調。

「還好嗎?」

在跌倒之前被當前的舞伴拉住，她才抬頭與對方相望。

很普通的褐色頭髮，五官之間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要說的話，是一張看起來還算清爽的臉。

「剛剛不小心絆到了，謝謝。」

他放心的微笑，同時似乎也為愛麗絲菲爾終於看著自己而感到欣喜。

「可以問妳的名字嗎?」

想想這並沒有什麼不妥，愛麗絲菲爾便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愛麗絲菲爾。」

「真是美麗的名字啊，跟妳很相配。」

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她就只能感謝性的笑一笑。

沒有問他的名字，反正後來都要忘掉的。

「今天是和誰一起來的嗎?感覺沒有在鎮上看過妳。」

「我們是從西邊過來的，現在在幾哩外的農場上工作。」

聽他又在喃喃自語些什麼，愛麗絲菲爾並不打算回答。

原本以為話題已經結束，卻又聽見他再次開口。

「剛剛妳所說的『我們』，又是指誰呢?」

對於他的好奇有些懷疑，但是又找不到不回答問題的理由。

「我妹妹還有…一個朋友，我們三個人一起旅行。」

「朋友?是男生嗎?」

他明顯的發現了她言詞之間的停頓，理所當然的開口問了原因。

「嗯。」

「真可惜，原來妳已經被追走了啊。」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愛麗絲菲爾感覺心裡都不太踏實了。

雖然已經說好了要保守這個秘密，但是像這樣的誤會真的是一個接一個的來。

「其實我也不知道，表面上是朋友可是感覺又不太像，但是也沒有什麼發生過很誇張的事情。」

和素昧平生的人不知不覺的就開口了，想到以後就不會再見面他就覺得講出來也沒什麼不好。

「妳有和他說過嗎?妳喜歡他這件事。」

被那麼露骨的講了出來，他不臉紅愛麗絲菲爾都已經紅透了耳根。

「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喜歡，可是沒有和他提過。」

「開口說的話事情會變得簡單許多喔，不過一切都看妳啦。」

由地方樂師所彈奏的舞曲告一段落，他們禮貌性的敬禮。

「很高興今晚能遇見妳，愛麗絲菲爾。」

「我也是。」

人群之間大家都在更換舞伴，愛麗絲菲爾也看著到剛剛為止一同談話的男生慢慢的消失。

「愛麗絲菲爾。」

轉頭一看，突然的發現阿爾托莉亞站在自己的身後。

「怎麼了嗎?忽然的出現在我後面…」

有些心虛，愛麗絲菲爾眼望對方打量著自己。

心裡明白她看見了自己和那男孩的對話，但是不管是神色還是話語之間都沒有露出情緒上的破綻。

「抱歉，嚇到妳了嗎?」

不知道是怎麼弄的，阿爾托莉亞額上掛著一滴滴的汗水，臉也比平時要紅潤。

想也不想的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愛麗絲菲爾搶在她閃躲前就伸手擦拭。

「怎麼會弄得滿頭大汗的，去做什麼了?」

「剛剛去幫忙添加柴火，應該是搬運木頭和靠近篝火造成的吧。」

自己也抹了一把，阿爾托莉亞開口喊熱。

「要先離開嗎?找個地方乘涼。」

其實對城鎮本身並不熟，只是想要離開這個人多的地方。

無言的對視了幾秒，阿爾托莉亞好像在考慮些什麼。

「伊莉雅呢?」

「和朋友到別處去玩了，她說之後自己會回去。」

點點頭，她幫自己搧風希望能夠涼快點。

「那就走吧，去散步。」

***

夏天的太陽總是八九點才準備要落下，給人一種時間還早的錯覺。

坐在鎮外的山坡邊，阿爾托莉亞完全不怕髒的在草地上打滾。

「果然還是喜歡像這樣安安靜靜的。」

在她旁邊坐下，愛麗絲菲爾沒有表示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愛麗絲菲爾在舞會上玩得開心嗎?」

被問了之後她第一反應是聳聳肩，想到阿爾托莉亞看不到之後才開口回應。

「還好吧，沒有我想像中的有趣就是了。」

所有的事情都沒有她希望的那麼有趣，她還是比較喜歡在閣樓上與阿爾托莉亞單獨跳舞。

「那之後就知道了，以後有這類活動就別參加了?」

阿爾托莉亞的笑聲讓她也忍不住發笑，但是想到之前聽到的話愛麗絲菲爾就忍不住嚴肅起來。

『開口說的話事情會變得簡單許多喔，不過一切都看妳啦。』

想要開口但是又何嘗容易，光是想到可能有的回覆還有接下來的事情就緊張得不得了。

阿爾托莉亞還是和平時一般的模樣，完全沒有感覺到她蘊釀的心思。

心裡知道不應該奢求她去察覺，但還是有些小失望。

「今天的星星好多喔。」

順著她的話抬頭，在不知何時暗下的天空中果然看見了少見的滿天星斗。

「天氣很好呢，原本都看不太到的。」

「妳看那邊那幾個很亮的，連起來像是杓子吧?」

並沒有學過天文，愛麗絲菲爾就只是順著她的手指觀察星座。

「好像是這樣…」

「沿著杓子最右邊的兩顆星延伸，就能找到永遠指向北方的北極星。」

聽她講解星象雖然很有趣，但是愛麗絲菲爾總覺得對方想講的其實是另外的事情。

沒想到這次真的被她給猜對了。

「吶，愛麗絲菲爾…」

「嗯?」

叫自己的名字卻又不繼續說下去，愛麗絲菲爾看著阿爾托莉亞。

「後天，我們就出發去多倫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