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雅一醒來就看見了與平時不一樣的姐姐和阿爾托莉亞。
兩個人都是反常的板著臉,所說的話也只剩下必要的部份,問候與談天的部份都不見了。
一直到阿爾托莉亞到農場去工作的時候,她們兩個人都沒有多說話。
「姐姐,妳和阿爾托莉亞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啊。」
沒有笑容也沒有視線接觸,這樣子的姐姐還是第一次看見。
感覺很恐怖,但是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吵架了吧?絕對是。
昨天回到閣樓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回來,所以她也不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平時明明感情好得她看來都有點噁心,現在卻假裝彼此不認識一樣。
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事情,過不了幾天就會恢復正常。
好像注意到自己讓妹妹不安,愛麗絲菲爾伸手摸摸她的頭。
「沒事的,讓妳擔心了。」
話是這樣說,伊莉雅卻更加的擔心起來。
那笑容明明是那麼的勉強。
***
「妳說什麼?去多倫多?」
愛麗絲菲爾感覺自己的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忍不住又重複了一次她的話。
「嗯。」
語氣沒有變化,她還是一樣的躺在草地上一動也不動。
「為什麼這麼忽然的…」
太過習慣於眼前的生活,她忘記了自己有多久沒去考慮旅程的終點。
一心的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一直下去,就算要隱藏一輩子的心思也想守候這樣的平穩。
明明這一切都只是假象。
「我們在這邊也待差不多一個半月了,雖然賺得不多但是要買三個人的車票也夠了…」
口裡聽著她計算開銷與這之後大致的生活,愛麗絲菲爾只覺得心灰意冷。
的確,自從離開家之後,在一個地方停留那麼長的時間還是第一次。
「為什麼要那麼趕?多留一下不好嗎?」
說話的聲音輕微,再大聲一點的話似乎就會失控顫抖。
阿爾托莉亞一時之間也沒有回應,在黑暗中看不清她是否在估量要怎麼開口。
「愛麗絲菲爾,妳覺得什麼是最重要的?」
「…應該是伊莉雅吧?為什麼會這樣問?」
腦海第一個浮現的是年紀尚小的妹妹,但是揮之不去的卻是阿爾托莉亞的笑顏。
世界上也就只有那幾個人值得她去思念了,一時之間卻也說不出誰才是最重要的那一個。
「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坐起身來,壓著草皮發出了些許的聲響。
「每天都要吃飽,有一個溫暖的地方能夠一覺到天亮,口袋裡有足夠的錢能夠買點喜歡的東西;在離開那個除了我以外沒有人會回去的家之後,這就是我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呢?」
不認為這和她們要馬上去多倫多有絕對的關係,愛麗絲菲爾的口氣並不像往常那般柔軟。
「所以,我想是時候別再把妳們拖下水了。」
這句話讓她一陣頭暈耳鳴,愛麗絲菲爾感覺自己聽不懂她所說的任何一個字。
什麼拖下水?明明是她和伊莉雅依賴著她,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
眼裡有了淚水,卻不只是因為傷心。
像是在和自己說話,阿爾托莉亞又繼續說下去。
「原本可以直接搭火車到東邊去的,但是我去執意要妳們像罪犯一樣的和我偷渡。當初如果多帶錢的話妳們大可找中上等級的旅館投宿,不用像之前那樣露天受凍,如果…」
已經聽不進任何的理由,愛麗絲菲爾只覺得她在找藉口將自己推開。
明明在過程中積累了那麼多美好的回憶,這麼多的笑容,卻又在這時候全盤否定。
她開始懷疑眼前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她,又或者這才是真正的她。
「妳當初是要去投靠一個在那邊的定婚對象吧?」
話題一轉,不知道為什麼的又扯到了切嗣身上。
「這又和切嗣有什麼關係了?」
在心境上發生變化之後,對於切嗣的事情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不再掛心思念,竟然就能夠將一個人的事情完全的淡忘,這讓她也有些驚訝。
但是她不想要以相同的方式淡忘阿爾托莉亞。
「妳跟我所在的世界是不一樣的,妳不應該擔心下一餐的著落,趕快去找他才是…」
「妳就那麼希望和我分開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起來,愛麗絲菲爾雙手握拳。
聽著她講了這些,她真的已經無法忍受了。
「講來講去全部都是藉口,也不給一個真正的理由,阿爾托莉亞妳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不想知道這個決定是否符合邏輯甚至有沒有違反法律,她只想知道她是不是真心的希望如此。
這或許真的太過感情用事,但她真的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想管。
她沒有回話,光是默不作聲的看著自己讓愛麗絲菲爾怒氣一直上來。
「什麼時後妳變得那麼做作了?編一大堆的理由出來搪塞我,卻完全不問我們是怎麼想的。」
「我現在不就在問妳的意願嗎?還有,我只是做出最合理而且符合現況的決定而已。」
話語裡沒有半點玩笑的味道,她知道一定程度上她是認真的。
「妳這樣像是在問嗎?也不想想剛開始妳是怎麼講的。」
後天,我們就出發去多倫多吧。
那是肯定的句子而不是問句,分明是已經打定注意的樣子。
「多倫多是總有一天要到達的地方,早幾天不也…」
「每次都是這樣,想要跟妳想些關於旅行的事情,妳總是把我打發掉而沒有真的回應。全部都由妳決定,全部都由妳來承擔,妳以為我真的放心嗎?」
出生以來第一次那麼的生氣,講話也相對的不留情面。
「遇到事情總是硬把我們推到後面自己應付,好像我們完全沒有辦法自理一樣。」
雖然不像阿爾托莉亞那樣見過那麼多的人情冷暖,但是也沒有那麼的脆弱。
「當初做的決定一路弄到現在才忽然反悔,那為什麼不當初就這麼做?阿爾托莉亞妳到底是…」
「這的確是我的錯;我只是,忽然的想通了而已。」
夜晚的冷風慢慢的吹了起來,但是氣得臉紅的愛麗絲菲爾已經沒心思去管。
「所以就要將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部都否定掉嗎?妳真的覺得這樣就能彌補錯誤嗎?」
氣到無法控制,眼淚就這樣一滴滴落下來。
依然無言,也不知道是無法回答還是在默認她的譴責。
有些隨便的將鹹鹹的淚水擦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哽咽得快說不出話來。
「我討厭妳。」
轉身往農場的方向走去,沒有回頭也不想管她有沒有追上來。
想要她來安慰自己的同時又希望她乾脆就這樣絕情到底,愛麗絲菲爾整個人搖擺不定。
並非什麼市鎮重要的路徑,太陽已經下山的世界看起來就只是一片黑。
哭泣的同時摸黑在鄉間小路上行走,在多次差點絆倒之下愛麗絲菲爾終於停了下來。
自己剛剛到底講了什麼?
講出了一直憋在心裡的話,同時卻有留下了純粹是因為氣憤而出現的言辭。
摀著嘴,她蹲下來抱緊自己。
這樣子還有回到原本生活的可能嗎?
從來沒有和任何人吵架,現在卻和阿爾托莉亞在短短幾分鐘內鬧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明明是最為牽掛愛戀的人,為什麼會說出『討厭妳』這樣的話呢?
傷的不只是阿爾托莉亞的心,現在就連她自己都感覺到了肝腸寸斷的痛。
不會再有了吧?一直到昨天為止都還清楚感覺到的幸福。
知道她是理性的那一方卻又無法坦然接受,到最後將可能性親手掐死的卻是她自己。
一定要說的話,完全是她活該。
阿爾托莉亞並沒有追上去,她只是坐在原地看著愛麗絲菲爾走遠。
追上去又有什麼用呢?不如就這樣整個放開吧。
將臉埋在雙臂間,她忍著不要哭出聲音。
風聲驟起,掩蓋了兩個人相似又相異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