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十五 • 枪响 】

虎彻勇音在其余几只虚的陪伴下匆匆走入殿内，米尔纳正在一旁窗户边与另一只虚下棋，看到这个场景之后匆匆起身。

白色的披风被鲜血染红，就连银发上也沾染了不少，此刻正顺着面庞淌下。走了一路，披风在一尘不染的地面上留下一整条令人胆战心惊的红印。

米尔纳看到之后也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发现对方身上并没有伤口，那些血似乎是郊外其他的虚的。

看着这一身血就能想到是怎样惨烈并且恐怖的战况啊。

“今天杀掉了多少？”从一旁准备着的虚的手中接过干净的衣物，米尔纳跟随上前之后随口问。

这些天几乎每天都要如此，伊马诺和布克哈特不知是为了削减对方的力量还是怎么的每次都会派给那个人难度强度都相当大的任务……这直接就导致了对方每次回来形象都很吓人。

不过……这似乎起不到什么削弱的作用吧？总是这样锻炼的话搞不好实力还会增强呢，到时候岂不是更不好控制。

莫非……

“米尔纳。”虎彻勇音的步伐有些踉跄，声音也有些虚弱并伴随着颤抖，忍住一口气走到大殿正中央的座位上瘫坐之后大口喘气。

“是。”米尔纳看对方这种反应，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对方要的。这几天来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给我那个药。”虎彻勇音手抚上头之后颤抖着说，伴随着战斗中灵压的大量消耗那种空虚感已经再次袭来，她此刻就像失心的人一般不知所措，渴望着药物能使她恢复一些理智。

“可是……你出去之前已经用过一袋了，早晨用过两袋，再用会不会太多了？”米尔纳对对方的药量感到可怕，虽然从伊马诺哪里知道了这种药依赖性很大，但是看着眼前这个人打进去的药比喝的水还要多的现实忍不住心惊，照这种剂量下去今后岂不是要24小时不停输液了？

“……”虎彻勇音痛苦呻吟一声，好像马上就要承受不住一般紧闭双眼。没有解释的力气，她必须马上进行输液。“……快点。”

“……”米尔纳沉默了一下，最终看出了对方当下的状态已经不能进行正常的清醒的对话，便放弃了劝说的打算。反正，那两个人的目的也的确就是这样，使对方不停加大药量，使依赖性增强，最终以这个药物控制对方。

朝一旁摆了摆手，旁边守着的一位年轻的虚很快就明白，匆匆走出大殿很快就拿着事先准备好了的注射设备进入。

虎彻勇音晕晕沉沉地坐在椅子上，黑暗中听见一旁响起了细碎的声响之后手被人扶住，手背一阵轻微的刺痛，一股奇异的感觉从手背顺着手臂散开到全身。

几分钟之后，那种令人崩溃的感觉终于开始渐渐散去。她的神智也恢复了些许。

米尔纳看着摊在椅子上脸色惨白的虎彻勇音，微微皱了眉之后接过一旁的纸巾大致将其头发上的血迹擦了擦。

“谢谢……”勇音注意到这点之后轻声说。

“你现在就像个瘾君子。”米尔纳没有语气地说，不知道是在讽刺还是在同情。

“大概吧。”勇音听到这个形容苦笑，的确，她那种反应一定非常难看。

“一定要注射这么多的计量？”米尔纳忍不住问。

勇音听到之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回过头直视着米尔纳的眼睛。

按理来说，这种结果不正该是他们想要的吗？以药物来牵制她……

对方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呢？那种表情就好像并不希望她使用那么多药物。

“你要劝我少用一点？”勇音忍不住露出微笑之后问。

米尔纳看着对方微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有些辛酸。

她看着虎彻勇音的眼睛，觉得对方似乎已经知道了正在发生的一切。明知是侵蚀身体的毒品般的药物却又不得不去使用，以此才能生存的辛酸，以及，无力改变现状的无奈。

她突然觉得这个人也不容易。

“跟我无关。”米尔纳扭过头，用毫不在意的冷漠的语气说。

勇音看了看对方的侧脸，在任何人都没有看到的情况下脸上透出一丝痛苦与难过，又看向一旁正在朝她体内输送液体的器具。

输液的速度很快，这使她产生了些许心慌的感觉。然而，也多亏了这种速度，她已经基本脱离了那种可怕的空虚以及恐惧。

将注射的速度调慢以免对心脏造成太大的负担，之后放松身体瘫坐在沙发上闭眼休息。

“谢谢。”她突然轻声说。

米尔纳听到之后怔了一下，回身震惊地看了一眼她监视的对象。然而映入她眼帘的是对方闭眼安静休息的面容，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米尔纳表情复杂了一些，然而很快也就重新扭过头。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数日后。

“她今天用了多少？”

大殿内，布克哈特和伊马诺正在进行气氛融洽的对话。

“五袋，而且这都没到晚上。”伊马诺摇摇头轻声说，似乎对这种情况感到不可思议。他没想到这个药依赖性竟然真的会这么大。

“差不多了，”布克哈特听完之后笑笑。“应该可以找她谈谈了。”

“会不会早了点？如果她还是什么都不说的话岂不是很白费？”伊马诺挑眉。

“不会的，相信我吧。”布克哈特拿起酒杯把玩。“这个药物是做过实验的，到了这种剂量，十个人里面八个人没能抗住。”

“不说还有两个？”伊马诺敏锐地注意到漏洞。

布克哈特轻笑一声，将酒杯放下之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伊马诺。那种眼神令伊马诺感到不舒服。

“另两个自杀了。”

“所以……他们要找你去。”

已经知道了全部的计划的米尔纳轻声按照准备好的说辞向虎彻勇音解释着。

“我明白了。”勇音点头，之后随手整理了一下衣领。

“……”米尔纳垂着头，似乎没有了继续说话的打算。

勇音发现了这一点之后眼里透出了一丝疑惑。

“怎么了？”她轻声问。“感觉你今天状态不是很好呢。”

“……没什么。”米尔纳瞥了一眼之后扭过头。

“……”

虎彻勇音疑惑地看了一眼米尔纳，沉吟了一下最终没有开口。

转身准备走出大殿，白色的披风在微风下飘起些许。

米尔纳表情复杂地看着那道身影离开。

……所以，至此为止，她这短期的监视工作就结束了吧？

不……从下午汇报那时起其实就已经结束了。在她详细地将对方的身体情况，药量，精神状态告诉伊马诺以及布克哈特之后。

如果对方能回来，从属官也不会由她来担任了。因为，如果真的能够回来的话就代表已经不需要进行这种严密的监控了。

那时，就已经完全，沦落为虚圈的走狗了吧。

米尔纳独自一人站在殿中，为她自己的反应暗暗心惊了一下。

是的，她刚刚心中所想的的确是“沦落”……

虽然她是身为虚，同时，那个人的身体也已经完全是虚的身体。但她知道，那个人内心依旧是死神，这点从未有半点的改变。而且立场也非常明确，虽然表面上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听从了伊马诺与布克哈特的所有安排，但其实内心还是站在死神那边的吧。

尽管立场完全不同，是相当敌对的身份，但几天下来她竟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丝丝好感。当然，是那种很单纯的基于对对方的性格欣赏的好感。

纵是再好的性格到最后也还是无法逃脱这种命运啊。

还真是令人感到惋惜，因为无论如何，这个性格的对方都注定不复存在了。

不接受那种要求，不配合的话多半将丧命于那里。

然而，如果回来，就代表那种性格已经被生生改变了。

“啊，虎彻。晚上好。”

大殿中，布克哈特微笑看着来人。

虎彻勇音缓缓走进，目光中含的是相比平时数倍的警惕。她并不傻，从之前米尔纳的表情中她能看出来，有些事情要发生了。

“最近对东部的虚的清除还顺利吗？”布克哈特问。

虚圈的东部最近出现了一批能力强大但是不受控制的虚，以其余虚的灵力为食造成东部的虚的数量锐减。虎彻勇音这些天忙的正是清除那些不受控制的虚。

“基本上已经没有问题了。”勇音点头，轻声说着。

“嗯，那就好……”布克哈特满意地点点头，不得不说对方做为额外的战斗力实在是非常合格。能力比预想的要出色得多。“其实这次还有点事情要麻烦你。”

“……请讲。”知道重点要到了，勇音的表情严肃了许多，低声说。

“你知道亚尔薇特所在的职位吧……大抵来说，是负责虚圈安全的。主要工作是清除内部的叛乱以及消除外来的威胁。”

勇音听到了“消除外来威胁”这几个字，突然心下一个颤抖。

“嗯……是啊，”布克哈特满意地打量着对方的表情。“我刚和伊马诺商量了一下，从长远角度来讲，威胁虚圈最严重的就是在现世潜伏着的那些死神队长了。”

“……”虎彻勇音脸色刷地变白，之后用震惊并且愤怒的眼神看着对方。

果然，到了最后还是如此……是啊，她早就想到了，一切的一切必将发展到这个地步。

死神的队长……所以……

“明天你带着一些人去将其中一位队长消灭吧。”布克哈特微笑着说，好像这是再平常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话音落下，见对方没有回答又补充问了一句，“你觉得这样好吗？”

“……”虎彻勇音恶狠狠地看着布克哈特。她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种方式，并且……来的这么快。

“嗯？怎么不说话？”布克哈特挑眉问。

“……”虎彻勇音依旧用愤怒的表情看着布克哈特。

“看来你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布克哈特似乎丝毫不意外这种情况的出现，轻笑一声。“那这样吧，我们给你个单独的房间好好想一下。”

布克哈特说着朝两旁等候着的灭却师摆了摆手，瞬间四位身手敏捷的灭却师便冲上前在虎彻勇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杀气石特制的手环套在手腕。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速度——

等勇音反应过来，那个杀气石制成的手环已经套在了她的手上。

这一切都是有备而来的。日常守卫的灭却师根本就不可能会有这种速度——

“明天等你想好了，给我们准确的答复吧。”布克哈特微笑着说。“啊，对了……”

“那个药物似乎起一定的神经麻痹作用。为了你能够冷静的思考，得出正确的结果，今晚先不要使用了。”

虎彻勇音猛地睁大眼睛，面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

奋力挣扎想要释放灵压，奈何已经失了先机，手环套在腕上竟连最低级的虚闪都无法释放。

“仔细思考，然后给我们答案吧。”

布克哈特阴险的声音回荡在殿中。

深夜。

全面隔绝了灵压的由杀气石墙壁构成的光线昏暗的全封闭的房间中，虎彻勇音一个人蜷缩在角落，浑身颤抖，冷汗不停落下。

她已经无法忍受这种空虚。

过去的一切都在眼前回放，提醒她往日的繁华，曾经的拥有。

瀞灵庭，伙伴，她的妹妹……

她的队长。

极度崩溃状态下发出的嘶喊充斥在房间之中。

悬崖边缘，木屋中，卯之花对着眼前的暖茶若有所思。

屋外狂风大作，暴雨将至。干枯的树叶被吹散在地，堆在一起。

片刻后，身穿白衣的银发的男子踏上干枯的树叶，发出咔咔的响声。

清脆的丝毫不显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卯之花抬眼，面庞划过了一丝警惕。悄然起身，走向大门处。

在开门的瞬间，警戒全部化作了震惊。柔美的眸全全映着门外的来人。

“你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