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想吃蛋糕。”和麻美两个人走在最后面,要分别的时候,渚拉拉麻美的手指,轻轻说道。大概是最后一次了吧,她这么想着。
突然被告知世界真相的时候,她着实震惊和沮丧了一阵,但很快就恢复了开心的样子。她知道那是对大家最好的鼓励,因为每个人看起来都心情沉重。而且“我可怜的孩子,这样小就经历了这么多悲伤的事,还能不能快乐的笑起来呢?好担心啊......”这个世界母亲最后的话,她一直没有忘记,所以她一直都保持笑容,就算亲戚家对她不好,就算经常有不开心的遭遇,也没有动摇,她相信母亲会看到,然后安心的。
麻美没有说话,只是一如既往温柔地牵着她的手,往点心店走去。面对渚,她的意识里没有“拒绝”这个概念。
好温暖。
要是能一直这样牵着麻美妈妈的手该多好啊。但那样果然是不行的吧?毕竟这个世界的存在是错误的,自己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很笨,很没用。在那个世界里,没能救回母亲,傻傻地签约成为魔法少女,结果只换来一块蛋糕。而在这个世界里更差劲,甚至没能为母亲实现最后的小小心愿。她唯一感激这个世界的,是和麻美的相识。而在那个世界,她甚至杀死过麻美,虽然完全不是出于本意。想起和麻美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麻美对自己的关爱,渚忽然又有些黯然。这一切,马上就要消逝远去了。
不,不会消逝的,只要我还记得,嗯,就算我也不记得了,但它的确曾发生过,曾经存在于那里,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抹消。这么想着,总算又恢复了精神。
一直在颤抖呢,麻美妈妈的手。会勇敢,也会不安,如此坚强,如此柔弱,就是这样的手,曾经救赎了自己。那天在雨中向自己伸出的它,仿佛递给了自己整个世界。
渚又想起许久以前麻美那孤单而无助的身影,那时候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陪着她。直到她认识了杏子,“一个可爱有可靠的后辈。”麻美当时是那么说的。她单纯地为麻美感到开心,终于有了同层次的朋友,虽然因此麻美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好多。
结果我才是打扰她们的人呢,渚有点失落地想。但是有杏子在她身边,真是太好了。
不过也说不定,杏子才是被激励了的那个人呢,和自己一样。
真的温暖了许多人吧,麻美妈妈,虽然她自己没有发现。
“妈妈,你在担心什么吗?”
“啊,被小渚看出来了吗?”麻美勉强展颜一笑:“世界要改变了,大家也许又要分开了呢,虽然我一直不敢承认。”
“妈妈,不要担心。”渚试着安慰她:“就算现在大家会暂时分离,但总有一天,在某一个世界,我们会再次相逢。为了那一天,我也会努力的。”
“嗯。”麻美看着渚坚定的脸,轻轻点头:“抱歉呢,竟然要让小渚来安慰我。明明你也在不安着。”
“圆环之理,是怎样的所在呢?”麻美忽然问。
“那并不是一个地方,也不是一样实物,只是一个概念。”渚尽己所能地解释:“它不存在于任何具体的场所,但又无处不在,非要说的话,它是处于比这个世界更高的层次。在那里,无数魔法少女的精神融为一体,大家不分彼此,由小圆的意识为主导,消除魔女,迎接死去的魔法少女。”
“那样的话,岂不是很无聊?”麻美皱起眉:“大家都是一体的话,不就没有了差异,和孤单一个人一样了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个性和想法,大家成为朋友,互相交流,才会热闹起来啊。”
“这我倒没想过,我还以为这挺幸福的呢。”渚伸出手指按按唇角:“难怪这次我和沙耶加分离出来执行任务时感到那么开心。”
不能互相温暖,不能互相拥抱,不能相互补足,连吵架都不能,这算哪门子幸福?别傻了,如果死去之后也能幸福地和伙伴们在一起,那魔法少女这差事未免也太优厚了。麻美自嘲地想。这个世界结束之后,我会去到什么地方呢?杏子大概也能活下来吧,但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亲密吗?那个世界她可是跟沙耶加最要好啊。
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都会消逝了吧。就算它曾经真实地发生过,存在过,但毕竟又是另外的世界了,我们大概会忘记所有,甚至说不定会走上不同的道路,像以前那样,相互冷漠,相互敌对。其他伙伴也将四散飘零,再也不能开心地聚在一起了吧。
啊,世界还真是不完美啊,连我们几个人的小小幸福都不能照顾周到,所谓的救赎,真的存在吗?
杏子,沙耶加,小圆,小焰,你们到底都是怎么想的呢?这样的世界,稍微任性一点,也是可以的吧?
“小渚,去选吧,任何蛋糕都会卖给你哦。”到了点心店,麻美低头对渚说道:“毕竟是最后的了......”
别说这么寂寞的话啊,麻美妈妈,看着你忧伤的样子真的好心疼。你这个坏蛋,明明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再哭的。渚没有说话,埋着头走进了店门。
不能让麻美妈妈看到,这种时候我必须要比她更坚强才行。放心吧,一定会保护你,为你实现愿望的......
渚拿着的蛋糕,坐在河边的椅子上慢慢品尝。她学校里的朋友很多,有点犹豫要不要去告别,该怎么对她们说呢?转学?不,大概不用,如果行动成功,世界将会在所有人觉察不到的情况下改变,那时自己和沙耶加她们自然会回归圆环之理,其他人也会有新的记忆和生活吧。但是沙耶加说了,这是平常生活的最后时间了,去学校的机会也不多了。
突然,她感觉天色暗了下来。抬头一看,以见泷原中学为中心,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了紫色结界里,周围的行人莫名的消失了。
难道晓美焰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行动?明明圆环之理还没有开始进攻啊。她一边想着,一边焦急地朝中学跑去。心中闪过一丝后悔,最后还是没能和大家道别吗......
启动屏蔽力场之后,渚也恢复了作为魔法少女的能力,变身后速度极大提升,很快就抵达了紫色结界的中心。
哐!玻璃破碎飞散,几道身影从教学楼里跃出,沿着墙壁冲下,往外边跑来,渚应声看去,正是沙耶加,小圆,杏子。三人已经变了身,脸色苍白。
“想跑?”一道身影唿地从半空落下,在操场中间将她们截住,正是晓美焰——用单脚轻轻着地,倒竖的长发缓缓飘落——她冷冷地将手里提的东西抛在地下,那是QB的尸身:“以为有了屏蔽力场就能和我对抗吗?结果还不是不堪一击。”
“少废话,只是措手不防而已。”沙耶加和杏子忙顿住脚,把小圆护在身后。
麻美妈妈呢,怎么不在?渚按捺住焦虑,悄悄从侧面朝沙耶加等人靠拢。
“啊咧,有一只鬼鬼祟祟的小老鼠呢。”焰已发现了渚,但没有理会她。 渚干脆大大方方地走到沙耶加身边:“妈妈呢?”
“我们也不大清楚,希望不会有事。”沙耶加努力保持着沉稳。
“你这家伙。麻美呢,你把她怎样了?”杏子可没有那么好耐性。
“也没有怎样,清理掉了而已。”焰随意地说道。
“麻美姐......”小圆捂住嘴,眼泪滚滚而下:“怎么会这样,明明大家都是伙伴......”
沙耶加也红了眼眶,怒气升腾。
“哦,是吗,清理掉了啊......”杏子惊惶地看着周围,仿佛所有东西都正朝她袭击而来,没有了麻美,一切忽然都变得那么陌生又可怖。她身形萎顿,连连后退,仿佛胸口被狠狠射了一箭,又仿佛被逼到绝路的野兽。精神到了极限之后,她突然狂吼一声,不顾一切地握枪朝焰冲去。
“要糟。”沙耶加看着失去理智的杏子,怕她有失,忙上前助战:“渚,保护小圆,别让她落到焰手里。”
“还没接受教训吗?”焰看着冲过来的两人,神色仍是一派从容,优雅地打了个响指,不知从何处涌现出大量人偶般的使魔,一些迎战,另一些朝小圆围上去。渚看了看仍在哭泣的小圆,拿出自己的武器——号角,一经吹响,也召唤出许多奇形怪状,身体漆黑浑圆,带着红色斑点,四肢纤细的使魔,团团护住两人。
“沙耶加!”杏子看着阻挡在面前的使魔,大声喊道。
沙耶加立刻会意,在身边幻化出十数把长剑,一切朝前掷去。杏子也幻化出多条红色锁链,系住剑柄,奋力挥舞,一时间当者披靡,使魔纷纷被绞碎,消散。两人趁隙冲到焰身边,展开近身战。
“配合还是那么默契呢。明明最开始是对头的。”焰随手拿出枪支应付着两人的进攻,一边又源源不断招来使魔。
杏子和沙耶加丝毫不受她的戏谑影响,只是咬着牙步步紧逼:“还我麻美的命来!”
“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嘛。”沙耶加时刻注意着焰腕上的圆盘,以防她使出时间暂停。
焰的枪在近战中施展不开,又没有更有效的手段,而杏子她们却人越战越勇,看似竟已稳稳占了上风。
“算了,没兴致再逗你们玩了。”焰让使魔加紧骚扰围击,自己找个机会扔出一个手雷,逼得两人躲闪,稍稍拉远距离。毫不犹豫地转动圆盘,进行了时间暂停。
“完蛋了!”沙耶加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意识便陷入混沌。
醒来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小圆和渚被焰的使魔扣住手脚,动弹不得。自己和杏子也是一样,而且额头上还分别多了一个漆黑的枪口。
“平时不都评价我是最弱的吗?现在怎么说?这还只用了魔法少女本身的战力哦。”焰稍微仰起头,挂上开心的笑容:“啊,现在该怎么惩罚你们的叛逆行为呢?都清理掉,还是再次抹除记忆?”
“你这混蛋!”杏子不顾顶着额头的枪,拼命朝焰撞过去。
啪!
枪声响起,杏子脑袋多了一个大洞,身体缓缓扑倒。焰张着嘴,愣在原地。
“杏子!”四道悲呼声一齐响起。除了小圆她们三人,还有一个,却是麻美,她从高年级的教室朝这边跑来。
“去死!”同一瞬间,杏子的“尸身”消散不见,另一个杏子从焰背后出现,一枪狠狠扎进她的心肺间,再一脚踏在她的腰间,用力把枪拔出。
血如樱花般绽放,然后四散凋零。
麻美撕心裂肺地痛哭着冲到附近,却发现形势已经完全逆转,“死”的原来是杏子的分身,本人还好好的活着,不过那种看着杏子在眼前死去的痛苦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焰的情况不大好,如果不是她体质异于常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大概只能躺着等死了。尽管如此,她现在也是浑身发软,站立不稳。血没有一点要止住的迹象,仍是喷涌如泉,她费力地咳嗽着,嘴里也吐出血块。
“麻美,你还活着?”杏子满面惊喜地迎上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你呀,哎......”麻美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跺跺脚,直接朝焰跑去,扶住她,帮她按住伤口,试图止血疗伤。
渚趁机一变脸,从嘴里一串泡泡,碰触到焰的使魔便爆破开来,从而将自己和小圆脱出包围,小圆跪倒在地上,捂住脸,不敢看焰那凄惨的摸样,心中的责任和感情激烈冲撞着,令她无法思考,几近崩溃。沙耶加这时也自行脱困,看着小圆的样子,忙上前劝慰。哎,看来这个世界把小圆变得更脆弱了啊。
“麻美,你......”杏子回头呆呆的望着麻美和焰。
“不管怎么样,她始终是我们的伙伴。”麻美幻化出黄色丝带,紧紧包扎焰的伤口:“你下手也太狠了。”
“是她自己说已经杀了你,我才......”杏子嚅嚅地辩解。
“我知道。”麻美低下头。
“啊,好一幅情深意浓的场景呢。”焰讽刺地说道:“话说你们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你们计划的吗?”
沙耶加看看焰,又看看麻美:“难道是麻美姐......”
“对不起......”麻美头垂得更低:“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这个世界的那些幸福成为虚幻。”
“所以你就去告密?”杏子怒斥:“你知不知道这也许会害死大家?”
焰嘴角挂着微笑,淡然地看着她们。
“她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你们的。”麻美鼓起勇气抬头看着大家。
“我可没答应不伤她们,只是不杀而已。”焰显然不乐意:“随便更改交易条件我可是会很困扰的哟。”
“麻美,别傻了,这恶魔的话能当真吗?”杏子苦笑:“何况现在这个世界已经充满危机,外有圆环之理,内部秩序紊乱,离崩溃不远了。”
“晓美同学说这世界还可以维持下去。只要不让鹿目同学恢复力量,不让她从内部引导圆环之理侵入。”
“嗯,这是真的。内部混乱也可以慢慢修复......”焰插口道:“只要你们不再生事,把屏蔽力场也撤除掉。”
“闭嘴。”杏子打断她:“就算这世界还能继续,但如果那样的话,大家的记忆大概又会被你篡改,命运还是会掌握在你手中,那不是原地踏步一样了吗?何况没有人能保证今后的你不做出伤害大家的事情。”
“麻美,她现在已经是我们的敌人了。”杏子说着,走到焰面前,拿起枪对准她:“我们该做的,是彻底解决她。”
焰叹了口气,悲哀地看了杏子一眼,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杏子。杏子看着她的眼神,手里的枪一个劲地在焰身前画着小圈,居然有点下不去手。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被她的魔性侵蚀了吗?明明决心要干掉她的。
“杏子,求你了,难道你忍心让大家又分离开来吗?”麻美挡在焰身前哀求道:“也许我们可以保留屏蔽力场。”
“你认为她会善罢甘休吗?她的顽固和冷漠我再清楚不过了。”沙耶加突然说道。
“啊拉,你狠了解我嘛,美树沙耶加,我们莫非其实是命中注定的对手?”焰调侃道。
“而且,大家本就从来没有真心在一起过,” 沙耶加没有理会,咬咬嘴唇,接着说道:“麻美姐,虽然很对不起你。但还还是必须说。大家都是伙伴,开心地在一起什么的,只不过是笑话罢了。只不过是某个世界某个人的谎言。几个人充满隔阂,各有目的,有的连朋友都算不上。反正我一直以来都最讨厌焰那家伙了。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占有小圆,从没安过好心。”
“真是荣幸,”焰眉毛一挑:“彼此彼此。”
“这么说是不对的哦,沙耶加酱。”小圆终于恢复了精神,走到焰的身边,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庞,为她擦去汗水和血迹:“在许许多多的时空中,我看到焰酱为了拯救我,为了保护大家而奔走,战斗,就算满身疲惫,就算伤痕累累也从来没有放弃。她救过大家无数次,包括你。也有许多时空里,我们几人是真正相亲相爱的。沙也加酱,作为圆环之理的一份子,你该明白我说的是真的。”
焰颤抖着握住小圆的手,站直了身体。
“就算是这样,难道现在她在这个世界的所作所为,也都可以被原谅?”沙耶加语气弱了下来:“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是应该对她进行处分,剥夺她的力量,让世界恢复原样。”
小圆闻言黯然,虽然她知道那样做事对的,但她更了解焰为自己所付出的艰辛努力。
“处分我?”焰突然露出令人心惊的邪笑:“就凭你们?”她说完一跃而起,身上丝带纷纷断开,洒落如雨:“我才是这个世界的裁决者。”
“大家小心,她刚才是在拖延时间回复力量。”沙耶加突然醒悟:“快动手制住她!”
“晚了!”焰在空中舒展身体,漆黑的狭长羽翼自她身后长出,身体也换上黑色长摆裙。翅膀轻轻扇动,伴着漫天飞舞的金色丝带,竟有一种美丽而圣洁的感觉。令人不敢逼视。可恶,明明是恶魔,杏子不禁想道。
“小圆,美树沙耶加是对的。”名为晓美焰的漆黑恶魔轻蔑地注视着想要发动攻击的几人,好整以暇地说道:“现在的我,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我做一切事,只是因为我自己想要博得你的好感,想要和你亲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如此而已。为此我可以践踏任何人的心意,大概也包括你。所以,我不需要任何人理解,不祈求任何人原谅。不用心怀不忍,不用手下留情,我对你们也是一样。”
“竟然堕落到这种程度,小圆,这下你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吧?”沙耶加拍拍小圆肩头,将她推到身后,双手举剑凝视着焰。
“可恶,早应该干掉你的。”杏子提起枪,和沙耶加并肩而立。
麻美已经不知该帮哪一边,要她对杏子动手固然不可能,但对焰她也一样狠不下心。所以只是站在一侧,召唤出无数火绳枪,插满身边地面。
“姑且还是把我当做交易伙伴吗?”焰深深地看了麻美一眼,又抬头看看无垠的天空:“那么,让一切结束,或者开始吧。”
焰一摆翅膀,朝沙耶加和杏子俯冲下来,但先之而来的是无数道狂暴的风刃。
杏子上前一步,把枪往地上一顿,无数红色锁链形成密集帷幕,把沙耶加她们护在身后。沙耶加一挥手,十数把利剑排成一字向焰飞去。渚也吐出一串迅速胀大的泡泡,帮忙抵御风刃。
焰手中忽然多了一把黑色长弓,从容扣弦,射出一道黑色箭矢,沙耶加飞出的剑刚与之接触,便统统化为蒸汽消散。
“那箭是黑色的火焰?”杏子皱眉:“小心别被碰到。”
“贤明的判断。”焰稍稍得意。
“联系圆环之理,让她们尽快突破结界来汇合。”沙耶加朝小圆喊。
“我刚才已经那样做了。”小圆悲伤又不安地看着焰:“不过受到很大的阻挠......”
“原来她早有预谋吗?”沙耶加心中焰的奸滑程度又有所提升。
一切都是刹那间的事,挡下风刃之后,杏子一跃而起,渚适时吹出又一串泡泡,两人踏着泡泡往空中的焰迎去。
焰减速,向杏子射出一箭,杏子早有防备,枪尾在身下的泡泡上一跺,泡泡砰地爆炸开来,接着这股力道,杏子加速往上窜去,险险躲过箭矢,正好和俯冲而下的焰相交,一枪往焰身上戳去。
焰长弓一横,把枪架住,杏子毫不迟疑,刚一接触,长枪突然拆分开来,变作三段,中间连以锁链,前端像鞭子一般往焰头上抽去。焰偏头躲过,枪头砸在她左肩上,血花迸现。渚的泡泡趁虚而入,从她翅膀上炸下一片黑色羽毛。
竟然被你接连伤了两次!焰真的发怒了,人的感情原来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啊,明明说过要站在我这边的,因为记忆被消去那么一点点就变得截然不同了呢,就那么恨我吗?希望和小圆一起平常地生活就那么大的错吗......晓美焰,你还在犹豫什么?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而已。不是已经决定不需要别人理解了吗?不是已经决定为了保护这个世界不惜背负任何罪孽了吗。
焰突然狞笑起来,伸手抓住掉落的那片羽毛按到肩膀上,伤口瞬间复原。接着手中的弓突然化作一柄黑色长剑,剑身跳动着恐怖的黑焰。她一剑挑起杏子的长枪,将之熔作虚无,顺带将杏子右手带走。杏子疼得哼了一声,左手捂住右臂断掉的地方,那里没有任何血液,全被碳化了。
然后焰再一挥剑,往顿在半空的杏子胸前斩落。
眼看杏子已来不及躲避。这时,渚正好赶到杏子身边,见状一把抓住她的裙摆往后抛去。杏子回过神,半空一个倒翻,平安着地。
“混蛋!”沙耶加冲到杏子身边,用魔力帮她恢复伤势。
“啊......”与此同时,渚被焰一剑划过,栽了下去。
焰没有急着追击,慢慢踏着虚空一步一步走下。
“不要!”麻美正要去看杏子,却又看到渚受伤落下,于是纵身接住她,蹲坐在地上,将她搂在怀里。只见渚的胸腹之间裂开一道可怕的焦黑深痕,血肉模糊。麻美吓得手足无措,哇地哭起来。
“好痛,”渚低头看看自己的伤痕,也被吓了一跳:“妈妈,我要死了吗?”
“不会的!别怕,别怕,妈妈在这里,妈妈给你疗伤。”麻美幻化出无数丝带,将渚的伤口紧紧包裹起来。但一切都是徒劳的,渚气息越来越微弱。沙耶加过来看看她的伤势,流着泪摇了摇头,神色黯然。
“杏子姐姐没事吧?”渚用无神的双眼四处搜寻,终于看到杏子低头站立的身影,于是松了口气:“还好......妈妈必须有她在才行。不然叫人怎么能放心啊。”
“渚,别说了,好好休息,你不会有事的。”麻美眼泪簌簌而下,滴在渚苍白的小脸上。一个劲安慰着她,更是安慰着自己:“我绝对不许你死。”
“对不起,恐怕这次没办法听妈妈的话了。”渚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好苦,妈妈心里也很苦吧:“妈妈,可以吻我一次吗?从来......没有感受过母亲的吻......”
“嗯。”麻美用手指轻轻拨开渚原本漂亮至极,现在却干枯杂乱的银发,嘴唇紧紧贴上她小小的额头。一幕幕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涌起,街道,公园,海边,餐桌......到处都曾经有过两个人的欢笑,到处都有渚跑来跑去,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的可爱身影。这一切仿佛近在眼前,却又都已湮远了......这段时间,很是冷落了渚呢,如今却没有机会去弥补了......
“啊,好安心,又温暖。”渚甜甜地笑起来:“原来世上最高的幸福,就是这样的啊......”说着,身体渐渐软了下去,脸上的笑容却依然纯美安详。
麻美感觉自己的臂弯沉了下去,心也随之不停坠落,不知去向何方......
“好了,哀悼时间结束。”焰伸出粉色的小舌头,美滋滋的舔着红唇:“那,让我们继续狂欢吧。”
“混蛋!恶魔!她只是个小孩子。”沙耶加和杏子看到渚的死,愤怒地咒骂。小圆也浑身颤抖,生气地看着焰。
“看来她的灵魂是回不去圆环之理了啊。”焰笑容灿烂:“多亏了屏蔽力场,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杀死你们了呢,毕竟你们知道这个世界很多事情,回去了说不定会给我带来麻烦的。说起来,QB大概没有教你们怎样移除屏蔽力场吧......不如放弃抵抗,求我原谅,我也许会大发慈悲救她。毕竟是在我的结界里,屏蔽力场大约也干涉不了我回收死者的灵魂吧。快点哦,趁现还来得及。”
“真的吗?”麻美听到这话突然回过神来,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求求你,救救她。我什么都答应你。”
“啊拉,还是那么没有骨气呢,你这个金发工口软绵绵。”焰狂笑起来:“好吧,你乖乖的,别妨碍我们的战斗,之后我会救活她的。”
“麻美你这个笨蛋!”杏子大吼道:“杀死渚的不就是她吗?她哪有那么好心,反正现在我们也打不过她了,她何必多此一举?”
“对,她不过是戏弄我们罢了。”沙耶加堪堪修复好杏子的断臂,抓起剑走到焰面前:“就算她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要让死人复生也不大可能,救人比杀人难得多了。”对呀,反正现在看来我们实力明显不如她,为什么她要多此一举劝诱我们?莫非她其实也是强弩之末?毕竟本来就处于虚弱中,刚才还伤得那么重。沙耶加想到这里不由精神一振。
”不信就算了,可别后悔。接下来就送你们去见她吧。”焰注意到沙耶加踉跄的脚步:“不惜耗费那么多魔力为她再生手臂,你还真是不要命呢。”
“我会要你的命,你得意不了多久了。”沙耶加狠狠地盯着她:“杏子,小圆,麻美姐,我们一起上,她已经快不行了,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小圆咬咬牙,举起弓箭。焰的心她都明白,但是她也有她必须做的事情。
而麻美却依然没有动手,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焰似乎没有说谎。
杏子用魔力制造出新的枪,和沙耶加站在一起。
焰看着她们的表现,淡淡一笑,翅膀扇动,和她们拉开距离。哎,可惜这种状态下,用不了时间暂停,不过算了,其实也用不着,她连使魔也懒得召唤,毕竟这身体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杏子和沙耶加用链枪为前驱掩护,迅速往焰靠拢,
焰似有意逗她们玩一般,眼看她们快要靠近时,一下子飞起来,不过似乎刚才翅膀的伤没有完全恢复,飞得不高。
“小圆!”沙耶加郁闷地看着飞上天的焰,让小圆射击,同时链枪也抛向焰,和杏子轻盈地踩着锁链往上冲去,一边跑,一边躲避着来自焰的射击,锁链断掉就换另一根。
小圆听到沙耶加焦急的呼喊,手一颤,终于还是射出一道光矢,焰皱着眉头躲过,脸上渐渐透出不耐和哀伤。
越来越近了,杏子和沙耶加眼中露出欣喜,也许真的能赢!两人甚至已经酝酿好接下来的全力一击,杏子手中长枪渐渐膨胀变大,看上去竟有种无坚不摧的威势。她还暗中蓄力,准备再次分身。沙耶加俯下身,双手握剑沉在腰间,以便发劲,肩上,头顶,膝盖,脚上也多了无数利剑,尖刃全部指向焰。
但接下来希望完全破灭。
“实力的确有进步。但可惜是在我的地盘......差不多腻了,让你们看看我真正的实力吧。”焰举起右手,掌心向天,长裙轻轻飘扬,绝美的脸上神情肃穆,竟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虽然我不能改变你们,但我可以改变世界!”
天空忽然更加昏暗,巨大的乌云齐聚在上方,无数闪电将整个城市笼罩。其中最惹眼的是各种颜色的球状闪电,有的爆炸发出巨响,有的则无声无息,所到之处一切化作乌有。
学校这一片是闪电最密集的区域,而其中受到照顾最多的,自然是沙耶加和杏子。虽然全力躲闪,但人怎么能快过闪电呢,两人几乎立刻遭受重创,落下地去,借着建筑物,勉强回避。
麻美和小圆则在失神中被一道慢慢结成的透明的屏障困在原地,但并没有闪电攻击她们。
“杏子,沙耶加,小心。”她们一边焦急的呼唤,一边让焰住手。
焰毫不理会她们的哀求,继续指挥闪电追击沙耶加和杏子。
杏子背着沙耶加东躲西藏,一身衣服已经稀烂,露在外面的皮肉全都焦黑,她魔力巨耗,浑身是伤,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也许下一步就会支持不住了,她害怕地想,但是还不行,不能就这么倒下,那样的话沙耶加也会死,说不定还有麻美。
“哇!”沙耶加又吐出一口鲜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那里被闪电击出一个大洞,背上和腿上也有好几片肉被灼烂。但她不管不顾。只是拼命地给用魔力给杏子疗伤。也正是如此,杏子才能撑下来。
砰!
雷球在脚边爆炸,杏子拼命跳开,两人摔倒在一堵断墙后。
杏子这才注意到沙耶加严重的伤势,不由又恨又痛:“不要管我,快给自己疗伤!”
“我大概活不成了。”沙耶加惨淡地笑着,摇了摇头。
杏子怔怔地流下泪来,撕下衣服残片,帮她包扎,一边怒吼:“别废话,照我说的做!我知道你回复能力很强,别骗我了。”
“跟你说了没用的!”沙耶加也怒吼起来,虽然声音微弱许多:“魔力不够......至少你要活下去。我肯定是焰最想除掉的一个,但焰不会真的想要杀掉你们的,虽然我很讨厌她,虽然我很不想相信她,但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保证个p。欺负麻美,杀了渚,又重伤你,我已经跟她势不两立!”杏子坚决地说。
“但如果你死了,麻美姐不知会有多伤心。”沙耶加劝道。
“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麻美是,你也是,我不能看着你死,至少在我死之前不行。”杏子慨然道:“我还有最后的必杀技,我要全力和焰一拼,能宰掉她,大家就能得救。如果不行,你就尽量逃吧。或者想法找QB解除屏蔽力场,这样就算死亡,也可以回到圆环之理,说不定还能再次相会呢。QB这混蛋,又被它摆了一道。”
“哎,结果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沙耶加看着她坚定的脸,叹了口气:“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能拯救,什么都没能改变......”
“至少我们成了真正的朋友。”杏子握住她的手。
“杏子,住手。”沙耶加生气地想要挣开,但杏子握得实在太紧,魔力慢慢从杏子灵魂宝石传了过来:“住手啊,你这混蛋。你的宝石已经全黑了!”她苦苦哀求,咒骂,但杏子无动于衷,毫无保留地把魔力输送过去。
“给我活下去”杏子拍拍沙耶加泪水横流的脸蛋,提起枪转身朝外面走去。
“哎,看了一场好戏呢,其实真舍不得就这么让你们退场啊。”焰看着摇摇欲坠的杏子,笑着感叹。伸手轻轻一掠,黑亮的长发铺天盖地挥洒开来,曼妙至极。
“哼!”杏子突然也微笑起来,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擦干净脸,摘下发箍,红色长发轻轻飘扬,竟有种不输于焰的美。她握紧拳头,往操场中央看了一眼:“麻美,小圆,对不起,不能再保护你们,陪着你们了......”
麻美看到她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拼命地捶打屏障,喊叫着,想要阻止她。小圆也试图射破屏障,但毫无作用。
杏子摊开手,上面是一颗黑得吓人的灵魂宝石。
“哦,又要用这一招吗?”焰收起笑容:“笨蛋果然是死都治不好的。”
“你见过这一招。”杏子不带感情地陈述。
“是,不止一次。”有一瞬间,焰的眼神微微摇曳,仿佛游离于时空之外,
“躲得开吗?”
“当然”焰哂笑:“不过这次我不躲。”
“会死哦。”
“来吧。”焰提起黑焰长剑,对她招招手。
杏子仿佛回应一个老朋友的邀请轻轻点头。然后高高地抛起灵魂宝石。左前踏,形成一个弓步,手中长枪渐渐放大。
麻美无力地跪倒,眼睁睁地看着她迎来毁灭。她不敢看,但又舍不得这最后的时刻......
当!灵魂宝石碎裂四溅,麻美的心也随之粉碎,隔着泪水,模糊地注视着杏子,看着她奋然蹬地跃起,如蝴蝶挣扎着挣脱茧上的血丝般竭尽全力,连人带枪化作一道巨大红色光柱朝焰贯去。
焰倒转身体,挥动翅膀朝她迎去。
嘭!黑色火焰和红色光芒相撞产生巨大的爆炸声,两人却毫无凝滞地错身而过,
“不愧是那个不要命的佐仓杏子呢。”焰重重落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眼中闪过一丝悲凉:“虽然我也远不是最佳状态,不过以残存的那一点力量竟然能伤到我,真是了不起。”
“谢谢。”杏子渐渐升到至高点,顿住身形,悠悠地说道。
然后在黑暗中化为粉末,
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