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樹---

最近，偶爾會重新思考我到底對靜留是甚麼感情。

開端是幾天前與舞衣的閒聊，結果莫名其妙就討論到Hime們各自最重要的人。舞衣是楯君，這太明顯。而其他人也大致知道或猜得出來。

「那夏樹妳最重要的人是誰啊？是妳媽媽嗎？」

當時舞衣邊說邊將一盒雞蛋放到購物籃裡。

「曾經是，但後來轉變了。」把命偷放在籃子裡的不明零食取出來放一邊，回答道。

「咦～那後來變成誰？」

「妳……幹麼這麼執著於這個問啊？」

「喔～可疑喔～沒想到夏樹也有喜歡的人啦！」

「沒有、才不是……是靜留啦！」

「咦！」舞衣雙眼瞪著大大的「是會長啊！」

「幹麼啦，這麼驚訝？」

「沒有啦，只是沒想到夏樹妳原來跟會長感情這麼好。」

「哼！」甚麼嘛……等等，「沒想到」是甚麼意思？

「舞衣，『沒想到』是甚麼意思？」

舞衣愣著看了我一下，突然噗哧地笑出來。

「舞衣！」

「哈哈，不好意思，夏樹妳太有趣了……」舞衣顏面抽筋抱著肚子毫無誠意地說著道歉的話「不過夏樹，妳真的很喜歡會長呢！」

「啊？」

「哈哈哈，臉都紅了！」

舞衣這傢伙……！

「……是又怎樣？」我囁嚅道，偷偷瞄一眼舞衣的反應。

「那……」不知該開心還是生氣，舞衣沒注意到我有說話，走到附近的禮物區拿了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逕自說道：「會長和黎人學長們都要畢業了，要不要送點東西給他們？」

「巧克力嗎……」甜一點的好了，這樣比較好配茶。可是拿巧克力配好像怪怪的，還是買些菓子好了？

「那舞衣妳呢，要送甚麼給學長？」

「這個嗎……」舞衣臉紅了一下，但笑得很開心「也受到黎人學長很多照顧，所以我要和命一起做個畢業蛋糕。聽命說，黎人學長小時候最喜歡吃蛋糕了。」

「是啊，哥哥都愛跟我搶點心！」

命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把滿懷的垃圾食物放到舞衣的籃子內。

也是呢，我要不要也送靜留甚麼東西呢？吃的東西的話，送和菓子會不會很奇怪？

……等等，靜留喜歡吃甚麼？

那時我才發現，我根本不知道靜留喜歡吃甚麼點心……我對靜留的關心恐怕不及她的一分。

靜留她一直以來甚麼都會，甚麼都輕鬆應對……當時她傷心的神情……

她這麼喜歡我，我確連她喜歡哪種食物都不知道……

曾一度認為我對靜留的感情是同樣強烈的。

愛到底是甚麼，可以讓靜留變得那麼無情恐怖，讓靜留哭泣、顫抖，還讓靜留露出那放棄一切的笑容。

如果愛就是讓一個人變那麼瘋狂，那我還真不想去接觸到這種感情。但……當我望著靜留，滿心都想阻止妳繼續瘋狂下去時，我對妳的思念又這麼強烈。

其實我很想回應妳，靜留，但我又不知道這份感情是甚麼。

一度以為這就是愛，但親下去時的感覺卻又不太一樣，似乎沒有妳那般強烈。

雖然如此，卻不討厭那感覺。

果然還是很喜歡靜留啊，沒辦法討厭妳。

可是，對一個人的喜歡，也可以和愛一樣強大嗎？

如果不能的話，我這份感情又是甚麼？

「舞衣，妳的child在你最重要的人是巧海，跟妳最重要的人是楯時，感覺有甚麼不同嗎？」

「咦，怎、麼突然問這個？」舞衣從與命之間的食物奪取戰中探出頭來，有點害羞又滿臉疑問道。

「這妳就別……」話還沒說完，一盒餅乾正中舞衣的頭。

舞衣的臉瞬間陰了下去。

「……命……，妳再鬧晚餐就別吃了！」

哇，果然。好久沒看到這樣生氣的舞衣了。

「啊，不要……好吧。」

看著命一臉委屈，舞衣眼角泛淚、頭髮亂翹地怒吼著，我忍不住笑起來。

「不要笑，夏樹！再笑也不幫妳煮晚餐了！」

「等等，怎麼我也是！」

自己對靜留的感情到底是甚麼？還是沒答案。但是……

我很確定我那時超想揍那刺蝟頭的小鬼！

而那天過後，畢業典禮很快也到了。

這段期間內，偶爾會從舞衣對楯君的態度，來了解何謂「喜歡」。

舞衣會害羞，會假裝生氣地撒嬌，偶爾也會欺負楯君。

只要對象是楯君，舞衣情緒起伏就會特別大。

回想一下，靜留似乎也是。只要是關於我，她就會特別在乎，我說過的每句話，她都記得，包含有些我已經忘記的。

我也在乎靜留，但對舞衣也是，只是靜留多了點。

這是對最重要的人的態度吧？

是所謂的「友情」吧？

還沒確定自己的內心到底怎麼想，畢業典禮當天，老師又以「留級」這消息重擊我！

「阿啦，留級，這樣不是很好嗎？」

嗚！這聲音不用回頭，一聽就知道是誰的。

偏偏現在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她。

有點恐懼，像是被抓包般，緩緩轉頭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心情有些複雜。

「我要不要也放棄畢業呢～」接著妳笑咪咪地放開畢業證書讓它掉到地上。

妳總是喜歡開我玩笑，很認真的玩笑！

雖然無奈，但其實不討厭，甚至還會有一種心裡被填著滿滿的感覺。

至少，我喜歡看著妳現在的笑。

那些傷痛的表情，已經不想再看到了。

或許就跟看著舞衣在笑鬧一樣吧，雖然很無奈，但只要看著妳們的笑臉，好像也被傳染一樣，心情也變得很好。

到了KTV，看見舞衣開心又期待的樣子，很想對她說聲：「妳真是的，都高中生了還這樣！」

而下一秒一陣芳香撲來，自己已經被牢牢抱住，微微轉頭就可以看到妳笑咪咪的臉。

剛剛那句話應該套用在妳身上才對，靜留。

都是準大學生了，還這麼愛撒嬌。

原本想將妳推開，但看著妳臉上的笑容，暖暖的，有點甜，還帶點淘氣，隔著衣服傳過來的體溫透著對我的安心與信任，突然覺得這樣也不錯，心中鬆了口氣，一股暖流升起。

這是自從祭典後，第一次看見妳打從心底的笑容呢。

真的，不想再看到妳露出那麼傷心的表情。

靜留，妳沒有錯。我也很喜歡妳，所以別擔心。

「夏樹，妳在笑什麼？」

濃濃地京都腔從耳側傳來，妳一雙深紅色的眼眸專注又溫柔地看著我。

啊，糟糕！看得太出神了！

還來不及解釋，只聽得舞衣好像叫到我的名字，然後掌聲四起。

看像螢幕，上面顯現的是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的四個字。

「水岸的花」

「哈哈哈哈，夏樹妳的主題曲到了，哈哈哈哈，快來唱啊！」剛剛一臉無力的奈緒此時尖銳的笑聲響起，抖著手，眼角泛淚地指著我狂笑。

哪、哪個渾蛋點這首歌的！

「啊，夏樹，還是我幫妳唱？」舞衣湊過來問，臉上滿是「讓我來唱」四字。

舞衣妳表演欲這麼強，幹麼下臺叫我唱啊！

「阿啦，夏樹，妳要唱歌嗎？」

糟糕，是靜留。

我定定地看著靜留期待又溫和的笑臉，不知道要點頭還是搖頭。

奇怪，我又不是青蛙，幹麼這麼怕她！

「夏樹，加油！」舞衣笑著鼓勵我。

「夏樹，加油喔！」靜留也微笑鼓勵。

「哈哈哈哈，還是妳需要我幫妳綁雙馬尾？啊哈哈哈哈！」

啊～～～～！奈、緒～！！！

一把抓起笑攤在椅子上的奈緒，直接把她拖上臺。

「喂、喂喂！妳在做甚麼，放手啦！」

「這首歌不是也是妳的主題曲嗎？妳也要一起唱！」

「誰要唱啊？」

「妳不唱我就不唱！」

「好啊，誰怕誰？」

「奈、緒！」

「哼哼，怎麼樣啊，夏、樹？」

啊啊啊啊～奈緒妳這渾蛋！妳超渾蛋的啊！！

可惡，怎麼辦啊，超尷尬的，歌都已經開始了！

「夏樹，可不可以讓鴇羽同學和我跟妳們一起合唱呢？」

耶？等等，靜留？靜留會唱歌？

「跟、跟會長一起唱歌？好啊！」

等等，舞衣妳別先答應這麼快啊！

「鴇羽同學真活潑呢，那麼我就跟夏樹共用這支麥克風吧！」

等等等等，靜留妳甚麼時候靠在我身邊的啊？麥克風又是哪來的？

「靜留，妳真的要唱歌？」

「是啊，只要能和妳唱，要我唱甚麼都可以。」

嗚……又是這種讓人無法反抗的笑臉……

接下來的唱歌時間，我從頭到尾都只在看字幕，不敢轉頭看一眼靜留。

靜留的歌聲很溫和典雅，像她人一般，但是……她好像一直盯著我在唱。

可惡，好像全身的毛孔都有人在監視一樣，好難熬……而且臉好熱……為什麼要我上台唱這首歌！

在舞衣的帶領下，這首歌終於有了它該有的正常歌聲，而且還是四重唱，啊，不，是三重唱，奈緒根本沒在唱！

間奏一到，我立刻轉身大吼：「喂，奈緒，妳怎麼沒唱！」

「哎呀，我讓想唱的人唱歌，這樣不行嗎？」

「哼哼，只是割喉太爛的藉口吧？」

「哼，我的歌喉至少不致於像在嘶吼！」

「我至少不像某個歌聲太爛，為了吸引目光而賣肉！」

「妳這可笑的雙馬尾有甚麼資格說我？我看妳是忘了當初有多蠢吧？那我好心拿給大家欣賞吧！」

還來不及阻止，奈緒一說完就將手機掏出，將那張圖展現給大家看。

精確地來說，是給靜留看！

「靜留妳不要看！」向前一捉奈緒，沒抓到，趕忙回身用手蓋住靜留雙眼。

「哼哼，我就看妳能蓋住她的眼睛多久。」奈緒老神在在地後退一步，把手機拿在我夠不到的距離，一臉嘲笑。

「奈緒，妳……」還來不及說完，靜留突然插進一句話：「我沒關係喔，夏樹。」從手上觸感感到靜留睫毛輕清一顫，接著靜留又說：「夏樹不管對我做甚麼，我都很喜歡喔！」

剎那間，眾人安靜。

每分每秒突然都拉長，任何動作都像是慢動作般被放大關注，血液像沸騰的熱水，冒著蒸氣咻咻從脖子上升直往腦門衝。

靜留，妳在說甚麼！！！？

想吼不能吼，手想收回，但照片又放在面前……

哇啊啊啊啊啊！靜留！！

然後等腦袋稍微冷靜下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跑到KTV旁的小巷。

我是怎麼做到的？剛剛……似乎抓著靜留的手就往門外衝……抓著靜留的手就往外衝……

天啊，太丟臉了！怎麼就把人給抓出來了！都是奈緒那傢伙！

「夏……樹？」

靜留氣喘吁吁地在我身後小聲喚著我，我趕忙放開她的手，回身看她。

靜留白皙的雙頰微紅，眼神藏著喜悅。當我回望，眼對上她的眼時，她表情突然僵硬，黑影從臉龐上閃過。

那一刻，我好像又看見她遭我拒絕的那瞬間。

這瞬間就像幻覺一閃而過，靜留臉上很快又掛上笑容，禮貌的笑。

不對，不對，不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表情是怎樣？靜留妳別管我剛剛的表情，我只是……只是害羞而已！明明都不想再看到這種表情，無論如何，靜留，我都不要再讓妳再出現這種表情，但現在怎麼又這樣？

身體的行動早於嘴巴，倉促地伸手將妳的手抓回，用雙手緊緊包著。

一絲驚訝閃過妳臉，隨即換上一個更淒涼的笑，妳閉上眼，另一隻手覆上我手，開口說：「可以了，夏樹，謝謝妳。對不起，剛剛對妳說了那些話，我以後不會了。」說完妳睜開雙眼，眼中溫和依舊，手一推，將我抓住的妳的那隻手抽出。

我急了。

「靜留！」衝上前將妳雙手都握住，緊盯妳的雙眼，就怕妳誤會我想表達的任何一句。

「剛剛妳說的那些話，我都不在乎。我表情會那麼兇，全是因為奈緒和照片。」至於手，只是因為害羞……這我才不會說出口！

低下頭看了一下妳剛剛被我抓著跑的手，很紅，抬頭問：「很痛嗎？」

妳緩緩搖頭，眼神帶笑地看著我。但這份笑容，總覺得不是妳真正的表情。

都說不是這樣了！靜留，勉強自己笑著，我看得出來！

明明是這樣的感受，卻還溫柔地注視著我，妳這樣，我才不會開心！我想讓靜留開心地笑著，但不是這種表情！

在這雙眼的注視下，一種鬱悶的情緒在胸口膨脹，我趕忙別開雙眼，轉移注意力，開始低頭輕輕按摩妳被抓紅的手。

妳的手很漂亮，但出乎預料，掌根和虎口部分有些不算硬的繭。

「那是小時後練習防身時留下的。」

聽到妳這麼說，我才猛然發現我竟然在來回摸著這些長繭的部位。

不用看，也知道靜留妳又帶著那種溫和的笑容看著我。

啊，我在做甚麼啦？太丟人啦！這叫我怎麼抬頭看妳……

沒臉抬頭，沒臉逃跑，又不想叫妳離開，只能僵在那，手指不敢動，脖子不敢移。

可惡，我今天那麼狼狽，都是奈緒害的！

啊，奈緒的照片！不知道靜留有沒有看到。拜託！面子都丟光了，至少這個別被看到！

「靜留，奈緒剛剛給妳看的照片，妳沒有看到吧？」

「嗯，夏樹叫我不要看，我就不看。」

「太好了……」心下鬆了口氣！再被看到就沒臉看靜留了。

哈哈哈，奈緒，妳還是沒成功！

「不過，沒想到夏樹綁雙馬尾還滿可愛的喔。」

咦？等等……

「靜留～！！」

「呵呵，在奈緒剛拿出來時不小心看到了！」

等等，怎麼會，奈緒這渾蛋！

靜留此時微側著頭，微笑著，眼神溫柔到快滴出水來，著迷地望著我。

靜留妳……真的很喜歡我呢。

雖然情感上無法給予妳所期望的回報，但是，一點小小的畢業禮物，我還是有的。

希望它能讓妳開心。

從裙子的口袋中掏出它，將它緊緊握在手中，小心地不讓妳看到地塞到妳手上。

「這是……？」

在將禮物交給妳的那刻我瞬間將臉別開，偷偷從眼角看妳的反應，見妳的臉慢慢從疑惑，變成驚喜。

看到妳笑得這麼開心感動，我心裡有種莫名地情緒在奔騰。忍住下意識又想去拉鬢角的衝動，將手背在身後，手指鉤著手指互相扭成團。

「這是送給我的？」

我點點頭，但不敢看妳的臉，小聲問：「喜歡嗎？」

「嗯。」妳笑了出來「最喜歡的禮物了！」

妳聲音中流露著喜悅，手摸著躺在妳掌心，用珠子串成的縮小版「清姬」。

前陣子為了做這「迷你清姬」，除了費時費力，還跑去找舞衣請教。當中我可是忍受舞衣的碎碎念，還有命不停將珠子全數打亂的瘋狂打擾……但這一切在看到妳的反應後，都顯得如此值得。

「夏樹，謝謝妳。」

抬頭看向妳，正準備回答，突然愣住了。

淚水泊泊從妳眼眶留出，如線絲般劃過妳笑著甜蜜的臉龐。

怎麼哭了？怎麼哭了？怎麼辦？怎麼辦？該有甚麼反應？

走近妳，掏出手帕正要好好將妳眼淚擦乾，突然一股拉力使重心不穩，一個踉蹌，回神時已經被妳緊緊抱住。

「靜留……？」我的手僵在那，不知該作何反應。

「對不起，夏樹……可以讓我抱一下嗎？」

心莫名地疼了一下。

啊，原來是這樣，妳還是會一直害怕我討厭妳啊。

靜留，妳很好，如果沒有遇到妳，我肯定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妳是第一個踏進我內心的人，我怎麼會討厭妳？

盡全力，將雙手伸長到極限，然後收緊抱著妳。希望妳能感受到我的回應。

「嗯，要抱多久都可以。因為我也喜歡靜留喔！」

雖然看不到，但知道妳笑了。妳輕輕蹭著我的鬢角，緩緩將頭埋進我的肩窩。

妳的眼淚，冰冰涼涼的。

將妳又抱得更緊了些，右手輕撫妳的背，胸腔中充滿妳的味道。

只要妳願意，讓妳抱多久都行。

因為我最喜歡妳了，靜留。

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