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雪之後 上篇

絢瀨繪里喜歡在深夜時份，出門四處散步。原因當然不是要代替月亮懲罰這麼晚還沒回家的不良青年，值得一提的是這個小城鎮根本沒有不良青年。在這時候的街道上除了繪里外，就只有待在居酒屋笑談風生的大叔們。

看到一盞盞亮起的街燈，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的感覺，配合在下雪之後的街道，就像童話般浪漫呢。

這光是免費的啊!不用錢的啊!要是在自己家裡整晚也亮著燈的話，電費會很可怕的。想到這裡繪里不禁嘆了口氣，一個人生活真是辛苦呢，幸好模特兒兼職的薪金還不錯。

到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買了一盒熱牛奶後，繪里漫步回家。

途中經過一個公園，走到這裡的話說差不多到家的了。從公園傳出的神秘聲音讓繪里停下腳步。

「……欸?」

驚訝得放開手上的熱牛奶。

剛下完大雪的氣溫應該不夠十度，就連有四分之一戰鬥民族血統的繪里，也很自覺地穿上足夠的衣物。

本應空無一人的公園裡，有著一位少女，身上除了純白的連身裙外什麼也沒有，包括了必須的鞋子。露出沒有受過日曬般、纖白的四肢。

「嗯嗯……接著……」

少女若無其事地在雪地上堆砌著雪球，腦袋一擺一擺的，亞麻色的及腰長髮左右搖晃。

「完成了~」

啊，不錯的雪人嘛。不對，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好歹現在也是冬天啊這樣跟裸體沒有分別的裝扮會死人的啊!

「喂!你!」

繪里急步過去，儘管已經非常小心，但卻在積雪比較厚的位置摔到了，一整個人趴在雪地上。

聰明可愛的繪里才不會哭呢……!

「………」

「………」

「請問……能起來嗎?」

像小孩子般的聲音問道。

「當然、可以!」

「沒事吧?」

「……比起這個，你這身打扮是什麼回事!?給我穿上這個。」

繪里立即脫下身上的卡其色夾克。

「你、你誤會了!好熱……!」

「說什麼莫名其妙的事?你知道現在的氣溫是多少嗎?」

「可、可是……!」

「家人呢?為什麼會在深夜時份呆在這裡?」

完全沒有讓少女解釋，繪里一口氣地追問。

少女見狀，往繪里的臉伸出了手。雖然還沒清楚發生什麼事，可是從她的手傳來、瞬間的寒冷使繪里不禁往後避開。

那是完全沒有氣溫可言，比屍體還要冰的手，就像剛從冰箱拿出的物品一樣。

「小、小鳥不是人類啦!」

少女氣急敗壞地說。

欸?

「你說什麼?」

「小鳥不是人類……」

「欸?」

「……要再摸一次嗎?」

「不用了謝謝!」

「那麼，夾克還你。」

「喔……」

夾克被放在肩上。

繪里腦袋一片空白，呆呆地注視著少女的臉，精緻的五官還帶著一點稚氣，大概是十六、七歲的樣子。暖色系、像蜂蜜般的雙眼擔憂地看著自己。

「你是誰……?」

能說出的只有這句話。

「那個……該怎樣說好呢……」

「不、不是要來活捉人類的外星人吧!?」

「不是的說!請別露出這樣害怕的樣子!」

「那麼……是雪女?」

雪白的皮膚、不懼怕寒冷，繪里只能想到這個身份。

少女卻搖頭。

「雪女是指能控制雪的怪異吧?小鳥卻是會被雪控制的東西……要說名詞的話就是……」

小鳥大概是少女的名字，她歪著頭苦惱地思考。

「雪的產物……之類的?」

「總之請放心吧!小鳥的戰鬥力只有5的說!」

「嗯，看起來也像很弱的樣子呢……」

「沒錯是很弱的說!」

「這不是稱讚啦!」

繪里重重地嘆氣。

「請問可以請教姊姊的名字嗎?」

「……繪里。」

潛意識地隱藏了姓氏。

「那麼繪里，請趕快回家吧?在這時間在街遊蕩是很危險的說!」

「到底是誰比較危險啦……小鳥，你有類似家的東西的嗎?」

「沒有的說~」

超輕鬆地回應。

「呃……不如就住在我家吧?」

「……欸?」

「請你務必住在我家吧!」

然後請務必幫忙關燈，在心裡暗自補上一句。而且看著比自己年紀還要少的少女一個人在公園裡，怎麼可能放任不管嘛。

「可以嗎……?」

「當然!」

然後拉起寒冷得可怕的手，帶著還在猶豫的小鳥回家。

「到了。」

繪里租用的單位不大，兩個人住的話勉強可以的，一起睡在一張床的話小鳥不會介意的吧?

「小鳥。」

「嗯?」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要拜託你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可以嗎?」

繪里異常嚴肅地問。

「請、請說!」

「可以每天晚上也幫忙關燈嗎?」

「就……這樣?」

「嗯……笑出來也沒關係的……可是麻煩你了!」

晚上要自己關燈，是繪里獨居所遇到的最大困難。

「可以的說~」

沒有詢問原因，眼前的少女很輕易便答應了。

「你、你是天使嗎!?」

「不對!小鳥不是天使啦!只是關燈而已……而且小鳥也沒有羽翼的說……」

「是啊，名字明明叫小鳥的說。」

「嘿嘿~」

好像說了一個不錯的冷笑話。

「小鳥要關燈了!」

「嗯!請關吧!」

怎麼關燈也弄得像拆炸彈似般緊張的……

「小鳥?不來睡嗎?」

「小鳥是早上才睡覺的說~」

「喔，雪女還有這個設定的啊?」

「不是雪女啦……」

「雖然還有很多事想問你……不過我也想睡了……」

「嗯，晚安，繪里。」

……不對。快要熟睡前，繪里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那在直至黎明的這段時間，她會做些什麼?

好像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大概是夢吧?反正感覺已經變得不像現實了。明天，去深入地了解小鳥吧。

早上，室內被陽光所照明，繪里睜開眼睛，身體在鬧鐘響起之前已經自覺地起來了。她立即東張西望，心裡有點懷疑昨晚發生的事。

只見穿著冬天絕不可能出現、純白連身裙的少女，坐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裡，抱膝而睡，走過去能聽到平穩的呼吸聲。

雪的產物，大概不喜歡陽光吧?繪里想。

在桌子上留下字條，繪里上班出門，希望在她醒來之前回到家。

「早上好喔。」

「早上好，南條小姐。」

雜誌社的老闆微微一笑。

「今天精神好像不錯喔?怎麼了?繪里的春天要來臨了嗎?」

「想也別想。」

「也是呢，繪里會喜歡上的一定不是人類。」

「………今天一整天也是處理文字內容對吧?」

「嗯，因為天氣這麼冷也不想繪里穿著暴露的衣服拍攝呢。」

雖然是這樣說，可是暴露的衣服繪里從來也沒有試穿過。

這家社的老闆是個不錯的好人，除了還要自己包辦文書一職，卻只給一點五份人工外。

要開始認真工作了。

下午五時，繪里工作回家。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小鳥一蹦一跳的走到繪里面前，很自然的替她脫下大衣。

「睡醒了啊?」

「嗯，太陽下山的時候就會醒來呢。」

「這樣啊……」

繪里點了點頭。

未知生物的研究開始。

「小鳥的名字是怎樣來的?」

「嗯……不知道呢……感覺就像與生俱來的東西……」

「嗯，那麼體溫是多少?」

「沒有量過呢。」

大概就是十至十五度左右吧?繪里想，但這只是表面感受到的溫度。

「可以張開口嗎?」

「是的……」

少女很乖地張開口，露出潔白齊整的牙齒。

繪里毫無聲兆地把手放了進去，直接摸進近喉嚨的深處，溫度稍微高了一點，但還是很冷，除此以外的構造都與人類相同。

「嗯……」

好像有點難受的樣子，繪里收回了手。

「那麼接下來地心臟的地方，我要伸手了。」

「喔………」

從領口中伸入手，貼在左胸的位置。

溫度好像又高了，大概這是溫度最高的地方，跟人類一樣，能感受到平穩的心跳。這麼一來便能肯定了，除了體溫很低外，小鳥的身體跟人類沒有差別。

另外好像發育得不錯。

「…………欸?」

想到這裡，繪里立即鬆開手。

「怎麼了?繪里的臉很紅喔……」

「沒、沒什麼!」

相對的小鳥倒是一副自然的樣子，雖然好像有點不安，但完全沒有為剛才的事而臉紅。

為對一位未成年(大概)少女做了這樣那樣的事而感到害羞對不起大家的就只有繪里一個嗎?

「請問……研究完成了嗎?」

「呃……還差一些……」

「請隨便吧。」

「不、不會再摸的了!」

會受不了良心的責備的。

接下來再問了幾個問題，繪里簡單的寫在筆記本上。

小鳥不能被陽光所照到，沒有飲食的需要，不懼怕寒冷反正怕熱，其實也不用睡眠，只是白天沒有能活動的地方，被雪所控制……?這一點小鳥好像不想說太多。

還有就是(幾乎)沒有羞恥心，很和善的孩子。

「雪嗎……」

繪里自言自語地說。

像童話般的少女、出現在自己面前。

雖然還有很多讓人在意的地方，不過還是留在日後問吧?現在，繪里認為跟這個少女一起四處漫步，也是不錯的主意。

「小鳥，在接下來的兩小時裡，一起出門吧?」

「……繪里不怕冷嗎?」

「我可不會像你一樣，不過穿著大衣倒是可以外出的，還有你也是。」

被誰看到了可會被誤會的啊。

「小鳥不穿也沒關係的啦……」

「不行。」

強行為她套上一件純綿毛衣。

「接下來去玩雪吧!」

「欸?」

「不喜歡嗎?」

昨天看著小鳥很高興地堆雪人的說。

「不……我很高興呢。」

「那就好。」

隔著手套，握緊了少女的手，兩人邁步向前。

很長時間、沒有這樣握著誰的手，被南條小姐騷擾不計算在內。

不可思議地，內心被溫暖所佔滿。

久違的、去玩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