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yik0714 于 2014-7-24 11:17 编辑

降雪之後 中篇

「有聽過這個鎮的怪異傳聞嗎?」

工作的時候，南條小姐問。

「傳聞有位女士使用了禁忌黑魔法使自己的身體逆生長……」

「那個繪里你聽誰說的?我保證你明天見不到他。」

三十歲的童顏(?)老闆扭斷手上的原子筆。

「有聽過關於雪的傳聞嗎?」

「欸?」

立即想到剛同居了一星期的少女。

「在這個鎮的冬天，深夜時份，不懼怕寒冷、像雪一般的少女。」

繪里停下手上的工作，轉頭望向南條小姐。

「據說並非所有人也能看到她的存在，倒不如說可以跟她接觸到的人，大概是特定的人。」

「特定的人、特定的時間嗎……」

「嗯，不是很有趣的感覺嗎?」

更有趣的是這位傳聞中的怪異目前在繪里家中。

「我呢，大概在一年前，偶然地遇上了她。」

「欸?」

「……第二次了啊。」

「抱歉。」

可是實在是很驚訝，心裡充斥著滿滿的疑問。

「一年前繪里還沒來這裡的吧?這所雜誌社還是我父親主導的，然後他在一年前病逝。正當自己在大風雪中，一個人跑出去、哭得死來活去的時候，我看到了在公園裡堆雪人的身影，因為雪下得太厲害，我沒辦法看清對方。」

「然後，她走過來，拉起我的手回家。」

就這樣，沒了。

「所以，如果這一次的封面是那個怪異的話，說不定會很不錯呢。」

「你就這麼一口咬定她會是個美少女嗎?」

「難道不是嗎?」

毫無疑問她根本是萌到不行!……等等，不對!這樣回答的話就會暴露的了!

「……請繼續工作。」

「繪里真是的~」

想起之前，跟小鳥一起堆雪直到深夜，才發現自己還沒吃晚餐的事，因為小鳥沒有食慾所以也沒有在意這點。

最終繪里到了便利店吃泡麵。

在燈光下沒有影子、防盜鏡中也看不到小鳥的身影。

「要是繪里一個人的話，要我陪你也是可以的喔?」

個性輕浮的德井先生這樣向自己開玩笑，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少女。

就像是、只屬於繪里一人的樣子。

額頭被老闆親切地彈了一下。

「……你在想什麼啊?」

「沒、沒什麼!」

「剛才都拿著滑鼠不停搖啊搖了唷。」

「萬分抱歉!」

回到家。

「……就是這樣，請穿上這個。」

「小鳥完全不明白喔……」

接過一件高中制服，小鳥露出非常困惑的樣子。

「原因的其實也不重要，穿上就是了。」

繪里一邊說一邊認同自己地點頭。

其實只是自己想看———什麼的當然不會說出口。

「可是……」

「這是研究。」

然後就很順從地換上了。

高中的制服在小鳥身上非常合適。

先不提繪里為什麼會把制服從那個家帶走，其實只是自己大意帶錯了衣服。

「……可以嗎?」

「Хорошо。」

繪里坦白地發表了感想。

「那是什麼意思?」

小鳥歪頭。

「很棒很可愛的意思。」

後半是自己加上去的。

「小鳥覺得繪里比較適合喔……」

「不，我已經是從大學畢業、超齡的了。」

接下來就是姿勢的教學。

「………」

跟據繪里的指示，小鳥把兩腿分開屈後，以一副嬌弱的姿勢坐在地上，剛好可以從裙子裡看到白色……不對，才沒有看到呢。

彷彿沒有站立過在地上、雪白的足踝也很贊，長度剛好的柔順頭髮也必定會戳中大家的萌點，重點是少女的表情就像純白的小孩一樣，毫無機質、稍帶疑惑的眼神根本就是殺人於無形的凶器。

「雖然是這樣說……」

繪里無力地跪在地上。

相機根本拍攝不到她的身姿啊!!!

「……繪里?」

「人類的科技還未可以呢……」

「小鳥覺得這是很正常的啦……」

「也是，感覺要是真的登上了雜誌封面的話，南條小姐一定會被色情刊物員問話的。」

「難道繪里想拍的是違法的照片嗎……」

「不不不，這只是擦邊球而已放心吧。」

小鳥的眼神變得更不安。

「請務必相信我是位守法的良好市民。」

「不，那個……繪里，眼睛很紅……」

「呃……」

「想哭嗎?」

「……一點點。」

繪里合上雙眼，防止眼淚湧出。

「剛才，想像了一下已故的妹妹、穿上高中制服的身影。」

雖然小鳥跟妹妹的外貌並不相似，但在小鳥露出笑容、或是困惑表情的時候，繪里總是會有她是亞里沙的錯覺。

想讓她穿上這套制服，想讓她體驗高中生活，想跟她一起上學放學，想跟她繼續、留在自己的世界裡。

小鳥沒有回應，只是把手掌放在繪里的額頭上，觸碰到那驚人的冰冷同時，也把錯覺、無力感一一消散。

「謝謝，小鳥真的、很溫柔呢。」

小鳥搖頭。

雪沒有任何溫暖。

「真正溫柔的是繪里喔，小鳥不可能跟繪里一樣的。」

像光一般閃耀的金髮、會讓喜怒哀樂、各種心情充斥的內心，那是非常溫柔的事物。她說。

而身為雪的產物的她，並沒有任何溫暖的東西。

「對了!繪里!是時候吃飯了呢!」

「啊……也對……」

差點忘記了，真是的。

當然，之前獨自生活了一會的繪里懂得一點點烹飪，可是真在太麻煩了。

「可不能再吃泡麵喔!便利店的店員是這樣說的!」

「啊……嗯……」

這些小事就吃介意嘛。

「對了，小鳥。」

「是?」

「接下來……可是聽我說一下，關於來到這鎮之前的事嗎?」

「請務必告訴小鳥的說!」

真是溫柔的孩子。

「啊，下雪了呢!」

「啊………」

窗外開始飄落無數的白點。

「嗯嗯~」

「很高興嗎?」

「是的~」

「因為下雪了喔!」

相當直白的理由。

「不過別下太大就好了呢。」

「也是呢……」

距離春天還有差不多兩個月。

來回憶一下往事吧?

繪里總是承受著大家的期待，因為她的能力相當出眾。所以即使是稍微有點困難的要求，繪里也會勉強完成，不讓眾人失望。

可是，大家的期待沒完沒了的，當完成了一件要求後，新的期望也會隨即而生。當然繪里可以應付得到，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自從亞里沙因意外逝去，繪里記得那一天是在暴雪之下的葬禮，很冰冷、沒有生氣的儀式。

接受了愛女的離去後，父母開始把所有關注也放在唯一的女兒上，連帶期待。然後一下子的，繪里所承受的份量超重了、變得不得輕鬆應付了。繪里並非會向壓力低頭的人，可是，她也只是一個稍微聰明一點的人。

由出生而今，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呢?有意義嗎?開心嗎?幸福嗎?達到大家的理想嗎?繪里的腦袋開始毫無意義地空轉。

即使在高中擔任學生會會長、進入不錯的大學、以優異的成績畢業，繪里做到了大家的希望，可是還不夠。

還有很多、更多的期望。

於是，在畢業不久後，她逃了出來，逃到一個有點偏僻的小鎮上生活。

被一間小型雜誌社的老闆所看上、遇到了傳聞中的少女，然後，活著至今。這就是繪里的故事，平淡的故事。

總感覺，只要一直待在這裡就好。她想。

「南條小姐。」

「嗯?」

沒有回望繪里，沒有停下敲打鍵盤的動作。

「為什麼這一期要休刊?」

「因為你沒拍到傳聞中的怪異美少女喔，都過了一星期還不行嗎?」

「那是不可能的吧!?而且也沒要我拍攝……」

繪里有著不祥的預感。

「繪里，你啊……大概要回家了呢?」

「什麼。」

「昨天，絢瀨先生打了過來，查問的事我想不用多說了吧?」

心臟好像停止了一拍，繪里呆滯了一會。

「這……這雜誌不只是於縣內出售的嗎?」

「對呀，因為繪里你太有魅力了吧?誰放了封面在互聯網的話，被發現的機會就很高了呢，比起這個。」

南條小姐轉過身，銳利的目光彷彿看穿所有。

「聽我說，在春天之前回家吧。」

繪里辭掉了雜誌社的工作，茫然地回到家，全身乏力地攤在床上。

其實早就料到，家人會找到自己，只是時間的問題。要是他們要繪里回家的話，她也不會反抗。

只是。

回到了東京後，又能怎麼了?

繪里無法找到一個理由，一個活著至今的理由。

很累。

很冷。

很孤獨。

不想再睜開眼睛。

「繪里……?」

傳來小鳥的聲音，大概是剛睡醒的樣子。

「怎麼了……?」

「好冷……」

好冷，冰冷的感覺侵襲全身，繪里縮成一團，身體不停地顫抖。

「繪、繪里!?怎麼哭了……很冷嗎?那個……嗯……」

聽到慌張的腳步聲。

繪里撐起上半身，好奇地看著小鳥。

把大件皮克、手套穿上了。

跑向前抱住了繪里。

「抱歉……因為小鳥的身體很冷，所以……」

沒辦法為自己帶來溫暖﹐於是穿上了她不喜歡的皮克。

繪里伸手環過眼前少女的背，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

人類為什麼會喜歡溫暖?為什麼要追求別人的溫度?

因為很冷，一個人真的很冷，內心比起小鳥的體溫更要難以忍受。

繪里想起了，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見到、接觸到如雪一般的她，那條件大概是想逃避現實﹐希望藉幻覺、錯覺去填補內心空洞的人。

「小鳥……一起、一直待在這裡，好嗎?」

沙啞的聲音變得很可怕。

就這樣，逃避下去。

少女卻以搖頭作為答覆。

「……會離開的，在春天之前。」

那究竟在說誰?繪里無法得知。

迷糊地陷入了昏睡。

當醒過來後，是凌晨兩點，已經沒有睡意的繪里站了起來，環視四周，外面的雪下得很大。

「小鳥……?」

沒有少女的身影。

浴室、廚房裡都沒有。此時聽到了門打開的聲音。

「……欸?」

看到打開了的燈光，小鳥呆站在玄關。

「……去了哪裡?」

假裝冷靜地問。

其實她不必回答，她也有著她的自由。

是繪里擅自把少女拉住自己的身旁。

「繪里……」

小鳥走了過來，想拉起繪里的手，但一想到什麼，又停止動作，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那個，小鳥!在……在春天之前，我們一起……一起每晚都堆雪人，好嗎?」

「……這樣好嗎?」

被反問。

「嗯，拜託了。」

至少在這個幻境完結之前，讓我再沉睡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