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canary 于 2016-12-14 04:1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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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醫生
位在瑞士首都伯恩市區內一棟精巧復古的四層樓獨棟建築,是二十八歲就揚名國際的心理治療權威藤乃靜留的私人辦公處所。
藤乃靜留,是當今心理病學界的傳奇人物。日裔的她,不僅擁有一頭不像東方人的亞麻色長髮,更有一雙深邃的紅色眼眸,以及一張與歐洲美女相比毫不遜色的臉孔。
而藤乃博士最讓人津津樂道的,除了迷樣的外表與身世外,以十七歲的年紀就拿到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心理學碩士,二十歲那年,不僅同時獲得芝加哥大學心理以及人類學雙博士,甫一畢業,更以最優秀成績直接受邀成為母校芝加哥大學的心理學系講師。直到二十五歲那年因私人因素離開教育研究機構。
雖然許多人對於藤乃博士擁有異稟的天賦,卻尚未在精神以及心理領域建立起令人期待的跨世紀學術成就前就選擇離開研究領域始終存在各種複雜的評論,但藤乃靜留所創的驚人紀錄,至今仍為醫療學術界傳頌不已。
下午一點半,在二樓個人休息室內,靜留如往常般輕緩地為自己沏上一壺茶,準備沉澱上午連續三小時個案諮商的思緒與疲勞。
突然,叩叩叩。
「請進。」雖然有點訝異於這個時候受到打擾,靜留還是有禮貌的立刻回應來人。
「藤乃醫生,打擾了,不要忘了今天下午三點有一位新的預約病人喔。還有,請先看看這個。」桂聖奈一進門,便迫不及待的邊說邊把抱在手上的一疊資料遞給老闆。
「我知道了,謝謝妳,聖奈。」靜留端著手上的茶杯平靜答覆道。
「那,我先出去忙了。」桂聖奈離去前臉上不忘專業地掛著恰到好處的宜人笑容。
每個星期五下午,是靜留特意留給自己的私人時間。然而這個月初,特別助理桂聖奈在跟她商量時間表時,堅持讓她在這個時段排進一個據說身分很特別的病人。
靜留是一個不喜歡把自己逼太緊的人。求學時代,努力趕進度完成學業是為了不得已的原因。而三年前,遠離繁忙的學術機構,選擇在瑞士執業,每個月只接幾個重要身分的病人,算是稍微符合她理想的生活。
坐在皮製的沙發上,靜留緩慢品着茶,順便重新認真閱讀待會來拜訪的病人資訊。時間悄悄流逝,不知不覺間,已經快兩點四十分了。
「阿拉,感覺是個非常有趣的人,先上去等她吧。」靜留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名貴時鐘後,放下手上資料,自言自語道。
下午三點,靜留早已坐在位於三樓的諮商辦公室等候著她的新病人。時間差不多時,房門準時響起敲打聲。
「請進。」
開門走進來的,是跟資料上照片看起來差不多,有著一頭藍色長髮,皮膚白皙,臉蛋秀麗卻冷酷,以及一雙顯眼的翠綠色眼眸的女子。
「妳好,我叫藤乃靜留。夏樹是嗎? 請隨意坐吧。」靜留此時早已起身,走到來人身前不遠不近的距離,以一副隨意輕鬆的語氣簡單自我介紹,順便請來人移駕到她所指示的區域。
而對方只是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便逕自朝著她所指示的方向,找到沙發的一角端坐下來。
確定病人所坐的位置後,靜留立刻拉來自己專用的移動滾輪椅,態度自然大方地坐到對方不遠的前方。
「阿拉,夏樹都不笑呢。」觀察到對方從一開始進門便充滿抵禦性的表情和行為,靜留決定拋些話來緩和病人的戒心。
然而,對方只是冷冷看她一眼,便把頭偏向一邊,並不打算回應。
「那,夏樹要喝茶嗎?」
依然沒有回應。
「對了,夏樹是日本人吧。我父親也是日本人,所以我小時候在日本生活過一段時間喔。」 靜留突然開始從英語轉成日語向對方介紹起自己的身世。
果然,對方聽她說完這句話,冷漠的表情上,似乎流露出一瞬間的驚訝,臉色也隨之感覺稍微和緩了些。
「吶,日本一直是我最喜歡的國家呢。後來雖然住過英國,美國,德國,甚至現在住在瑞士,然而日本的語言跟文化風情與其他國家相比,對我仍是最具吸引力。」靜留繼續用著日語延續相同的話題。
「哼,我倒不這麼想。」藍頭髮女子聽完,終於冷冷地也用日語回出這句話。
「這樣阿,夏樹…」
「那麼,我們還有兩個半小時的時間可以聊天 ,妳要不要跟我聊聊住在日本的想法? 」靜留發現對方總算願意開口講話,趁機提出談話請求。
「不用。」這次至少出聲給予簡單扼要的拒絕。
「那夏樹要在這兩個半小時期間聽我說話嗎? 還是,一直跟我對看也可以喔。」
「妳去忙妳的,讓我在這裡睡一下。」夏樹此時終於稍微正眼看著前方亞麻色頭髮,以及有著一雙紅色眼眸的美女醫生,開口發出請求。然後隨即,又把眼睛別開。
「阿拉,我這張沙發看上去太舒服了讓夏樹想睡覺呢。」
「好吧,那夏樹安心睡吧,時間到我會叫醒妳的。」靜留沒有表現出多意外的樣子,立刻答應了對方的請求。
「嗯。」
快六點時,坐在自己辦公桌前的靜留起身走到熟睡的人兒身邊打算喚醒她。
「夏樹…」
「夏樹…」發現對方睡得太沉,靜留忍不住伸手輕搖了對方的手肘一下。
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腕被迅速反扳住,力道來的又急又猛,痛的靜留不小心發出驚呼。
「阿拉!」
「啊…….」
「抱歉!」剛還睡眼矇矓的夏樹被靜留的聲音嚇到總算完全清醒,發現自己正用力地反扳住醫生的手,急忙鬆手並趕忙道歉。
「夏樹力量好大….」靜留手一被鬆開,雖然仍心有餘悸,還是決定故作輕鬆地出言調侃對方。
「我...很抱歉…..」
出乎靜留的意料,今天從進門起便一直擺著一張冷漠防禦表情的病人,此時正低著發紅的臉,似乎害羞地看著地板向她道歉。
「夏樹今天抓痛我的手,下次來要跟我聊天喔。」
「不要忘記,時間是下禮拜五下午三點。」看到冷酷的病人不小心流露出的害羞表情,靜留心情不錯的出言提醒。
「哼!」紅著臉的病人,發出一聲輕哼,頭也不抬的快步離開諾大的諮商房間。
晚上,靜留獨坐在她位於四樓房間的書桌電腦前,敲打著今天兩位病人的諮商紀錄。
病人:神宮司奏
諮商時間:一九七四年六月十三日星期五上午
次數:第八次
狀況:六月十日剛參加完神宮司家族的年度會議,身為現任年輕當家的神宮司奏在會議中受到長期以來經商意見相左的部分家族長輩惡意挑釁。當晚躁鬱症發作,隔天六月十一日凌晨從日本搭私人飛機趕來瑞士。
紀錄:一開始會談時閒話家常,甚至聊到瑞士的各種美食,仍保持慣有的溫柔態度交換著心得。後來聊到家族中的親戚以及神宮家的運作情況,情緒開始變得低落,接著有段時間轉為激動,後來各種情緒交替反覆出現。共計出現:憤怒,害怕,沮喪,亢奮等情緒。
發洩過後,從小接受嚴格自制教養的病人因為自我覺察所意識到的矛盾情緒而表現極度不安,甚至企圖掩飾,最後變淂有點歇斯底里。自我厭惡傾向明顯。
態度: 配合度極高,願意相信諮商師。諮商過程中對於諮商師所問的各種問題皆能坦然應答,對自己當前的狀況也有相當了解。
病癥點:壓抑。
打完第一份,已經快十一點。
雖然下一份檔案有聖奈之前幫她整理好完備的病人背景資訊,但是靜留對於病人的檔案,有自己喜歡的整理方式。於是,配合今天的諮商紀錄加上聖奈給的資料,雖然整理完預計要花更多時間,靜留還是決定今晚把他們弄好。
病人:玖我夏樹
時間:一九七四年六月十三日星期五下午
次數:第一次
年紀:二十七歲
背景:南日混血。父親是日本山口組當前的靈魂人物,外祖父是南非實行種族隔離政策的白人執政黨高層。從小父母離異,小時候跟著母親住在南非的開普敦,十歲母親遭暗殺過世後被父親接回日本。
從小在父親嚴格的軍式訓練培養下成長,對於射擊以及近身搏擊術有相當高的水準,十七歲以及二十歲曾分別獲國際射擊比賽季軍及亞軍。最高學歷,英國劍橋大學經濟系肆業,現為職業賽車手。精通日語、英語以及荷蘭語。
狀況:一個月前在自己位於日本東京的高級公寓內吞大量安眠藥企圖自殺,獲救後於醫院昏迷一個多禮拜。為了防止女兒再次自殺,其父玖我一雄動用各種關係尋找國際頂尖精神心理治療師,最後決定讓女以留學名義長住瑞士接受治療。
紀錄:初次諮商,充滿防衛心,冷漠,拒絕談話,排斥與人眼神接觸。在沙發上睡覺約兩個半小時期間,前一個小時眉頭約皺二十次,發出十次輕哼聲。後一個半小時,眉頭約皺十六次,發出八次輕哼聲。
對於身體接觸極度敏感,有本能的攻擊防衛情形。對人沒有惡意,會因為造成對別人的傷害而流露出羞愧的反應。
態度:高度不配合,表現疏離,排斥與諮商師任何與自身連結有關的談話。
病癥點:疏離。
整理完最後一份病人的資料,已經快深夜一點。靜留離開書桌,習慣地捧著一杯茶走到窗戶邊欣賞伯恩夜晚的典雅街景。突然,想起聖奈在今天給她的病人資料中附注的話: 這個人對於日本以及國際情勢的影響力,不亞於神宮司奏。
「阿拉,真是個令人同情的女人…」躺在舒軟的雙人床上,靜留不知為何腦內總縈繞著聖奈留給她的紙條內容,以及那個病人紅著臉低頭快步離去的身影。
夜深了,在距離瑞士伯恩大學幾條街的一棟兩層樓建築二樓內,玖我夏樹正全神貫注地玩著連現在歐洲也十分瘋迷的任天堂最新遊戲「荒野槍手」。
這是夏樹來到瑞士的第三個夜晚。自從被父親強迫到瑞士接受心理治療後,夏樹除了像是找東西吃或是去拜訪心理諮商師這種必要情況下才會出門。其餘時間,大部分都窩在自己的房間玩遊戲,連名義上留學的學校柏恩大學一次都沒去過。
雖然自己也不是很喜歡日本,但是比起待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夏樹還是很希望能早日回到日本東京那個自己熟悉的都市。無奈,父親玖我一雄早就料到女兒可能會偷跑的心理,凍結了她原來的銀行戶頭,另外為她辦一個新的戶頭,每個月只匯入稍微算寬裕的生活費。
『等妳完成完整的治療,原來的戶頭我會還妳,另外再給妳一筆資金去整理賽車。』遊戲玩到有點累了,夏樹斜躺在沙發邊緣,再次回想斟酌著父親說的話。
「哼,那個該死的臭男人。」對於一個月前還在東京過著紙醉金迷生活的自己,卻因為那起意外而被迫丟在這個無聊的地方,夏樹越想越覺得心裡不是滋味。
想著想著,不知道為何居然想到白天碰面的心理諮商師。
那個人跟自己當初設想的形象出入很大。雖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心理醫生是個女子,但本來估計大概是四五十歲,表情嚴肅又無趣的女人。沒料到今天見到的人,不僅年紀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更是長得意外漂亮,還有張像日本人卻又沒那麼像的臉蛋,甚至用聽起來奇怪的京都腔跟自己說起日文。
對了...她說她父親是日本人.....
「哼,奇怪的女人。」想起今天諮商過程的情景,夏樹沒意識到自己正臉紅的又輕哼一聲。
下禮拜一早上剛上班不久,靜留播了內線給隔壁房間的聖奈,請她立刻過來自己的諮商辦公室討論事情。
「聖奈,排在禮拜五諮商的兩位病人,我想要在時間上做一些調動。」靜留對著剛走到自己正對面的助手開口說道。
「嗯,那藤乃醫生打算怎麼安排?」
「把固定禮拜五下午諮商的玖我夏樹排到禮拜三整天,然後每隔二周禮拜五上午的神宮司奏諮商時間也排整天。」
「咦…藤乃醫生,這樣好嗎?」聖奈對於靜留大幅度的時間更動安排感到吃驚。
「不要緊的,反正最近比較少參加國際學術研討會,這個月其他病人狀況也不太棘手。」靜留明白聖奈的疑慮,稍微解釋下她的時間安排狀況。
「好的,我知道了。那藤乃醫生還有其他需要我去準備的事情嗎?」
「聖奈…..不愧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有些事情的確需要妳這一兩天內完成。」靜留說完把聖奈招來身旁竊竊私語,偶而配以恰當的手勢交代她如何去安排要準備的事情,順便交給她一張自己設計的計畫圖。
「藤乃醫生,很久沒看到讓妳需要下這麼多工夫去處理的病人了。」
「讓人很期待結案那天呢。」聖奈聽完靜留的交待,由衷地說出這段感發。
「我也很希望能結案呢。」這句話,靜留倒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桂聖奈離開靜留的辦公室後,在走回自己辦公室的途中,邊在腦海中組織著靜留交待的事情,邊想著當時說服靜留收玖我夏樹這個病人的判斷究竟正確與否。
離開日本留在瑞士跟靜留一起共事已經快三年了,位在伯恩這間規模雖不算大,但是設施非常精備的心理諮商辦公室,算是她陪著靜留從無到有慢慢經營的。
想起來,她們兩個當初各自都是為了躲避一些麻煩才會選上瑞士這個中立且宜人的國家。沒想到,除了神宮司奏外,這次自己又幫靜留收下玖我夏樹這個似乎會帶來更多麻煩的病人。
「哎呀,真是要命喔。」桂聖奈幻想到可怕之處,在走廊上自顧摸著臉頰搖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