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Annkidle 于 2014-8-5 00:31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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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绝不会徒劳无益。因为万物冷酷,天平无情。而它饱含心血与泪水,无法称量。”
那天晚上园城寺怜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场一望无际的大雪。
那本该是一片铅青色的旷野,她经常梦见的旷野。
她眯起眼,在梦里感到一阵飘忽的困惑。
——北方的荆棘不见了。那丛会无限生长的荆棘,踏出一步就长出十步的荆棘,它们向她伸出深黑色的利刺,如同一只愤怒怨怼的豪猪。
——南方的沼泽也不见了。她记起水蛭和污泥攀附在她脸上时散发出的滑腻腥气,水草死死地缠住她脆弱的脚踝,挣扎将她带往绝望的更深处。
——西边的沙漠消失了。凶恶骄傲的太阳盘踞在没有尽头的地平线上,炙热的砂砾争抢着钻进她满是空洞的牙床,口腔干燥如同即将破碎。
——东边的大火也消失了。火焰吐出它鲜红带刺的舌头,如同一个惯于嘲讽的恶妇,用她最为恶毒的言辞刺破她心怀希冀的清亮。
——每一次。都会从这里重新开始。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了,原来是没有路的。
不管朝向哪个方向,都会被疼痛团团围困,它无所不在的藤蔓随着她的脚步越勒越紧。
但是她要向前。她要向前。她要朝着那里走。
她从不怀疑究竟该走向哪里,尽管她觉得面前分明是一片空空。
每一次都在寻找。寻找那条命运施舍她的生路。
再穿过一丛刀山似的荆棘,再趟过一段粘腻窒息的沼泽,再忍过一片炙热刺痛的火焰,再
再对着天空祈祷一次吧,再向着远方前进一寸吧。
——应该就能找到了。
她对自己说。
——可是这一次,世界都是无辜善良的雪啊。
没什么可怕的了。
可是,她迈开脚步—
她要去——她突然想不起自己究竟要去哪儿。
她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风突然加速旋转成一个冰冷的尖端,穿过她的心脏。
她低头去看,雪覆盖得太厚了,连血都看不到了。
雪地白得像是一个无声的天堂。纯洁地散发出耀眼的冰凉。
在她裸露的耳后,
有一根时针坠落了,所有的雪片安静地停落在她的肩头。
一切都停了。
——这个时候,她忽然就回想起她第一次见到雪的那个早晨。
她从同样雪白的床单上坐起来。望向窗外。
有一个瞬间,她认为世界一定是消失了。
没有别的颜色,也没有别的声音。
像是四壁的雪白溢出了她与世界的边界。
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病房。
雪白雪白。雪白雪白。
白得像是她见过的那些脸孔和肢体,白得像是她曾瞥见过的那些尸布。
——那就像是一场掩盖所有血色的白雪。
清冷而安详。
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自己曾经这样想过。
她想起那场大雪。她想起那场大雪以后的世界。
那个覆盖住眼睛的动作。
如果。
雪将落到她的身上。
——时针穿过她的左耳。
雪又开始落。
大片的云从天空的聚集处向她飞来。
比任何一次暴瘦都更加轻。轻得空无一物。
只剩下雪。
她躺下。在坠落的云朵。在平静的最高处。
不必再向前了。不必再寻找了。
有人向她伸出发着光的手。
——她突然就听到了一阵哭声。
那哭声划破她的耳膜。雪白现出血痕。
不该再有血的。
血太热了。
她太热了。
她惊讶地盯着自己的心脏。它又出现了。
透过白雪,正渗出不可思议的鲜红。
痛感顺着搏动的热度蔓延到她的全身。
要融化了。
她掉下眼泪。
这眼泪洞穿了云朵。
她从那高处坠落。
——一个悲伤湿热如同尘世的怀抱。
她睁开眼。
龙华的眼泪正滴落到她的脸上。
她回想起她对那个伸手邀请者的回答。
——即便我将轻如鸿羽,我也不愿意斩去这生命的重负。
拥抱那躯壳吧。它是热的。
“活着之所以辛苦,是因为,
我要辛苦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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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