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十四 • 终焉 】

“勇音。”

等虎彻勇音抬眼时，她正被卯之花扶着。

她大致看了一眼，前方的战斗似乎依旧在继续。不过局势似乎产生了不小的变化，伊马诺此刻冲在最前面，他几乎是不要命一般在与布克哈特进行战斗，强度大到一旁的死神几乎无从插手。

“何必这么焦躁，伙伴。”布克哈特挡开对方的攻击之后讽刺地说。

“闭嘴！”伊马诺回手便甩了一刀。

“你难道认同你的同伴被死神净化？”布克哈特冷笑一声。

“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接受你的——”伊马诺愤怒到语调都开始发颤。

“别开玩笑了！”布克哈特打断了对方的话，“是谁让虚圈有了现在的秩序，是谁把死神逼到这个地步！！如果没有我，你们现在还在被屠杀！！”

“如果没有你，事情就不会到这个地步！！”伊马诺说完之后猛地释放虚闪将布克哈特击向一侧。

“过河拆桥？”布克哈特扶着墙壁起身之后冷笑一声。

“从你有意将亚尔薇特调往前线时我就该……”伊马诺颤抖着说。

“可是你没有。对过去的事情做出假设是懦夫寻找自我安慰的一种行为。”布克哈特冷笑说。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伊马诺再一次准备释放虚闪。

“不，不会结束的……天啊，你该不会以为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布克哈特好像看着一个笑话一般看着对面的人。“你该不会以为我没有料到这一天的到来，一直就这样等着？”

伊马诺顿了一下，之后脸色微微变白。

“是啊，我都准备了什么呢。”布克哈特冷笑。

木原勋一行人在大漠外正奋力抵御虚的进攻，就在他们马上要撑不住的时候木原勋的肩膀突然被人搭了一下。

他怔一下之后回头，看到的是一群身穿白衣的人从宫殿内走出。

“这里交给我们吧。”身穿白衣的人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走至外面，站在了和他们同一方向的虚的对立面。

“不…那个，什么？”木原勋一众人纷纷没有理解情况。

然而白衣的人并没有给他们答复，在木原勋沉默了一下刚刚打算上前询问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便给了他们答案。

在下一秒地方的阵营便急速溃散，眼前血肉横飞，虚的四散的尸骨使人心悸。

一众死神队员完全没能明白当下的情况，集体怔在那里，看着突然出现的白衣的人如同超强的援军将那些虚击败。

“这怎么回事……”远崎枫后退一步到了木原勋的身边之后问。

“不知道。”木原勋也被惊的不轻，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完全给不出答案。

“白衣服的那些是灭却师？”远崎枫问。

“看着不像啊，灭却师不该是帮着虚的吗？现在怎么内战起来了？可是…我们有别的援军吗？”木原勋纠结了半天。

的确啊，他们收到的任务就是死守这里，浮竹十四郎并没提到什么穿着白衣服的援军一类的乱七八糟的……嗯。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没有经验，没和灭却师接触过，所以一众死神都没有反应过来当下这群散发奇怪灵压的白衣人的身份。

灭却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虚屠杀完毕，一地的尸体与血腥直接令一位年轻的女性死神蹲在地上呕吐。

手中的情报实在太少，以至于直到那帮人将刀指向他们，在瞬间便将几人的头颅削掉之后他们才反应过来之后拔刀迎战。

可惜为时已晚。

木原勋再一次解放了斩魄刀，当他上前迎战的时候他身旁的队员已经没剩几个，看着朝夕相处的朋友一个个地逝去，他的眼睛都被映红。

每个人的成长都要伴随着失去，而且人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永远离自己而去。

现实现实，真相残忍。

等木原勋真正地理解这些，已是百年之后，那时他虽然依旧年轻但却像一个老头子一样在重建后的瀞灵庭的长廊下捧着茶杯看风景发呆。

闲时他大概也会想起百年前的今天，那个还没来得及给他答复就去世的人。尽管时光飞逝，记忆中的面容也已经模糊。

翻涌的灵压不停刺痛皮肤，他像真的武士一样浑身是写地将其中一位灭却师杀掉之后回头的瞬间却亲眼看见灭却师的灵弓穿透远崎枫的胸膛。

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期待结果，谁都知道的道理，但等到真的亲身面对，没有人会真的认为这一切理所当然。

一切就好像慢动作一样，他跑到那里，扶住那个人不停下坠的尸体，嘶吼唤着那个名字期待奇迹出现。

“拜托……嘿，别装死……”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扶着尸体的双手也无法保持沉稳。

几乎将牙齿咬碎强忍着鼻酸的冲动，他一生里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醒醒，醒醒……我再也不跟你开玩笑了，战争结束你会当上队长的，我现在相信你了……拜托，起来，我一辈子当队员给你端茶倒水…你听到没？”

他试图捂住对方的伤口，而事实是他的手几乎要插进那个血腥的空洞。

他还期待远崎枫能起来回应她，哪怕拒绝也好，哪怕远崎枫起来跟他说“对不起我们性别不合”都好。

能醒过来，就可以了，这是他全部的愿望。

“我去给你要虎彻勇音的签名……不，卯之花烈的签名也行，你要合影也行，我去找她们……你现在睁开眼睛我就去找她们，抬腿就去找她们，拜托。你……起来啊。”

直到背部增添的那道血痕所带来的疼痛将他生生拉回现实，将全部的幻象摧毁，他才意识到真正的结果。

远崎枫去世了。

他眼睛里布满血丝，虽然湿润但没让一滴眼泪落下。人可以哭，为发泄心中的悲痛而发泄并不是坏事，他清楚地知道。

但是他怎么能在远崎枫的尸体面前哭哭啼啼的呢？如果有在天之灵的话那个人会笑话他的吧。

放下了尸体，回身抽刀与灭却师激烈地混战在一起。

在这之后的很多年木原勋都会想如果他当年看到虎彻勇音倒在那里没去扶而是转身就走，之后就算猝死到了尸魂界也不会碰巧被拉进护庭十三队，不会和远崎枫相遇，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

但人生只有一次，一切的发展说不定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谁又有什么选择的权利呢？

历史的洪流中，一个生命的消逝是如此地迅速彻底，如此地不起眼啊。

“勇音，还好吗？”卯之花担心地看着她的副官。一旁的战斗仍在继续，但注意到她副官的异状之后她便立刻竖起结界之后赶来。

“……还好。”虎彻勇音许久之后才缓过来，她看着手上的鲜血，努力接受了米尔纳已经去世的事实。

她已经看过太多人离去，甚至看着虎彻清音就那样浑身是血地倒在她面前。

只是…这种事情永远不会习惯，生命的消散不管经历过多少次都不会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

太理解米尔纳，尽管她们从未进行过深入的交流，寥寥几句话也是充满了防备的心理，但她实在非常理解那个人的爱恨，那个人全部的情绪的波动。

她还记得牢房的大门被打开时透入的刺痛了她的眼睛的光亮，那个人微微挑眉，精炼的短发与俏皮的脸蛋看起来非常有活力。

那是历历在目，却又相隔甚远的过去。

她看着伊马诺，看着那个杀掉无数死神的人此刻愤怒地展开复仇，沉默许久，竟不知该说什么。

憎恨是必然的，因为那只虚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她只是感慨，痛苦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要继续这种循环呢？

这种仇恨为什么要无休止地延续下去？

然而，要就此终止吗？

在场的三方势力都积累了太多的东西，有哪一方能做到收手呢？这是无奈而可悲的事实，即便知道这一切不应发生，却还是只能任其发展。

她在卯之花的搀扶下起身，看着对方的容颜。

每个人都有需要守护的东西，这就是这一切必须继续发展下去的原因吧。

死神队员的防御崩溃，数量众多的灭却师冲入战局，一下便将布克哈特从困境中解救。

“那只虚在我在虚圈的时候帮了很多忙……”勇音看着那一地的血轻声解释。

真是极为凄惨的死法，到最后竟连尸体都没有。

卯之花点头，她相信对方所说的。因为可以看出，那只虚与其他虚的不同之处。

“勇音还有力气使出卍解么？”卯之花问。

“有。”勇音点头，虽然她没试过一天使用两次，但在这种时候的确值得努力尝试一下。

两人对望一眼，相互理解了彼此的意思。

并肩上前冲入战局，同时使出卍解加入战斗。

人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尽管痛苦，尽管煎熬，但那一切都是为了之后更好的蜕变。

百年前，虎彻勇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能和她的队长这样并肩战斗。

两种截然不同风格的灵压在殿内碰撞融合。

战争也好，死亡也好，仇恨也好，这些使人痛苦的东西的背面便是史诗般的爱与抗争的篇章。

人在面对这些时所迸发出的能量的伟大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虎彻勇音虽然已经使出了卍解但却一直为卯之花做着辅助，她深深相信她的队长。在这种情况下她相信如果她的队长能够好好发挥，那么仅靠对方的力量局势就能被控制。

卯之花上前之后发现虎彻勇音的辅助如同全世界最好的屏障一般将她包裹，她几乎不需要担心任何其他方向的物理或灵压攻击，那些通通被冻云制造的冰壁消除。

意识到了这点，她便不再分心为周围的情况，专心进行攻击同时享受战斗的乐趣。

两人同时上前，卯之花跃起的同时虎彻勇音保持了稍低的角度，视线扫过周围的景象将大致的情况记在心里同时推测可能会产生的攻击，迅速作出反应将其抵消。

力量碰撞消散之后，她抬头。

她又看到那件四番羽织，看到那个人的长发，如神一般的背影。

她是这个人的副官，这令她感到无上的荣幸。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此生都是如此。

被虎彻勇音强大且温暖的灵压包裹，卯之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在进行战斗。

虎彻勇音当年是由她亲手挑选，成为副官。在之后的所有日子里，对方的所有行为令她从不后悔这个决定。

哪怕是最黑暗的时期，哪怕是对方化身为虚，她的想法也从未改变。

纵然时光已过千年，然而只要是遇到了正确的人，无论何时都不算是为时过晚。

最称心如意的辅助，最得心应手的攻击，战争中两人的身影从不单薄。

最终的最终，灭却师成员被后来赶到的死神队员剿灭，而他们的首领，布克哈特——

“真讽刺啊，伊马诺。”躺着地上喘息看着眼前用刀逼着他颈部的虚，布克哈特脸上终于不再有半点那种令人感到不适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人将死之时的不甘，那使他的面容前所未有的狰狞。“如果我们能诚心合作，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诚心合作…”伊马诺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冷笑。“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所以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和死神一起将我杀死？”布克哈特讽刺地看了一圈周围的人。“虚和死神联手战斗，真是闻所未闻……”

“……”伊马诺看了布克哈特许久，最终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回身。

然而在回身的瞬间，颈部便被斩魄刀抵住。

平子真子毫不留情地抬刀将对方逼紧。

“松开，死神。我会被杀死，但那个人不会是你。”经历了这一切，被死神包围，已经没有半点翻盘的可能。伊马诺也不再试图努力。

他的确是杀死了太多人，也的确是犯下了太大的过错了。虽然他并不认为那是过错，因为战争与死亡是共存的，但对于死神来说他的确是不可原谅的罪人。

他虽然不承认，但能够理解。

伊马诺看向一旁的虎彻勇音。

“我输给你了，所以接下来，由你下手吧。”伊马诺说完之后将手中的刀扔到一旁，闭上眼睛站在虎彻勇音的身前。

“……在此之前…”虎彻勇音沉默一下之后和周围的人交流了目光，尤其是和卯之花烈。

众人都明白接下来要做的。

浮竹十四郎垂眼看着此刻倒在地上景象凄惨的这一切的主使，布克哈特。

他没有多说什么，上前一步之后拿起斩魄刀径直刺入心脏的位置。

伴随着鲜血喷涌而出，布克哈特表情愈发狰狞，最终生命消散，睁大的眼睛空洞地盯着他一手策划建成的这座宫殿的天花板。

怜悯之心必然存在，但在杀害了无数同伴几乎将一切毁于一旦的敌人面前，那种感情早被残忍的恶行冲刷殆尽了。

在场的人谁也没有为那个灭却师的逝去感到可悲。

一刀给予了断，已是死神能做到的最大的仁慈。

伊马诺感受到布克哈特的灵压消散之后有些凄凉地轻笑。

一切都结束了，然而这是场没有胜者的战争。没有人为失败而哭泣，也没有人为胜利而欢欣。

这场战争改变了太多东西，也带走了太多东西了。

“你有什么要说吗？”最后，虎彻勇音凝视着伊马诺，轻声开口问。

“我杀掉死神的时候，从来没有给他们说遗言的机会。所以，现在也没有东西要说。”伊马诺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之后说。

“这样啊…”勇音垂了眼。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知道她必须终结这一切。

她和所有人一样憎恨这只虚，但……

最终，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虎彻勇音抬刀，将底部抵在伊马诺的额头。

伊马诺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震惊地睁开眼睛。

“从一开始，我们对虚便只是试图将其净化的吧。”虎彻勇音觉得非常累，但她又不得不完成这一切，叹息般地向周围的人解释道。“净化和杀死……其实没什么区别。他会失去记忆，成为全新的人。”

卯之花这时也走近，她看着虎彻勇音，没有开口。

“布克哈特的死理所应当，他身为灭却师而且是事情的主导，得到这种结局丝毫不值得同情。但这只虚……因为是虚，所以，就这样吧。”

勇音说着，抬眼看向周围的人，最终视线与卯之花相遇，她不堪重负般地将心中的想法道出。

她也非常想杀死伊马诺，那种恨意不亚于任何人，瀞灵庭被焚毁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她只是在逼着自己对其进行净化，因为这一切都太累了。真正的主谋布克哈特已经被杀死，这一切也该被画上句号了。

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未来的许多事情，比如护庭十三队的重建，瀞灵庭的重建。

未来是充满希望的，而他们实在无法背负那么多的绝望与恨意前行。

卯之花看着浑身沾满鲜血的副官，最终，她用行动表明了立场。

两次卍解，过于激烈的战斗之后虎彻勇音拿着刀的手有些不太稳，因为实在是脱力了。

卯之花上前一步，将手扣在对方拿着刀的手背上，温柔地扶稳。

众人看到这个场景之后表情都很复杂。

“啊……是啊，结束吧。”平子真子闭上眼睛。“……毕竟，我们是死神啊。”

“到此为止了。”松本乱菊叹气之后露出疲惫的神情。

“……”浮竹十四郎也闭上了眼睛。

勇音发现众人的灵压都聚集在了冻云的刀柄，惊讶之后心里涌起一种不知名的辛酸与感动。

在一众死神的灵压中，伊马诺的身体从下而上地消散，黑色的颗粒最终化作亮白的光点。

最终，他闭上眼睛，几秒后，身体彻底消失。

净化结束。

一切尘埃落定，布满血腥气息的大殿里谁也没有说话。

一众死神心照不宣地静静站在那里，气氛沉重。

他们纷纷闭上眼，为逝者默哀，同时也在心中为这一切划上句号。

180……

100……

60……

20……

10……

9……

8……

7……

6……

5……

4……

3……

2……

1……

0……

终焉。

【TBC】

【下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