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闭门造病 于 2017-6-9 08:53 编辑
还是单发吧……
梦醒时分
希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感到脑袋昏昏沉沉，房间里没钟，她一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体沉重，浑身肌肉像用胶水粘过又扯开一样酸痛。她又躺了一会，记起这似乎是个午觉——午饭后她觉得有点累，真姬劝她去睡一会，说碗自己会洗，让她好好休息，就睡到了现在。
她起身下了床，穿上拖鞋走出卧室。眼睛还不怎么能完全睁开，给熟悉的房间罩上了一层雾气，朦朦胧胧。也许她该去洗个脸，但此刻，她只想先见到真姬。
真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耳机线从旁边垂下，好像在听CD。希松了口气。
她突然又紧张起来。她发现真姬的样子有点怪。真姬的头太低了，肩胛还一耸一耸的，真姬从不这么听CD。
她走近几步，又停下来，潮湿的空气细密地扑在她脸上。
真姬在哭。
她惊慌失措。她从没见过真姬哭。她见过人前板着脸故作严肃的真姬，见过冷静吐槽她的占卜结果的真姬，见过为她弹完钢琴后想要表扬又有些害羞的真姬，但她从没见过真姬哭。这让她一度以为那个骄傲的少女是不会哭的。
但是真姬正在哭。
希感到自己的心偷偷疼了一下。她想走过去抱住真姬，手脚却不听使唤。真姬为什么会哭呢。
她突然觉得自己并不了解红发少女，否则她怎么会不知道真姬为什么哭呢。
她们在一起还不到半月。她想起真姬向她告白时颤动的睫毛，大学钢琴教室里，说出那句话的后辈紧紧抓着歌词本，把指节捏得发白。后来她们搬出宿舍住到一起，同居却有各自的房间。亲吻已经试过，但还没更进一步。真姬喜欢把她抱在怀里看书，也帮她喝掉讨厌的焦糖牛奶，看到她只披浴巾出来脸会和头发烧成一体。真姬的个子又长了，比她高出快半个头，她们牵着手走在路上，男生女生都从视线后面偷偷地看。她有时会回那些可爱的女孩子一个笑脸，然后被真姬用食指弹额头。再过几个月真姬就要成年了，她也已经21岁。她们还有很多未来没有共同走过。真姬后悔跟自己在一起了么？
她还是走了过去，从沙发后环住自己的恋人。被她触碰的瞬间，真姬的身体抖了一下，随即停止了发声。但哭泣并不那么容易停下，她听见真姬仍然低频率抽噎着，抽泣声像一只手，攥着她的心脏。
她摸着真姬的背，呼吸声逐渐平缓下来。她安心了些，问：怎么了？
真姬没有回答，只是叫她的名字：希。
嗯？她轻声应着。
希。真姬又唤了一声，抓住她的衣袖。你在么？
我在。为什么哭呢？
衣袖被抓得更紧：我以为……你离开我了。
我在。我没有离开你。她覆上真姬的手背。
我们在一起么？真姬的手回扣住她的，握紧又放松。
我们在一起。我们在一起了，你忘了么？那天在教室，你问我，我答应你。我们在一起了。
我没忘。真姬转过头，看着她的脸。但我觉得那好像不是真的……我觉得你明天就会忘记……不，不用到明天，你只要睡一觉起来，就会忘记这件事，然后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她探出上半身，将头搁在真姬的颈窝，让真姬靠着她的肩。我不会离开你。
你会的……你什么都不在意……随时可以逃走……真姬突然又流泪了，紫色瞳孔透过泪水看去像很多颗破碎的紫水晶，她从里面看到同样破碎的自己。
……不会的，我喜欢你。她尝试靠的更近，真姬的发细碎地扎着她的脖子，有些痒。
如果你不喜欢我了呢……如果你忘记你喜欢我了呢……疑问伴随着眼泪，执拗又认真。
我……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你会忘记的。泪水掉下来，淋湿她的衣袖。
她的心抽痛起来，水泵一般要将身内的液体吸出。她怎么可以让真姬哭呢。她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做任真姬哭呢。
她抱住真姬，双手穿过腋下紧扣成环：如果我忘了，提醒我好么？
……如果提醒了你还是记不起来呢。
我会记起来的。但你一定要记得提醒我，一定要记得。
……如果我提醒了很多次，你还是记不起来呢。
我一定会记起来的。如果真的没有记起来……那我就从头开始，重新喜欢上你。
你会喜欢上我么？
会的，不管多少次都会和这次一样喜欢上你的。但你一定要提醒我，一定要。
嗯……
世界变得模糊起来，像眼睑背后的一场降雨……
“希！希！”她睁开眼，看见真姬漂亮的发从空中垂下，紫色的眸子里写满担心。床还是自己的，枕头却好像湿乎乎，房间里飘满肉类混合着海藻的味道。
“你终于醒了……”真姬的眉头拧在一起，“天气预报说要下雨，我进来给你关窗，却发现你在哭。怎么了？”
“没什么，我梦见你了。”她擦掉眼泪，冲真姬笑。
“……我在梦里惹你哭了么？”
“……嗯。”
“对不起……”真姬靠过来，轻抱住她，眼神像有些内疚又有些受伤。
“该道歉的是我……是我先害你哭泣了。”
“在梦里？”
“在梦里。你哭得很伤心。”她想要回抱，但没有力气，只勉强抬手搭上真姬的背。
“那都是梦。”真姬抱紧她，“我没哭，你没惹我哭。我在这。”
“……嗯。”她小兽般蜷缩进真姬怀里，乖乖从鼻息中溢出回音。
“我没哭。所以别再一个人偷偷在梦里哭了。”
“嗯。”
“我试着炖了汤，晚上一起喝吧。”
“嗯。”
“要再睡一会么？”
“嗯。”
“睡吧。我在这陪你。”
“嗯。”
真姬松开怀抱，握住她的手。她闭上眼，睡着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