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起成这样，应该没人看了。
初音未来抱着小柯基走进这间看起来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小诊所。
晌午一吃过饭，初音未来就抱着自家的柯基走进了这家远近闻名同时也臭名昭著的小宠物诊所。说它远近闻名，是因为据说这家的主治医生兼院长有叫宠物起死回生的逆天技能——在初音未来的那个学校是个神话样的存在。臭名昭著是因为据说主治医生是个混球儿，前几年叫一家大型宠物医院开除了，才跑到小区里开了个小诊所。听护士说原因五花八门——长期迟到早退、出诊时抽烟、治病方式简单粗暴、和宠物主人大打出手……
反正不管原因是啥，最后的结果都是医生叫人开了，来到个小区开起了小诊所。
而现在这个漂亮医生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大书桌前头也不抬的写点什么。
“腰间盘突出。”不穿白大褂的医生头也不抬，“住院。”
“诶？你不拍片子怎么知道的？”
“不信我就去城里大医院看，反正看来看去就是这个病。”那人点了根儿烟，伸了个懒腰狠狠吸了一口，“还有种可能就是被它的二货主人身上的病毒感染，每天思考人生，所以一碰就腰疼。你家狗是母的，所以我估计肾虚应该不太可能。”
初音未来叹了口气，抓住了她开的方子。
这个东拼西凑的小诊所里面根本没几个注册医师，大多是几个小伙子打手兼医生的穿着白大褂凑数儿。其实这诊所也用不着打手，因为那个不穿白大褂的主治医师强的离谱，在医院里就没见她打架输过。
在初音家柯基治病的这段时间，每天来探望的初音未来看到巡音医生三次把想揍她的病狗家属掀翻在地，四次成功把找茬的家属骂走，无数次在诊所中抽烟并问候质疑她医疗方法的顾客全家。
……这诊所居然能开到现在，也是醉了。初音未来心想着，暗自庆幸自己那天没被笑话个狗血喷头。真是一直没变，暴脾气。
有一次一个大胖子抱着一只傻乎乎的金毛往里闯，说这家伙不吃不喝净吐东西了，也不拉屎。
那个漂亮的医生看了看狗，戴上橡胶手套对那个大胖子说捂着点儿耳朵，把手直接伸进了大金毛的菊花里。大金毛叫的撕心裂肺，大胖子心疼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漂亮医生也不说话，直接从里面扯出一幅没消化完的鸽子骨架，扔到盘子里:“一百五，前台结帐。”说完转身摘手套。
大胖子火儿了，抄起桌儿上的一瓶儿酒精朝医生后心上扔了过去。瓶子摔了个粉粉碎，医生缓缓转过身，摇摇头：“160，前台结帐。”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儿，大金毛突然自己跳下了台子，发出了往常的哼哧声。
初音未来在一边儿看傻了，拽了拽漂亮医生的衣角儿。大胖子也服了个软儿，抱着狗跑到前台结帐去了。
“咋？你怕动起手？”漂亮医生看了她一眼，“还是怕打着你家小短腿儿？”
“……”虽然看着美女医生一脸平静的问候欺软怕硬的金链大汉全家是挺爽的，但初音未来总觉得这不是个办法。
“你担心我？”医生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双手抄进白大褂儿的口袋里，顺带嘴角儿再挑出一个混蛋特有的微笑，“没事儿，我来者不拒。”
“你还这么……”
“担心我吗小学妹。”医生划亮了一根火柴，点着了根儿烟，“还没搞对象？你都二十……”
“你呢？”
“在被病狗家属打死之前估计都没戏。”她耸了耸肩。
现在的她抽烟打架嘲讽病宠家属的技能与医术成正相关提高。
她现在就坐在你面前，阳光金子似的照耀，而她一如少年时。
一如你们年少轻狂的模样。
只是一件现在都想不起来的小事，又正好撞到她和自己不认识的女生在学校里调情。
“我们结束吧。”说完初音未来就把电话挂断，把那个联系人列入了黑名单。
现在想想，也许是太冲动了。那时正是要放假的时候，她在家躺了好一阵子。
毕业之后，她又留下来继续读书，换一张也许等级更高也许更不值钱的文凭。而巡音流歌则早在她之前凭借自己的好手艺进了宠物医院。
尽管初音未来尽可能不打听巡音流歌的事儿，但这些事儿还是钻进她耳朵里。
在上学的时候，巡音流歌是个喜欢美女的美女大家都知道，但她女朋友是谁永远没人知道——大概就是这样，当时才铁了心和她分手，打算就此做路人。
没想到绕来绕去，她又来了，还把诊所开到了自己楼下。
“喂，想什么呢？”她伸了个懒腰，“话说你家小短腿儿一碰还叫唤不？”
“不了，大概是快好了吧？”
“嗯，大概吧。”
“你还是学生物吗？”
“是啊，怎么？”
“没啥，老同学关心你一下是应该的，对吧？”她笑着把烟头掐灭，“加油，我支持你的。”
“……水挂完了，我走了。”
“就那么讨厌我吗？喂喂，明明我才是……”
“再见。”
初音未来大步走出诊所门，头也没回一个。
往事翻涌而来。
三年的感情被一句我们分手吧卡住。
看起来只是为了一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小事，实际上初音未来知道，是自己害怕了。
两个女孩子能在一起那么久，够好了吧？够好了不是吗？
只是当这个家伙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把那人从自己的脑海中抹去。
风吹过有些冷。初音未来背靠着电线杆，有点想哭。
因为她发现她根本没办法，开展新的恋情了。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个晚上，一大清早就醒了的初音未来正打算着去宠物医院，却在下楼时听着两个人闲聊：“听说宠物医院的那个医生叫人打了……”
“什么？”初音未来转头看着那两个人，“是巡音流歌医生让人打了吗？”
“诶……是……”
“她现在在哪儿？”
初音未来上楼拿上钱包手机带上保暖的衣服就跑去车站。
深冬里风迎面吹过来直剜肉，叫人不禁打个冷子。
“听说脑袋被人暗地里拍了一板砖打破了，血流了老长。”
脑袋上绑着绷带手背上挂着水的宠物医生，现在在县医院里看着因为飞奔而来气喘吁吁的初音未来。
“诶？又不是我的追悼会，你这么……”
“傻。”
“诶？”
“你能不抱着你的正义感和自己的那种方式活了吗！”
“恩……”
“你受的伤还不够多吗？”
“你……”
“对，我担心你。”
大家学生时代都会喜欢的某个人，亦或是某种人。笑起来让人觉得干净，个性带着棱角，用自己的方式活着，不害怕黑暗，反而直接的面对它们攥紧拳头。
“喂，你有什么好担心我的啊，我就是这样啦，改不了啦。”
“……”
“我说你这家伙怎么又哭了啊，别哭了好不好？”
“……切”
“我们等下去吃好吃的，不要哭啦。我给你买……”
“……”
“……好啦好啦……不哭了好不好。”
“不好。”
他们会随着时光褪色变旧，变成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陌生人。男孩子变的秃头大肚子，女孩子用脂粉涂抹着自己的脸。
只有她仍旧那个半吊子的样子，亦正亦邪的在这个世界里面混下去。让人喜欢又让人害怕，想要抱过去又想要一把推开。
“我会保护你的。”那时候她笑着这么说，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她的眼睛，只是感觉到她是在笑着。
回不去了，大概是回不去了。
“看你这么有精神作死，那我走了。”
“……嗯，好。”
再见，我的初恋。
她这么想着，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转身离开了医院。
这一次，巡音流歌没有喊出她的名字央她别走。
伤害别人原来这么痛苦和简单啊，她在迈出医院大门时这样想着。
呼出的哈气和脸上的眼泪，在寒冷的北方之冬像是要结上冰了。
没过多久医生又出现在医院里了。
初音未来刻意避着她，每次也是和几个护士寒暄几句，便匆匆走了。
时间又向前推进了大概一个礼拜，小柯基快要好的那阵儿，医生又出事儿了。
起因是因为有对儿小两口养的一只大哈巴狗腿断了，男的嫌治疗太贵，女的不乐意了，于是两人就在诊所里吵了起来。
吵着吵着男的突然抱起狗，往地上猛的一摔。女的看样儿不好，急忙要蹲下去看狗，没想到男的突然给了女的一巴掌:“哭你……”
话还没说完，医生突然出现。她猛的一下搂住男人的后腰，用扔铁饼的方式让内男的摔了一个大屁蹲儿。诊所里面突然安静下来，没一个人敢上去劝架。
“要闹事儿出去闹去！别随便在我这儿撒野！”医生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地上的男人。
“我呸，爷摔的是自己的狗，打的自己女人。你丫不就会治治狗吗，你有本事还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开这么一个小诊所住着破……”
“你特么给我闭嘴！”医生拎起男人的衣领，“滚！”
“你等着！周末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男人边说着边往外蹿，连媳妇儿也不顾，自己跑了。
看着医生的背影，初音未来突然觉得她有点落寞。
天晚了，病属们渐渐少了。初音未来一直坐在小柯基的旁边发呆。
医生走过去：“诶诶？小姐我们这里不是快捷酒店，你快回家吧。这几天都下大雪，晚了没路灯很容易摔倒的。”
“……”
“诶，我知道你又要骂我傻啦。”
“……”
“我错了啦公主，喝牛奶吗？早上买的鲜牛奶，我去给你温一下。”医生从小冰箱里取出两个玻璃瓶摆在桌子上，又拿出一个大铁皮饭盒将牛奶放进去。
“……嗯。”
“分手这么多年我还记得，你有啥想说的吗。”她将暖水瓶中的热水倒进饭盒中。
“没。”
“真冷淡啊，是不是也是腰间盘突出？还是换对象换到肾虚？”
“你嘴不这么贱会死吗？”
“好好好，我错了大小姐。给，牛奶。”
初音未来沉默的撕开油纸。牛奶被温的刚好，不会太烫也没有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生冷感。
“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医生伸了个懒腰，“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开诊所吗？”
“怎么？”
“我自己主动从那个大医院辞职了。”医生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玩着玻璃瓶上的水珠，“他们随随便便就给宠物做安乐死，我接受不了。”
“……”
“人们好像需要的不是宠物，只是一个玩具、奴隶。”医生也不抬头，还是低头玩着水珠，“我好像……曾经也和他们一样吧……”
“……”
“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啊什么的……只是把大家对我的感情视为理所应当……当大家是玩具可以随时更换甚至丢弃……”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埋了下去，“现在我知道了怎么去爱……可是已经太迟了吧……”
“没有哦。”
映入初音未来眼帘的是医生啜满泪花的双眸。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