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 :牢不可破的誓言 】
花开又落,转眼已是五年。
“当然,达西先生。”
黑魔法防御课已经下课,但课堂里还有两个人没有离开,一位是老师,一位是学生。
虽然办公室的地点没有公开,但如果有人提问,卯之花烈课下都会尽量细致地解答。
“…谢谢,教授。”金发的男孩的全部的注意都被对面的人吸引,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黑发在教室顶部投射的阳光的照耀下十分迷人,细长的睫毛朝上微微翘着。
他对眼前这位女性是无比尊重崇敬的,他甚至不愿用喜欢来描述那份感情,那太过浅薄。
天下怎么会有这种人?达西忍不住感慨。
唯一一点奇怪的恐怕便是,眼前这位完美得令人不敢触碰的黑魔法防御课的教师,似乎没有结婚,一直以来也没有交往的对象,这忍不住令人遐想。毕竟,太受欢迎的人的私生活总是会勾起人们的好奇心。
而且,虽然不想这样形容……但这个人总给人感觉像是有心事。在某些沉默或是垂眼的时刻,给人感觉好像是在想一些沉重的事情。即便那种略带忧郁的气质使对方增添了一丝神秘感以及温柔的魅力,但达西还是希望那种感觉能够散去,因为他看着都觉得窝心。
“没关系。”卯之花露出温柔的笑容,她随手将长发拢至耳后,“达西先生还有什么疑惑么?”
“还有一个,教授。”达西恭敬而小心地说。
“是什么?”
“‘牢不可破的誓言’,教授。”达西说。
话音刚落他就注意到对面的人顿了一下,那双眼里一丝他看不懂的感情,然而还没等他多想,下一秒便恢复了原先的深静柔和。
“达西先生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个咒?”卯之花问。
“之前偶然看到…但我对这个咒有一点疑惑的地方。”达西如实说。
“达西先生哪里不明白呢?”卯之花努力将其余的感情隐藏起来,她耐心地问。
“我对这个咒的作用…感到有些奇怪。”达西开始叙述他的问题,“是违背了誓言的内容,发誓人就会死吗?”
“显然。”卯之花点头。
“那么…这个誓言的期限呢?”达西皱眉问,“它不可能被解除吗?”
“誓言的期限是永远,没有任何解除的办法。”卯之花温柔地解答。
“可是会有特殊状况的出现啊?”达西还是没有明白。
“达西先生所指的特殊状况是什么?”卯之花微微挑眉。
“比如……其中一方死亡。”达西认真思考之后说,“如果其中一方死亡,另一方还需要遵守誓言么?毕竟,咒语是要由两个人来完成……”
“咒语是由两个人完成,但誓言却是由一个人宣布并且为其负责。以言相约,不管中途发生任何状况,都要执行。”卯之花垂眼,沉默片刻之后说,她的语气似乎是在讲述一个十分久远的故事,“除非是两人共同宣誓,然后一人率先将其打破,一方死亡,咒语才会失效。如果没有打破誓言,即便其中一人死亡,咒语也会一直持续在另一人的身上。”
“……可是,如果其中一方死亡,另一人怎么知道那个人是因为意外去世还是因为打破誓言去世呢?”达西对对方讲解的详细程度感到震惊。
“立下誓言后,会有火蛇缠绕。那之后可以随时查看,火蛇还在,便代表誓言依旧生效。”卯之花温柔地回答。
“……”达西下意识看了看卯之花的手腕,他突然有种感觉,好像对方讲述的这些都是亲历过的,对方曾经使用过,牢不可破的誓言。
“火蛇只有在用魔杖触碰手腕时才会现形。”卯之花注意到了对方这个细微的动作之后微笑说。
“……冒昧问一下,卯之花教授您…?”达西终于是没有忍住,他憋了半天之后喃喃开口,“……实在抱歉,我只是…觉得您对这个咒这么了解……”
“没关系。”卯之花顿了一下之后露出温柔的微笑,“显然,我曾经使用过这个咒语。”
“……那么您现在…?还在遵守施咒时所说的内容吗?”达西睁大眼睛,他想不到对方所施咒的会是什么类型的誓言。
“显然,达西先生。”卯之花听完之后微笑,她的眼底难得地泛起同截然不同的温柔,“我还活着。”
雪夜。
不知道那个区域为什么总是下雪,大概是太多的情感存在于此以至于天地都无法承受,要用这种方式来宣泄吧。
外面漆黑与白茫相互融合,而偌大豪华的别墅内也早已不再如几年前那般温暖,略有些清冷的空气缭绕,暗夜中别墅内每一个物件看来都是凄凉。
卯之花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紧闭的双眼睫毛不停颤动,在某个时刻,她再一次醒来。
她总是无法安然入眠,在这样的雪夜。
得到再多的成就又能如何,纵是赞誉与美名如潮水般涌来,又能如何?能冲刷她心里半点的哀默吗?
不能。
只要那条火蛇还缠绕在她的手腕,只要她还存在于世上,只要那个咒语没有夺去她的性命,便是不能。
那个幸福而甜蜜的咒语,此刻却如枷锁般。
深爱一个人,却与其生死相隔,那是怎样的痛苦,未曾经历的人恐怕难以想象。而一个人活下去,需要太多的勇气,若是可以,又有谁愿意去品尝那种苦楚呢?
她只是做不到,做不到让那个火蛇消失,做不到让一切终结,尽管已经五年过去了,尽管她一直在尝试遗忘过去。
但她做不到。
每个雪夜,她都会无数次地醒来。
她睡着,醒来,看着手边的被子的皱褶,看着昏暗的屋内的摆设,看着一旁整整空了五年的枕头。
她又睡着,又醒来,依旧看着那同之前一样的皱褶,一样的摆设,一样的空着五年的枕头。
又睡着,又醒来。
又睡着,又醒来。
十分困倦,疲惫,但无法入眠。
卯之花从床上坐起,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皱眉坐在那里,缓了许久之后才起身走至大厅。
她拿起一旁的魔杖,挥了一下之后冒着白气的热水便出现在精致的杯中。走到桌旁,拿起一旁的药片将其服下。
这些年来她的胃不是很好,此刻正闷闷地发痛,她在想,今晚醒来的次数比平时多上许多应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大雪在外面簌簌落下,她的指尖搭在桌边,没有移开的打算。
卯之花闭上眼睛听着外面树枝被压断的声音。
屋内这样阴冷漆黑而安静,有多久了?虎彻勇音走之后,她似乎连火炉都很少生起。
看着全新的比过去华丽许多的沙发,虽然比过去的要好上很多,但她此刻竟有些后悔。
如果将之前的那个留着就好了,那样,还能坐回上面休息。
她太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她抬手挥了一下魔杖。屋内的灯光再次亮起,炉火重新燃着,久违的温暖努力与围绕了这栋别墅五年的严寒抗衡。
火光温柔地映在卯之花的侧脸,她疲惫地坐到沙发之后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空气重新被温暖占据。卯之花的睡意终于重回。
当她起身准备走回房间时,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
这个时间,有谁会来?
别墅外被施了结界,只有特定的人能够不经她的确认就直接进来敲门。
她微微皱眉,片刻后还是拿起了一旁的魔杖上前。
大门打开的瞬间,寒风吹入别墅,紧接着,卯之花的身体便被人扑上之后紧紧地抱住,上面还沾着积雪的银色的短发的发梢在她的面庞划过,而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时隔了五年,再次围绕在了她的身边。
她震惊地睁大眼睛,看着身上扑着的抱住就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的人。
对方衣服上的寒气传来,甚至积雪都落到了她的皮肤。
这不是做梦。
“烈…”温润的声音时隔五年再次在别墅内响起,虎彻勇音气还没有喘匀,她紧紧地抱着卯之花,半天之后才想起来她衣服上都是雪,肯定很冷,于是又赶紧松开。
她一边松开,一边欣喜地唤了对方的名字。
结果,当那副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时她怔住。
“烈…你……别哭啊……”还从来没见过对方哭,勇音在看到对方脸上滑下的眼泪的瞬间就怔住。
卯之花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在听到对方声音的一瞬间她的眼泪就落了下去,这一切甚至没有受她自己的控制。
她打量着眼前的人。
银发,比过去消瘦了些,但面庞坚毅许多,应该是经历了很多事情。
但那双清澈的眼眸还是一如之前。
埋藏了五年的心底的痛苦与酸楚瞬间全部涌出,等反应过来,她已经将那个人抱紧。
“勇音。”最终,她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唤道。
虎彻勇音坐在沙发,她接过卯之花递来的热奶之后默默地喝了一口。
身上原先的冰冷并且沾满积雪的衣服已经被换掉,此刻她披着的是全新的温暖的长袍。
她很想自己去取些什么,但是太冷了,她来的路上就被冻得瑟瑟发抖,直到现在她的指尖才逐渐恢复了知觉。
炉火温暖地燃烧,她打量了房内的景象。和五年之前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添置了一些物件,也有一些东西被换成新的,但整体的风格还是和之前一样。
卯之花坐到了她的身边。她侧过头打量五年未见,但却朝思暮想从未从她心里消失哪怕片刻的人。
还是和之前一样迷人,然而,似乎比过去消瘦了一些。
她张了张嘴,有太多话想说,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卯之花也是如此。
五年是何其漫长的时间,对她们来说,又是多少黑暗森冷的不眠之夜啊。
卯之花发现对方有些发抖,大概是因为太冷一时还没有缓过来,于是便试图帮对方暖一暖手。
在她拉过对方的手之后发现手背多了一道狭长狰狞的伤疤。
虎彻勇音发现这点之后下意识缩了一下手,然而,那毫无作用,卯之花终究还是看到了。
毕竟,迟早都要看到。
“这是……”那道伤比砍进心里还叫她难受,卯之花皱眉之后心疼地看着眼前的人。
“是三年前留下的。没关系,早就好了。”勇音赶紧说。
“三年前……”卯之花的表情复杂起来,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以为,你五年前就……”
“我明白。”虎彻勇音垂眼,“我那时就在想…可能所有人都那样以为吧。”
“所以,为什么隔了五年…为什么你活着,但整整五年我都没有收到你的任何消息?”卯之花凝视那个清澈的眼眸,试图寻得一个合理的答案。
“我一直在找你,我这五年一直在试图和你取得联系…但…我被一些东西限制住了。”勇音回想起这些年的经历之后忍不住皱眉,那并不能算是好的经历,甚至…那些事情十分恐怖,“如果烈想听,我就全部告诉烈……这五年里的事情。”
于是,虎彻勇音将五年里的经历全部说出,当然,她无限淡化了其中痛苦的部分,只说了一些重点。
而卯之花总是能从那些话语里发现被隐藏的东西。她不知道对方的身上还有多少类似手背上的那种触目惊心的伤疤。
没过多久,等虎彻勇音反应过来她已经抱在了卯之花的身上哭到上不来气。
“我很想烈,真的…我每一天都在想烈。但在那种情况下,我想联系烈……太困难了。”她哭着说,“对不起……我早该回来。”
作为回应,卯之花也抱紧了那个颤抖的身体,她不停抚摸银发做为对对方的安抚。
“勇音能回来就太好了。”她这样说,“这五年里……我也同样,每一天都在想着勇音。”
听到对方这样说,虎彻勇音哭得更凶。
那天,她们一直聊到天亮,她们不停诉说五年来所积攒的思念与爱。
值得一提的是,她们谁都没有问对方的感情方面的问题,也没有问之后是否要在一起。
因为实在没有问的必要,那个咒语还在,而她们还能活着聊天,便已是胜过语言千万倍的全部的答案。
等到把想说的说得差不多,虎彻勇音宣布了一件事情。
“我要辞职。”她说,“我明天就去递交申请,然后辞职。”
“勇音不希望再当傲罗?”卯之花问。
“这份职业的确有它的魅力,但我无法忍受和你分开…这对你对我都造成了太大的伤害。尤其是烈,对不起。”勇音说着,语气里再次掺进了泣音,“我太任性了,最后导致这种结果……”
卯之花最终只是温柔地吻了对方。
“我爱你,所以这些都没有关系。”卯之花说,“我爱你本身,勇音,所以你可以尽情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因为我改变任何东西。”
“不,我已经决定了……我明天就去辞职。”勇音摇摇头,“虽然我的档案有可能都被抹消了,但我还是要去说一下。”
“那么勇音之后要做什么,想好了吗?”卯之花温柔地帮对方整理银发。
勇音朝卯之花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我在回来之前就想好了。”
没多久后,她们一同躺在床上。
时隔五年,在终于有对方相伴的情况下,她们睡得都很安稳。
就是在那在一天,卯之花重获了五年都未曾寻得的安稳并且舒适的睡眠。
睡着睡着,虎彻勇音便抱紧了卯之花。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在彼此的怀抱中醒来,在阳光下相视而笑。
“当然,变形学初期是十分具有魅力的课程,艾吉小姐。但我也不得不提醒你,到了后期,它会变得高深并且枯燥。”
霍格沃茨一如往常,华丽壮美。
下课之后教室内,虎彻勇音穿着极具魅力巫师长袍对眼前的学生讲述。
“是的……显然,我明白,教授。”新生艾吉红着脸点头。
“好的。那么艾吉小姐还有别的问题吗?”勇音露出温和的微笑问。
“没有了。”艾吉赶紧摇头。
“那么,我先离开了,我之后还有一点事情。”勇音说。
“是,好的,教授。”
教师人气排行榜终于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改变,比如,原先只有一位几乎是100%固定的,如今,连二位也被固定了。
虎彻勇音走出教室之后便上楼,她的目的地非常明确——那间秘密的办公室。
她到那间秘密办公室的时间比到她自己办公室的时间还要多。
“烈。”推开门的瞬间,她就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许多年前,她也是这样推开门,这样走入。而不同的是,那时她是学生,当下,她已经是同对方一样的霍格沃茨的任课教师。
“午安。”卯之花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她抬起头也回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勇音今天的课上的还顺利吗?”
“还好……谢谢烈。”勇音抬手接过对方挥舞魔杖之后飘来的温水,低头默默地喝了一口。
“听语气是不太顺利呢。”卯之花打趣。
“因为是变形学啊……我当年就觉得这门课特别没有意思,如今竟然要和别人说‘变形学充满了魅力’……感觉有点像欺骗,明明我自己都没觉得它有魅力。”勇音喃喃吐槽说。
卯之花听完之后忍不住轻笑。
“勇音再坚持两天吧,过两天黑魔法防御课的课程就安排好了。”她说,“代课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嗯。”勇音正经地点头,“遵命,校长。”
当下,这间办公室已经成了校长室。卯之花担任校长一职,所有人都没有任何意见,这份文件几乎当天就被通过。
“马上要寒假了,烈要不要去哪旅游?”勇音问。
“勇音想去哪么?”卯之花终于放下了文件起身。
“和烈在一起的话,哪都好。”勇音不放弃任何一个说情话的机会。
卯之花听完之后微笑。
“五年之后,勇音的嘴甜了很多。”
“因为五年没有见烈,想说的太多啊。”勇音笑着说。
卯之花走到沙发旁。
两人对视,片刻后亲吻,牵手。
紧握的双手上方,红色的光亮围绕。
那个咒语一直有效。
而她们也一直都记得,那时许下的誓言。
我爱你,直到永远。
我也爱你,直到永远。
【 牢不可破的誓言 三部曲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