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发霉的面包屑 于 2014-8-14 03:22 编辑
第十三章 来回打转着的她们 (中)
皋月用盒内里附带的朔料刀切着蛋糕, 耳边却忽然传来森的惊呼: “啊啊啊! 皋月! 蜡烛! 蜡烛!”
听了之后, 皋月愣神: “ 诶? 我没有买蜡烛…”
森一副失望的神情, 双颊鼓鼓的嘟嘴: “ 诶...讨厌!”
“ 有得吃就好了, 不要抱怨!” 用手指关节敲了一下森的额头, 对方噗的一声笑出声: “ 啊, 总觉得现在的皋月像一个教训小孩的妈妈一样.”
“ 诶不对, 为什么不是爸爸?” 一边切着蛋糕, 皋月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 为什么一定要是爸爸呢?” 森反问.
“ 因为…” 皋月开口, 却迟迟没在把话接着说下去.
此时森用手指在蛋糕的边缘挖了一小块奶油, 然后放入嘴里: “ 不管是爸爸的角色还是妈妈的角色; 不管是作为男孩子的皋月, 还是作为女孩子的皋月, 我都喜欢哦.”
听了之后, 皋月的心里忽然浮现出了那天和千夏一起坐在岸边的场景: “ 为什么你们一个二个都喜欢说这样的漂亮话呢.” 不由得低声说道, 这不是问句, 反倒更像是皋月在自言自语.
听见皋月的话, 森仍然含着手指, 但是却愣了一下.
“ 千夏也说过这样的话吗?” 直觉性的, 她问.
“ 恩…很久很久以前, 也说过愿意接受作为男性和女性的我.” 语毕, 皋月继续切着此时因为冷冻一晚已经有些发硬的生日蛋糕.
“ 她最后有接受吗?” 森不由得问.
“ 唔…不知道吧. 她后来总是时不时的说 ‘皋月作为一个男生’ 这样的话. 出去买衣服的时候是我帮她拎包, 吃饭时也是我买单. 虽然我并不是很介意就是了啦, 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人认可过这方面的我…千夏是一第一个接受我的人.”
切完蛋糕之后发现没有碟子的皋月, 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 “ 从小到大都被作为一个女生养大, 所以在千夏说我是男生的时候…我很高兴.” 从橱柜里拿出一次性的白色碟子, 皋月继续说: “ 但是…怎么说呢, 有时候我也会想 ‘到底千夏是因为被前夫家暴了之后, 变得不太相信男性’. 虽然我知道这样很过分, 可是这样的想法总是时不时的冒出来.”
用刀背托着蛋糕, 皋月把蛋糕方盘子里, 然后递给森: “ 因为一直都习惯跟男人在一起了, 所以跟我在一起时也总是暗示我作为一个男性的身份. 虽然我不是很介意就是了…但是却不能够停止思考这样的问题呢.”
“ 什么问题? 千夏只是把你当作是一个男性的替代品吗?” 森接过蛋糕, 问.
并没有出声回答森的问题, 可是皋月却点了点头.
“ 千夏…是一个很没有自信的人吧?” 森忽然继续问道.
“ 恩?” 皋月听了之后有点惊讶: “ 你怎么知道的?”
森一边吃着蛋糕, 一边皱眉说: “ 哇塞, 蛋糕好硬…好难吃啊.” 嘴里虽然这样说着, 可是森仍然不停的往嘴里塞着蛋糕: “ 如果我说, ‘用心理学看出来的’, 你会鄙视我吗?”
“ 为什么一向都是看破红尘态度的你居然如此挑食?” 皋月不由得吐槽: “ 如果你真的那样说的话…我绝对会鄙视你的. 毫无疑问的鄙视死你.” 语气轻快的说, 皋月嘴唇勾出了一个微笑的幅度.
没想到日常生活中的森居然是这样的人. 世事总是出乎意料呢.
为什么呢? 明明刚认识时不停的与森针锋相对, 之后也一直都认为她是一个很麻烦的人. 在这之前, 皋月甚至一直很鄙视森那让很多人无法拒绝的魅力和她那宛如牛郎般的言行举止. 在跟森一夜情之后, 皋月也是带着想要一只躲着森的态度, 而从Girl’s Blood那里辞退.
但是…为什么现在的她, 却认为和森相处起来很轻松…甚至很开心? 不会害怕对方评审自己, 不会伤害自己, 会一直包容自己的一切. 这是森给皋月的感觉.
曾经一度很讨厌的人…此时相处下来居然如此的愉快, 轻松.
“嘛…通常受到虐待, 不管是心理上, 精神上, 情绪上, 语言上, 经济上, 还是性虐…受到虐待的人都会在某种意义上失去一部分自我认可, 信心, 甚至作为一个人的尊严.” 把碟子里的蛋糕吃完了, 森把碟子放茶几上, 然后和皋月一同坐在了沙发上: “ 所以, 千夏因为丧失了自我的一部分而想要从皋月你这里寻找失去的自我是完全可能的. 将自己看待男性的心态投影到皋月身上也可能发生了.” 在沙发上伸个懒腰, 森觉得她今天跟昨夜比起来已经精神很多了.
“ 佛洛伊德的七种自我防御方式里其中一个就是叫做projection, 也就是心理投射. 因为被前夫一直虐待着, 而不停的被提醒着男性和女性之间地位和力量上的差距, 所以跟皋月在一起之后也不停暗示着男性很女性之间的差别. 千夏会这样做, 其实也只是因为想要握着自己熟悉的感觉罢了吧? 不要太介意, 我们大家都这样做, 因为这只是很正常的心理反应而已.” 坐在沙发上, 森把她的脖子扭的咔咔作响.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这个活动关节的女人, 皋月忽然间觉得森很可怕: “ 森…你平时也总是这样不停的分析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吗?”
“ 唔…” 听到皋月的问题之后, 森停顿了一下自己的动作: “ 可能是吧? 不管是职业病还是从小到大的习惯.” 语毕, 继续活动着筋骨: “ 话说为什么皋月你一副惊讶的神情呢? 美子不也是这样吗?”
吃完手里的蛋糕, 皋月也将碟子放茶几上. 身体退后, 把背靠在沙发上, 皋月不得不感叹她交朋友的运气. 两个好友, 美子和森, 都是那种超级会观察人的类型…自己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诶, 不对…难道自己已经把森当作是自己的好友了吗?
想到这里, 皋月忽然顿了一下, 然后转过头, 神情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森.
“ 怎么了?” 对方一脸疑惑的歪着脸问.
知道自己失态了的皋月, 低着头闷着声说: “ 没什么…” 随后抬头, 皋月问: “ 既然能够这么一针见血的看出别人的问题, 那森你自己呢? 你自己又是如何对待自身的问题呢?”
森愣了, 被皋月这冷不设防的问题问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食指抵在下巴上, 森用指腹摩擦着下巴的皮肤. 思考许久之后, 她才回答: “ 唔…怎么说呢…医者难自医吧?”
双腿弯曲, 森正坐在沙发上用手臂环绕着膝盖说: “ Yui, 也就是我的恋人. Yui是一个大学的教授. 她在街上碰见了我, 然后领养了我. 从小到大我便想要成为她那样的大学教授, 然后和她一起过着很平静的生活.”
森的声音轻柔, 甚至让人有一种她是从很远的地方在说话的错觉: “ 她死了之后, 我有一段时间曾经想要放弃攻读学位. 后来决定离开美国, 身边很多同学都跟我说, ‘如果这样做的话你说不定拿不到学位哦’. 打算来日本前, 这里出现了IPS论文作弊的事件. 我知道, 如果离开美国来到日本的话那就代表我之前为博士论文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刚开始之所以想要来日本学习, 其实就是因为想要研究两个女性之间的产物是否会在智商上有任何的延迟.”
说到这里, 森继续解释着: “ 干细胞研究, 也就是Stem Cell. 不久前出现了世界首例的同性繁殖, 用女性的骨髓细胞变成精子, 然后让另外一个女性怀孕了. 出生的白老鼠体积小很多, 可是却更加长寿. 你父亲的大学正在研究这些老鼠是否会有任何发育上的缺陷, 或者是延迟. 在放弃美国的学位攻读之后, 我打算离开熟悉的地方去另外一个国度生活. 然后听说日本这里打算做这样的研究的时候我便联系你父亲, 问他是否要收学生.”
森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语气淡然的说, 就好象说的不是她自己的故事一样: “ 可是打算离开美国前不久, 日本便出现了论文作假和回收论文这样的丑闻. 虽然最后我仍然独身一人来了…可是我想我的博士论文又得推迟几年了.”
苦笑着, 森语气仍然很淡: “ 但是无所谓了, 反正现在的我也不知道我的人生到底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之前一直想要成为教授的原因是因为Yui, 可是后来她死后我才发现… 原来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无法找到人生目标, 一味的跟随着别人脚步的人而已. Yui走了之后, 我也是像逃兵一样离开了美国. 来到日本之后努力的想要寻找新的目标, 然后加入了Girl’s Blood.” 说到这里, 森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 所以说道千夏的心理投影什么的…我很能够理解她的心态呢. 毕竟这些年来, 我也是用那样的态度看着Yui的.”
四周的气氛不由得因为森的话而变得沉重了起来, 压得皋月无法呼吸.
森平时给人就是一副看透了人生的感觉, 可是没想到如此成熟的森此时也如此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