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 . 大仇已报 】

“环姬，我跟上去看一下。”

那个身影消失不到两分钟之后卯之花便做出了决定，轻声说。

“嗯？怎么了？？”绿川环姬听到之后疑惑地看向对方。

“似乎不太对。”卯之花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她的脸色很奇怪。”

“可是她不是说有事情不方便跟着……”绿川环姬思考之后说。

“所以我一个人跟着过去，如果有什么事情会打电话告诉你。”卯之花并没有听从劝告的意思，的确，虎彻勇音说是有事情不方便跟着，但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她知道一件事情，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对方的表达并不是很坦诚。

说是有着急的事情，但在她看来更像是因身体不适而匆匆离场。

“诶？……”

还没等绿川环姬再次开口，卯之花的身影便也消失在转角。

她站在道路中央，睁大眼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方面是因为，这两人的突然离场。而另一方面则是，她还没有见过卯之花烈对谁的事情如此上心。

虎彻勇音匆匆走出商场。

她做了一些事情，而那件事情只有随着时间的推进才检验得出结果。

在看到卯之花烈的瞬间，她就已经做出决定。

诚然，她花了百年时光，得到了对方所留下的一切，但那些终究不能代表任何，她深深地喜欢着她，所以纵是得到了一切的遗物，声音还是无法传达，目光还是无法触及。

那对她来说，太痛苦了。

她本以为只要做到那个程度，一切都会好起来，但当她杀掉更木剑八的瞬间她意识到，那只是一种自我催眠。

失去了对方这件事，在她心里已经造成了无法填补的创伤以及空洞，她做得越多就越是觉得痛苦。

无论怎么做都无法释怀。

所以当她在现世再次看到那个人，周围的一切简直都静止了，她无法相信她的眼睛。

她不曾想过，对方竟还能重新进入轮回，做为人类重新回归到这世界。

她就在被大雨冲刷过的街道上那样站着，看着那个人，最后哭到上不来气，就像受了委屈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的孩子一般。

她再也不想离开，再也不想错过了。

想待在那个人的身边，永远都不再失去。她无法再一次承受那种打击。

厌倦了死神的身份，以及那种长度的寿命，只希望能与对方相伴，然后一同消逝于世，哪怕是以最普通的身份，哪怕只能偶尔看到几次那个人的笑颜。

死神不会变老，外表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化，如果还是以这种身体，过几年她便必须要离开对方。因为身体上的差异无法隐瞒。

她在遇到对方的当天便辞去了四番队长的职务，来到现世。

她在那个人和她说话开口的瞬间，便做下了决定。

用禁术封印力量，成为人类，尽一切的努力呆在对方的身边。失去那些力量她并不会觉得惋惜，因为从她从身为流魂街的住民时起，所有努力，所获得的一切都是为了离那个人更近。

因想要接近变得更强，因想要接近而封印力量，这两者从本质上来说是一样的。

逃也似的出了大楼，厚重的夜色与璀璨的霓虹碰撞，夹杂在两者之间的身影几乎要被吞没。

修炼了百年而得到的能力，想要封印也不是轻松的事情，身体会产生排斥反应这毫无疑问，她在实施禁术之前就知道。

然而，没想到会是这么强烈的反应。

在马路边拦了车，上车之后颤抖着说出了咖啡店的位置，之后便仰起头努力和那种不适感进行抗衡。

每多一秒，她的痛苦便增添一分。坐在出粗车的后座上，汗水将衬衫全部浸湿，仿佛是有两股力量在她身体里不停进行博弈，这种无止境的煎熬使她一阵阵地战栗。

“麻烦开快一点……”她垂头捂住胸口，颤抖着请求。

“会开快的。”司机回头看了一眼意识到对方状态不对之后点头，片刻后又觉得不放心于是补充。“不要吐在车上啊。”

那位司机以为这个人是喝醉了酒胃部难受所以如此。

虎彻勇音听到之后恍惚了一下，她想开口解释但身体实在难受得紧，不容她再多说一句话进行解释。

“不会的。”最终，为了让司机安心她轻声应道，说完便闭上了眼，痛苦地喘息。

她是被司机叫醒的。

当车稳稳地停在咖啡厅的门前，她睁开眼，看到街旁的灯光就那样恍在那个她为等待那个人所建立的店铺。

付钱下车，很快出粗车便消失在转角处，而整条街此刻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想去床上躺着休息，等待这种不适散去。然而一时恍惚，跌倒之后用手撑住地，再也没有力气起身。

跪在街道上不停喘息，路旁灯光投出的阴影将惨白的脸色覆盖。

她想着白天的景象，想着她离开时卯之花烈的表情。

就那样离开，是很失礼的事情吧…？这样的话，对方不会生气吧？会不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突然有点后悔，如果刚才再多坚持一会儿，多说几句话再走就好了。

等恢复之后找机会说明一下吧。

这样想着，单膝跪在地上试图积蓄体力。她很庆幸当下这条街上没人，不然这种状态被人看见真的就把脸都丢尽了。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抬头，深吸一口气准备起身走回二层休息。不管怎么说在街上跪着终究不是好事。

然而，她在起身抬头，看到眼前景象的瞬间怔住。

咖啡厅的玻璃全部被人砸碎，就连门都被砸坏，里面的桌椅乱七八糟。

这是…太久不开业，所以被愤怒的顾客报复了？迷迷糊糊地竟然产生了这种不靠谱的想法。

她撑着身体走到已经坏掉的门前，抬手扶住门框，银发将震惊的眼眸遮住。

所以……是什么人这么做？

正当她纠结是该上去明天再进行处理，还是现在就打电话报警时，身后一道身影缓缓接近。

虽然很想报警……但是实在没力气再处理这些事情了。她斜倚在门框上大口喘息着，被汗水浸湿的白衬衫贴在身上显得有些狼狈。

所以……二层还有一道门，那个门非常安全，上去休息应该没有关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必须要休息一下。

做下决定，睁开眼睛刚准备走到里面的时候恐怖的事情突然发生，一声巨响之后她直觉地头部左侧一热，紧接着便不可控制地朝前面跌去。

头部遭受了重击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实际情况是，几个人在虎彻勇音因不适而闭眼调整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走进用空酒瓶直接砸在她的头上。

用力极猛，一瞬间酒瓶便碎裂开来，玻璃碎片四溅，与脚下咖啡厅的玻璃混杂在一起。

来人嫌恶地皱眉看着虎彻勇音失去重心跌倒在一旁，似乎即便如此也不能解恨。

鲜血将银发染红，虎彻勇音大口吸了一口气之后撑住地面，咬着下唇睁开眼，眼看自己的血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没有着急起身，而是跪在哪里试图缓了几秒。

“这是做什么？”语气里带着轻微的颤抖，她没有抬眼但知道那些人就站在身后于是轻声问。“抢劫？”

“抢劫？”为首的人轻蔑地笑了一下。“开什么玩笑。”

“那是干什么？”她的语气愈发冰冷起来。

“你最近和卯之花走的很近吧，提醒你小心一点。”为首那个人恶狠狠地说。“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离她远一点。”

虎彻勇音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但她很快便调整了状态。

“所以你是她男朋友？”她的语气不可控制地起了细微的变化。

“不是。”对方这种态度令为首的男人感到不爽。

“那你是她什么？”好像松了口气一般，虎彻勇音的语气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当然在某种程度来说，比之前更加冰冷。“追求者？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和我说话。”

“我有什么资格——”听到这句话为首的人恶狠狠地笑了一声，然而接下来的话语被对方的眼神打断。

只见虎彻勇音不知何时已经回过了头，沾着血迹的惨白的面庞在月光下恐怖而阴森，而那个眼神中所藏的凶狠仿佛是能噬人一般。

没有顾及伤口，甚至没有去擦脸上的血，她缓缓站起之后随手便将刚刚砸到她头上碎裂的半个酒瓶拎起。

白衬衫被鲜血染红，她像是没有感受到痛楚一般朝对方的方向迈了两步，平日温润的眸此刻如狼一般凶恶地盯紧对方。

在那种眼神以及气势的威慑下，在场四五个人都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身为剑八，就算封印了力量，就算有着强烈的不适反应，也不至于连区区几个人类都无法应付。

那样就实在是有辱那个人所流传下来的称号了。

“你最好不要介入这其中，不然会死的。”虎彻勇音凶狠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说，单单眼神所散发的强大的气势就使对面的人连连后退。语气虽然平静，但一字一句里都透着强大的威慑力，每个音节都在证明会死着两个字并不是玩笑。“而且，还有一点。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前做了什么，但在这之后你最好离她远点——你没有任何资格跟我说话。”

在下一秒，她啪地抬手将瓶子甩到后面一个人的脸上，伴随“砰”一声闷响，对面所有人都睁大眼睛之后震惊地看向受伤的同伴。

为首的那位自然也不例外，然而在他回头的同时他突然意识到虎彻勇音正在他的前面于是又急忙转回了身子。可惜，就算仅仅是一瞬间的耽搁也会虎彻勇音捕捉之后放大无数倍，她连手都没有用直接一个踢腿将对方砰地一下夸张地击倒在一旁。

虎彻勇音的怒火终于爆发，明明知道跟人类较劲是相当没劲并且无聊的行为，但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生气，尤其是当一个不认识的人类过来跟她说“离卯之花远一些”的时候。

她努力了几百年，煎熬了几百年，遭受了那么多现在如天赐一般地能在见到那个人，呆在那个人的身边，结果现在竟然来个人类叫她远一点！

竟然来了个人类叫！她！远！一！点！

几百年的白打不是白练，三两下便将所有人击倒，震怒的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纸，这时不适感再次冲上来，紧紧捂着胸口，在马上要失去力气的时候还给为首的补了一脚。

她真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没把“在我给她端茶倒水的时候你爷爷都还没出生”这种话说出来。

后退几步，单手撑在地上，眼前又要陷入黑暗。

她痛苦地仰头深吸一口气之后紧紧闭着眼睛，诚心觉得此刻这个排斥反应来的不是时候。

然而，几秒后她听到了脚步声。费力地抬起头，几乎同时，她的肩膀被人扶住。

卯之花试图将虎彻勇音扶起，意识到对方此刻真的没有什么力气之后很快作出决定，将对方搂住之后令对方放松，将重量交付到自己身上。

“烈……”勇音睁大眼睛，她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别说话，我这就为你叫救护车。”卯之花将对方拥紧之后拿出手机准备拨通号码。

“等等，烈你……”

勇音刚想开口，却见卯之花突然扬起了手机，之后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朝她身后掷去。

她被对方这个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跟着回头之后，竟看到了从未想到的场景。原来那个为首的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手里拿着酒瓶的碎片似乎还要攻击她。

显然卯之花注意到了这个状况。

只听“砰”一声手机正正击中了太阳穴，这直接导致刚刚起来的那个人一下子再次躺了回去。

这手机砸的无论是技术还是力量都相当完美，一瞬间勇音突然觉得，厉害的人就算是转世了也还是依旧厉害。

在她回头观察卯之花的表情的时候，她发现对方的眼中竟透着愤怒。

她怔了一下，之后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快感从心底升起。

那个男人被卯之花用手机扔中的画面不停在脑中回放。

来警告她，把她打伤想要提醒她离卯之花远一点，结果却被对方拿手机扔中晕掉。

看到了吗，这就是活该啊。

刚才的愤怒和委屈在看到卯之花维护她的瞬间便全部散去，同时升起的还有莫名其妙的得意以及报复感。

头上还沾着血，身体还在颤抖，但看着卯之花的面容她突然噗嗤地笑了出来。

大仇已报。

卯之花侧头的同时对上那个笑容，沾着血迹的笑容单纯得好像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便发现对方的体重渐渐地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

虎彻勇音的眼前归于一片黑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