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樱花之约
到底有多久没有赏樱过了呢？
夏树忍不住心里暗叹。
记忆中上一次赏樱还是在幼年时与母亲一道，已经久远到模糊不清了，只记得大片大片的粉色白色背景里，有母亲温柔的笑脸。
此时的樱花虽然还没有形成繁花似海落英如雨的壮丽景象，但一小团一小团地拥簇在枝头，不时飘落几瓣，衬着绿叶，倒也别具一番清新雅致。
夏树正倚着凉亭的柱子，望着远处的樱花出神，冷不防一双手自身后袭来，在她腋窝底下极快地轻搔了几下。
夏树一下子笑出了声：“不要——笨蛋！”她最怕别人呵她的痒了。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夏树回过头来，含嗔叫道：“静留！你——”顿了顿，还是把后面的“在干什么”咽了回去，改成横了红眸少女一眼了事。
无论如何，对上那张笑靥总教人生不起气来。
她自是不知，那轻嗔薄怒的一眼，让静留一瞬间心跳漏了好几拍。
“静留，夏树，过来一起吃东西吧！”藤乃枫招呼着二人。
“嗯，”静留轻快地应了一声。“夏树，我们过去吃东西吧！”
她们所处的凉亭位于半山腰一处悬崖边上，石基木頂的架构，小巧玲珑，傍依樱花而建，一面可以俯览远眺半山樱海，没有一丝遮挡，视角极佳。
亭中有一张桌子和几个坐垫，桌上放满了各种精美的点心，颜色各异，十分好看。
“夏树，喜欢这里吗？”藤乃枫微笑着把一杯刚冲好的茶放到她面前。
“喜欢！这里很漂亮！”夏树发自内心的赞美道。
“喜欢的话以后可以经常来。”藤乃枫笑得温柔。“夏树以前都跟谁一起看樱花呢？”
夏树眉间掠过一丝怀念：“以前都是跟母亲一起，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这样说是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樱花了吗？”
“是的。”
静留在一旁解释道：“夏树的妈妈在夏树小时候就去世了。”
“抱歉~！”
“没关系！”
静留本来以为会看到夏树难过的样子，不料夏树却坦然平静地说出了三个字，不禁有些惊讶。
只听见夏树又说：“以前，我的确对母亲的事很久都不能释怀，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遗憾了。”
藤乃枫饶有兴趣地抬头看向对面的女孩。
“哦？能请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母亲以前曾经对我做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我知道之后非常怨恨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很久都不能原谅她的决定。直到去年我从别人那里拿到了母亲的遗物，是一些日记和信件，看了之后才明白母亲当时的艰难处境。理解了她的处境之后，我开始觉得，她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了。”夏树顿了顿，又说：“我的母亲只是用自己所能选择的唯一途径来保护女儿，尽管她的努力结果是以失败告终。我想，如果她当时还能看到第二种选择的话，一定不会如此做的吧！所以，现在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两道目光长久地停驻在夏树尚有几分稚气未脱的脸庞上。
夏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红着脸低声问静留：“怎么都一直看着我不说话？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不，是说得太好了！”静留笑着抚上夏树头顶。“有种夏树一瞬间长大了的感觉呢！”
“人家本来就长大了好不好？！不要像对小孩一样摸我的头啦！”夏树小声抱怨道。
“好吧，为了庆祝夏树长大，静留，去把我房里那瓶珍藏的清酒拿来。我们今天喝个高兴！”藤乃枫笑容灿烂。
“咦？为什么是我去？”静留心里掠过一丝不安，嘴上却撒娇道。
“因为这里只有我们三个，夏树又是客人，难道你忍心看着年高老迈的妈妈辛苦地爬上爬下吗？”
“什么啊？明明只有十几分钟的路好不好？”静留一边抱怨一边站起身来。“昨天是谁在说自己体力比我还好的来着？”
“有这样的事吗？我不记得了~！”
静留一边往外走着，一边应道：“听说更年期的症状之一是记忆力下降哦！”
藤乃枫笑了一阵，对着渐行渐远的静留喊道：“还有~可不要在半路上偷偷把酒喝光了！”
“我又不是妈妈~！”
夏树嘴角含笑看着静留的背影消失在樱花林道深处，直到看不见才回过头来望向藤乃枫。
她不是傻瓜，自然不会以为藤乃枫真的只是为了庆祝叫静留去拿清酒。
目光对视，俱是了然。
“夏树，你的确长大了！”藤乃枫开口道。“跟三个月前的你相比，现在的你已经有资格跟我讨论某些问题了。”
夏树心下一凛。
三个月前她还没见过藤乃枫，言下之意，她过往的一切对方已经了然于胸。
“如果我说要你离开静留，价码随你开，你意下如何？”
夏树的脸唰就红了，深吸了一口气，答道：“您是静留的母亲，但也请不要侮辱我对静留的感情。”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接受我的好意是吗？”
“请恕我难以从命！”
“就算遭受各种打压，甚至可能丢掉性命也不会？”藤乃枫微笑不变，语意却变得森寒。“你知道，以藤乃家的财力，要封杀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我愿意，你会在第二天醒来就发现自己变得一无所有。”
夏树一脸决然：“既然您曾经调查过我的过去，那就应该知道，危及性命这种事情我早就经历了无数遍，死都不怕，何况其他？”
“哦？看来你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了？”
“是的！虽然很抱歉，但是我的决心是不会改变的。”
藤乃枫忽而又笑了。
“放心，我虽然不赞成静留跟你在一起，但是还不至于要以杀人灭口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孩子。”
夏树觉得身上压力一松，刚才藤乃枫带来的压迫感有如实质一般，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即使如此，我也至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永远也见不到静留——”
夏树身体又绷紧了。
“要我同意你们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世界上可没有不需要付出努力就能获得的自由。”藤乃枫眼里的笑意似乎没有热度。“夏树，回答我，你有多爱静留？你愿意为她付出多少？”
夏树一咬牙，低头答道：“我的所有。”
“你的所有？你现在有什么呢？你的父母？据我所知，你父亲在多年前就跟你没有了往来，并且上个月他的公司刚刚申请了破产。靠每个月给你寄生活费的外祖母？她只是一个靠着你母亲遗产苟延残喘的普通老人罢了。靠个人能力吗？根据调查显示，你最近一年中，六门成绩的平均分数是仅仅及格而已，还不如以前。整个学校里与你交好的朋友不超过三个。告诉我，你拿什么来说服我，你能够带给静留幸福？”
夏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言不发。
藤乃枫冷笑道：“当然，只要静留喜欢，你能给静留带来快乐，这些都不是问题。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我看到的事实是静留这半年来从未开心过，还几乎丢掉自己性命——这一切都是起因于你！”
夏树抬起头来，有几分不解。
“不明白吗？我来告诉你静留为什么要住院治疗。她从风华回来之后不久，就割伤了自己，刚开始我们都没有发现，直到那次她用刀刺破掌心昏倒在地，我们才发现她手臂上都是刀伤。
自从那天开始，我们24小时轮流陪着她，怕她再伤害自己。她不再自残了，可是却开始不进饮食，身体变得极其衰弱。不久就因为风寒感冒引起并发症高烧不止，昏迷了一个礼拜，几乎没命。你来我们家门口的时候，她正躺在医院里面打着吊滴，人事不醒。夏树，你能想象得出，我当时看见你的心情吗？”
夏树的头几乎垂到了地上，泪水大滴地落下，哽咽道：“对不起！求你，给我一个弥补过失的机会！我愿意接受任何条件！”
“夏树，你考虑清楚了？如果你现在退出，远离静留，我甚至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足够你下半生安逸无忧地度过平静一生。”
“那不是我想要的——”
“好，既然你坚持，我也不阻拦你去送死。听着，要我认可你，条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