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砂是被吵醒的。
半夢半醒之間,聽到有模模糊糊的聲音,好像在吵架。
「妳是要來『餵和菓子』的嗎?」
「我只是想來看宇砂……」
「宇砂我會看著,妳就不用進去了吧。」
「……宇砂也是我姐姐,為什麼不給我進去看?」
「妳也記得宇砂是妳姐姐?姐妹倆吵成這樣像話嗎?」
「我……」
「我不是說全部是妳錯。但是宇砂現在是病人,妳進去了,萬一弄得她心情更不好,甚至學妳跑掉了怎麼辦?」
「……媽媽妳就讓我進去看看小砂嘛,我擔心……」
「就說有我看著。反正妳也幾天沒管宇砂了,要擔心什麼也晚了。」
紙門拉開,又關上。
宇砂閉著雙眼,沒有反應。
來人跪坐了下來,伸手輕撫宇砂的臉頰,測試溫度。
確認是楓,宇砂心中升起了一點,似乎是名為失望的情緒。
不是說楓溫柔的照顧不夠,但是她就是想念以前發燒的時候,會有甜甜軟軟的聲音在她的床前給她說故事、唱歌。
就算再餵給她和菓子,她也還是會吃掉。
……就算給她毒藥,如果是她餵的,她也是會毫不猶豫地吃掉吧……
又睡了一陣,她聞到熟悉的香甜。
伸手一撈,如她所料地抓到柔滑嫩白的手掌。
「小砂?」跪坐在床邊的人兒伸出另一隻手探到她的額際測量溫度,因感覺到不再高熱而放心地發出嘆息。
「妳怎麼在這?」宇砂睜開眼睛,凝視著她在病榻間最想念的人。似乎因為生病,腦袋不是很清楚的關係,反而可以放任最純粹的情感牽著她跑。
禰己回望著她,輕輕抽回了手,擰著自己衣服的下襬,「宇砂……」
「嗯?」宇砂從下凝望著有些侷促的禰己。
「我……」禰己的口開開合合幾次,才吐出宛若蚊蚋的聲音,「……我跟會長……分手了……」
霎時間,宇砂的內心起了不小的波瀾,又有喜悅、又有擔心、又有些放心、也有無措……很多複雜的情緒交合,臉上卻還是保持著淡定,「他怎麼回妳的?」
* * *
離開和菓子店後,禰己的內心更加動盪。
她提著東西回到空蕩蕩的房間,知道宇砂已經回來,只是還在操課。
一開始兩人沒有接觸,是因為她的逃避;等到她意識到時,才發現宇砂也不想跟她見面,原因是因為憤怒。
宇砂在生她的氣,而她不確定原因是什麼。
打開抽屜,拿出自己收藏寶物的盒子,禰己把今天買回來的和菓子全部都放進去。盒子裡面還堆著好幾個先前買的,從她逃避宇砂開始,和菓子就也跟著被關在這裡,沒法送出。
望著這些和菓子,淚水突然開始不由自主地往下掉,模糊了禰己的視線。
她根本無法放棄,就像她沒法不掏出所有的錢買和菓子,只為了換得宇砂的笑容。這些天,她一時衝動做的決定,把自己逼入死角,換來了很不快樂的日子。
真的,很不值得,也不是她要的。
捧著盒子,禰己抽抽答答地哭了起來,不能自己。
也是從這天開始,她意識到,就算她還沒辦法坦然跟宇砂告白,她也得跟幸村斷掉。不然,她根本沒有資格站在宇砂身邊,送出和菓子。至於她們兩個有沒有未來,根本不是她該考慮的問題;畢竟就算沒有未來,她也放不開宇砂,想這個也只是徒勞。
宇砂生病的那天,正好是週末。
禰己醒來,見宇砂不在房內,本來以為宇砂只是又跟父親出門了,是後來碰到蝶舞才知道宇砂病了。但是楓不但不讓她見宇砂,講出的一番話更是刺激她。
所以,她換好衣服,準備要去找幸村說個明白。
也在此時,幸村打了通電話過來,說想到她家找她。
禰己對外的身份,是楓的遠親,由楓撫養,兩人並沒有甚麼顯赫的背景。因此,她們名義上的住宅,是個有三房兩廳的小平房。
小平房的後面,有僅有楓一家知道的通道,可以通到立花組的內院。
平時,禰己和楓都是由小平房那邊出入;那邊的門鈴也跟主屋有連結,如果有人拜訪,她們也能得知。
禰己站在門口,等候著幸村的到來,等不了多久,幸村就到了。
「禰己。」幸村洋溢著溫暖的笑容,朝她打招呼。
看著幸村從遠到近,禰己有些出神,想著幸村的溫暖和體貼,以男朋友來說除了優良評價之外別無他想。不過,雖然禰己到現在都還想不透宇砂擔心的事情,卻已經不重要了。不管幸村的條件有多好,她喜歡的人,還是宇砂。
「會長。」禰己朝幸村微笑。雖然幸村走近,她卻沒有開門的意思。
「不好意思,還讓妳等。」幸村有些歉疚。
「不會,沒等很久。」要是幸村沒打電話,就一定要換他等了,畢竟從主屋走過來也需要花一些時間。
「染井老師不在嗎?」幸村往內看了看,屋子沒什麼光線透出。
「嗯,不在呢。」禰己下意識地用腳畫著圈,不斷提醒自己要鼓起勇氣開口。
「是因為染井老師不在,所以禰己不敢邀我進去嗎?」幸村笑了笑,俏皮地提醒兩人站在門口談事情的事實。
「會長……」禰己開口,想說出她的決定,卻被幸村打斷。
「我們還是進去再說吧,嗯?我帶了東西來,可不想又帶走喔。」幸村揚了揚手中的盒子。
「……嗯……」禰己想想,分手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談比較好,留給彼此面子,便側身開門,讓幸村進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