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學校前進的電車上，阿爾托莉亞戴著耳機聽音樂，眼睛瞇著打瞌睡。
她是屬於會提早到學校的類型，所以沒有和尖峰時段的人潮撞上。
坐在靠門最近的位子上，她輕輕的倚著旁邊的欄杆。
音量已經被調到最大，這種時候她習慣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
所以一直到愛麗絲菲爾在她旁邊坐下的時候，她才發現她的存在。
「阿爾托莉亞早安!真巧呢!」
「愛麗絲菲爾?」
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她只是有些茫然的看著那張笑臉。
「阿爾托莉亞也搭這一班車嗎?我還是第一次發現呢!」
被對方搶先說出正在想的事情，她將音樂的音量調低關掉，然後收進制服外套的口袋裡。
「愛麗絲菲爾也坐這一路的電車嗎?」
「我上個星期搬家了，今天是第一次從這裡出門上學。」
點點頭，她不知道原本愛麗絲菲爾住哪裡。
「阿爾托莉亞起得很早啊，那麼早去學校是有什麼事要做嗎?」
心裡想著妳不也很早就出門了嗎，她其實不知道怎麼對應這個同學。
「早點去學校，有什麼事情要做的話時間也比較充足。」
「真是游刃有餘啊，我今天是擔心第一次通車會發生問題才早點出門的，沒想到就遇到了妳。」
她好像很開心的樣子，阿爾托莉亞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或許是因為還沒有經過比較多人的站，車廂之中的人一雙手就能夠數完。
她們聊天說笑的聲音蓋過了其她人的聲音，阿爾托莉亞多少有在留意她們是不是有影響到她人。
「阿爾托莉亞是在哪一站上下車的?」
忽然的被這樣一問，她多花了點時間才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家在起點站附近。」
轉頭過去看著列車上掛著的車站示意圖，愛麗絲菲爾看起來好像有點驚訝。
「那不是不在學區裡了嗎?為什麼妳沒有去上附近的高中呢?」
「考上了排名很前面的高中的話，就算通車很辛苦還是要去不是嗎?」
現在她們都是高中一年級，過了暑假之後的第二學期才剛開始，身上嶄新的夏季制服沒有皺折。
雖然還感覺不出來現在的學校有什麼好的，但是要轉學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原本我離學校也沒有很遠的，現在也要坐好久的車...」
還有一段時間才會到學校，那之後又要走一段路。
這段時間她應該是要一個人度過的，愛麗絲菲爾卻擅自的闖了進來。
老實說，有點精神上的疲勞。
原本阿爾托莉亞就是喜歡安靜的人，現在卻要陪著她聊天。
愛麗絲菲爾好像也發現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安靜下來了。
忍不住又掏出隨身聽，她再次沉入屬於自己的世界。
不講話的時間過得特別快，眼看著再過幾站就要到學校了。
在車門打開而她打算起身的時候，愛麗絲菲爾忽然的拉住她不讓她下車。
「吶、阿爾托莉亞，可以拜託妳一件事嗎?陪我去一個地方。」
「…妳不下車嗎?」
只見她搖搖頭，抓著袖子的手又更緊了。
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阿爾托莉亞只能看著其她人在自己眼前下了車。
不能硬扯開然後下車，不管怎麼想都不對。
在她這樣想的同時，車門就已經重新關上，然後電車就離站了。
看著應該要下車的站台被拋在後頭，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嘆口氣，她重新坐下來。
「我們是要去哪裡?」
雖然也有下一站下車然後回頭的選項，但是這卻促使她答應愛麗絲菲爾的要求。
「不知道，總之不是學校。」
知道阿爾托莉亞答應了，愛麗絲菲爾笑得很開心。
手托著下巴，她看向窗外陰鬱的天空。
***
海風的味道有點鹹鹹的，還有剛下過雨那種潮溼涼涼的氣息。
風有點大，阿爾托莉亞半遮著眼睛，看著愛麗絲菲爾拎著鞋子往海岸邊跑去。
「愛麗絲菲爾!跑太快會跌倒的!」
「妳說什麼?我聽不到!」
在呼嘯的風中還是能夠聽見她的聲音，知道剛剛的回答只是她的小任性。
手裡還拿著她的書包，阿爾托莉亞不知道該不該追上去。
「阿爾托莉亞!妳在做什麼?快點過來啦!」
在決定好之前就被愛麗絲菲爾叫了，她只好找個地方將書包放好，然後也開始脫鞋。
將鞋子和書包留在防波堤上，想了想也把外套脫下來，她一邊留意腳下一邊慢慢的走到愛麗絲菲爾旁邊。
腳底踩在沙石上的感覺很奇妙，有些刺痛又很冰涼。
雖然說是沙岸，但是小石頭的數量可能比沙粒還要多。
海灘也算不上乾淨，被颳到岸邊的海草和破碎的貝殼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東西堆積在腳邊，垃圾倒是不多。
好不容易走到了她身邊，然後手就被她拉住了。
「阿爾托莉亞動作好慢!我們去岸邊吧?」
似乎是在退潮的時候，海岸離她們還有一大段的距離。
「好啦!不要拉著我，會摔倒的…」
被她拉著跑了一段距離，在靠近海水的時候手還是放開了。
放開之後才開始想愛麗絲菲爾的手的觸感，柔軟而溫暖的感覺很奇妙。
看著愛麗絲菲爾自顧自的跑到了淺灘的地方，她只是慢慢的走著跟上去。
制服的長褲尾端因為碰到海水而溼掉的時候，她忽然的後悔今天早上沒有選擇穿短裙。
她也不知道今天會要翹課來海邊就是了。
在錯過了學校的那一站之後，她們就一路搭著電車直到最終站。
臨時成行的冒險，就連終點和行程都沒有規劃。
聽說了附近有可以看見海的地方之後，愛麗絲菲爾就突然的起了去海邊興致，阿爾托莉亞也只能奉陪了。
第一次來到離家那麼遠的地方，而且還是翹掉了學校的課堂時間來的。
愛麗絲菲爾似乎很興奮，赤腳踩著浪花，被海浪打到腳踝的時候還會叫出聲。
「阿爾托莉亞不下來泡腳嗎?海水很舒服喔!」
海風似乎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除了頭髮被吹得四處亂飄之外，講話的聲音也被打散了。
「愛麗絲菲爾為什麼會有心情這樣玩呢?」
或許是因為天候不佳的影響，海水不合時節的冰冷。
「偶爾也想要這樣試試看不是嗎?已經好久沒有到海邊玩了。」
「就算是這樣，有必要選這時間...」
在講完話之前就被往臉上潑的海水給打斷，這自然是愛麗絲菲爾的傑作。
現在濕的就不只是褲角，而是全身了。
「不要說那種煞風景的話嘛!看招!」
還在擦自己的臉試著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又受到了第二波的攻擊，阿爾托莉亞只能按著聲音的方位回擊。
「咳咳咳!愛麗絲菲爾妳到底是!怎麼樣都不應該攻擊臉吧!」
雖然話是這樣講，但是她自己彎下腰對她潑水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
聽見她輕快的笑聲，嘴角也忍不住揚起了微笑。
已經濕透了也就不用顧忌，她們從只到腳踝的淺灘一路玩到大約到膝蓋的水深。
稍微的休戰，阿爾托莉亞把已經濕透的長褲捲起來的同時愛麗絲菲爾也將長髮綁成了馬尾。
「欸!我們乾脆試試看到更深的地方去吧?」
手又被牽起來了，這次她的手濕漉漉的感覺有些抓不住。
「妳沒問題的話我就沒問題啊。」
「那就走吧!」
玩心似乎也起來了，對於這個提議她一點問題都沒有。
透過清澈的灰黑色海水可以看見腳底下的沙石還有海草，踩在腳下黏滑的觸感讓人不敢去確定到底是碰到了什麼。
風浪並不算大，但是偶爾一個高浪就會讓她們整個人東倒西歪。
水已經來到了胸口，偶爾一個波浪打過來就會喝到滿口鹹鹹的海水。
「阿爾托莉亞!這樣應該夠深了吧?」
在被浪打到站不住腳而跌在水中好幾次之後，愛麗絲菲爾終於表現出了要回頭的意思。
「這樣就回去也太快了吧!至少到需要用游的地方?」
從剛剛手都緊抓著，現在她則是抱住了整隻手。
「妳有學過游泳，對吧?」
「對啊，怎麼了嗎?」
愛麗絲菲爾轉頭看了一眼岸邊，然後吞了口口水。
「我可沒有啊...」
差點沒笑出來，明明是不會游泳的人卻提出要到海邊玩的要求嗎?
平時的話阿爾托莉亞應該就會乖乖的跟著她回去了，但是現在她並不想就這樣放過她。
「就試試看嘛!溺水的話我會把妳救起來的。」
拼命的搖頭，一怯場之後原本愛玩的氣勢就不見了。
忽然的想到了一個點子，阿爾托莉亞背對著愛麗絲菲爾彎下腰來。
「那我背妳?那樣的話吃水也是我先來。」
她好像有些遲疑，回答的速度也慢了。
「並不是我不相信妳喔，可是我覺得這樣很容易受傷欸。」
「沒事的啦!上來就是了!」
看著愛麗絲菲爾還在猶豫，阿爾托莉亞毫不客氣的低頭潛進水中。
一把抓住她的大腿架到肩膀上，她又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在海水中有點難張開眼睛，但是要確認眼前沒有東西還是沒問題的。
隱約間能夠聽到愛麗絲菲爾的喊叫，她就趁著需要換氣的空檔嘆出頭來。
「阿爾托莉亞放我下來!我沒辦法啦!放我下來啊!」
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坐在肩膀上也很不穩的一直亂動。
「亂動是會掉下來的喔，抓緊啊!」
好像是真的很害怕，愛麗絲菲爾掙扎得很厲害，讓她只能先放開。
愛麗絲菲爾比阿爾托莉亞要高一點，但是因為不會游泳的關係而相對的慌張。
已經是需要一跳一跳才能夠碰到地的深度，被愛麗絲菲爾抓得死緊完全是能夠預測的結果。
「我們回去啦!到那麼深很可怕欸!都看不到底!」
「放輕鬆啦!我們這就回去了?」
一邊這樣說，阿爾托莉亞一邊開始用手划水，慢慢的往岸邊去。
***
阿爾托莉亞躺在消防提上曬太陽，舒服得不想起來。
原本濕透的衣服已經是半乾，她幾乎能夠看見衣服裡的水氣隨著陽光的熱上升到空中。
看著慢慢晴朗的天空，心情也跟著放鬆了。
海風現在感覺竟然是那麼的清爽宜人，吹在身上似乎將海水的鹽分也帶走了。
頭髮難得的放開，她將平時習慣用的髮帶纏在手腕上以免丟失。
感覺是那麼的平靜舒暢，好久沒有感覺心靈像這樣安寧。
愛麗絲菲爾站在不遠處看著越來越近的海岸線，一聲不吭的不去打擾難得的祥和。
不用抬頭也能確定情況，她將雙手枕在頭後，繼續看著天空移動撞擊的雲塊。
耳邊是海浪洗刷石頭的聲音，規律而平復人心的音樂讓她的氣息慢了下來。
連現在的時間都不確定，她卻想要小睡一會。
在睡著之前爬起來，她坐在原地看著愛麗絲菲爾的背影。
她的制服看起來已經乾了，曾經一度看得一清二處的內衣肩帶又再次被隱藏在白色的制服之下。
好像在看著什麼東西，眼神沒有飄忽不定，她就只是站在那裡。
看著她長髮飄散的模樣，阿爾托莉亞心中出現了奇妙的變化。
不知道為什麼，她很確定現在看在眼裡的景象，會像是被烙印在心口上一樣的記著很久很久。
好像感覺到了她的注視，愛麗絲菲爾轉過頭來，對著她展露出她看過最美的笑容。
看見她對自己招手，她也就笑著站起來往她那邊走去。
兩個人並肩站著，阿爾托莉亞跟隨著她的眼神看向地平線。
「結果我們真的就翹了一整天的課呢。」
從海裡起來之後，她們又在岸邊堆了城堡、將自己埋在沙石裡、這類小孩子會玩的遊戲。
中午要吃飯的時候就把書包裡帶著便當拿出來吃，然後就又繼續消磨時間。
一天真的就這樣過去了。
「不然還能怎麼辦?中途忽然回去上課嗎?」
「我只是忽然想到，班長和副班長都沒去上課，班上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返校之後，阿爾托莉亞被選為這一學期的班長。
如果說第一學期的班長靠的是第一印象的話，第二次靠的就是人緣或者是能力。
當上班長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另一個壓在她肩膀上的責任罷了。
她差點就忘記是因為愛麗絲菲爾當上了副班長她才和她熟絡起來。
被她一提才想到了這一節，阿爾托莉亞只覺得好笑。
「管她的，那些傢伙總會有辦法的吧?」
現在不想去思考翹課的後果，她還想再感受一下眼前沒有煩心事的時刻。
感覺她靠著自己的肩膀，然後長長的嘆一口氣。
「當班長的阿爾托莉亞還有身為副班長的我在同一天缺席，其她人會怎麼看呢?」
沒辦法轉頭，她就只是繼續盯著一望無際的海。
「反正都要編藉口的，乾脆說我感冒然後妳留下來照顧我什麼的?」
原本是想著翹課就翹課不需要理由，現在卻認真的思考著。
「我們可沒有那麼熟喔。嘛、那些到時候再說就好了。」
今天不知道第幾次的牽手，感覺卻又有那麼點不一樣。
十指相扣，兩個人的手心緊緊貼合。
「真希望可以一直這樣...」
那一瞬間，她清楚的看見了那條過去從未見過的線。
現在她站著的地方是朋友的區塊，但是現在只要一個回應或是言語，她們就會跨越到另一個地方。
無法回頭的地方。
「妳知道我們一定得回去的，對吧?」
有些慌忙的回答，阿爾托莉亞不敢去試探那條未知的底線。
感覺愛麗絲菲爾又停留了幾秒，然後就從阿爾托莉亞身邊移開了。
「我知道的啦，只是說說而已。」
那笑容看起來好不真實，她幾乎能夠將那表情解讀為悲傷。
牽著的手也被放開了，愛麗絲菲爾自顧自的往回走。
「愛麗絲菲爾?」
「說要回去的人不是妳嗎?那就快點走吧!」
知道她說的是事實，阿爾托莉亞也只是加緊腳步跟上。
剛剛觸手可即的未知，現在又退到了遙遠的天邊。
***
櫻花紛飛的季節，感覺上好像全部的樹木在一夕之間都變成了櫻花木，綻放著淺粉色的花朵。
在已經沒有什麼人的學校裡奔跑，阿爾托莉亞一頭漂亮的金髮在風中飄逸，讓旁人看著都恍了神。
手裡還拿著自己的畢業證書，就連胸前別上的花都還沒有要拆下來的意思。
穿過校園的同時她也在四處張望，希望可以在偶然間看見她正在尋找的那個人。
很突然的停下腳步，她好像在苦惱什麼的揉了揉太陽穴，然後就又回頭往校棟的方向跑去。
她一急之下竟然連書包都忘記了。
只能趕快跑回教室去拿，找人的事情只能先擱著了。
但是她忘記考慮兩件事能夠同時達成的可能性。
所以當她看見愛麗絲菲爾拿著自己的書包，坐在自己的桌子上翻書的時候，她完全的嚇到了。
「愛麗絲菲爾!」
「我還在想妳該不會就要把妳的東西留在這裡不拿回去了。」
愛麗絲菲爾的微笑看得她有些懷疑這是否為現實，畢竟幾秒鐘前她還在想她會不會已經不在學校了。
「為什麼妳會在我的教室裡?」
「被別人求著要幫妳看東西啊，而且...」
從桌子上下來，她提著書包慢慢的走近阿爾托莉亞。
「這已經不是妳的教室，這學校也不是我們的學校了。」
她們已經畢業了。
在高一結束之後的兩次重新分班，她們都降落在不同的班級。
不再是同學之後，她們變成了在走廊上遇到會打招呼的點頭之交。
雖然並沒有到毫無交流的程度，但是與同班時相比還是疏遠了許多。
像這樣講話，也是很久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了，卻好像一直以來都有在聊天一樣的自然。
高中三年過得竟然會是如此的快速，高一入學的事情明明還歷歷在目，現在卻已經要畢業了。
「妳穿裙子的樣子很美喔，只在重要場合穿真的是太浪費了。」
「我不習慣穿這種女性化的服裝，妳也知道的吧?」
接過自己的東西，她注意到了兩個人身高上的差異。
她在這兩三年間又長了幾公分，愛麗絲菲爾倒是零成長的樣子。
原本還是她比較高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追過去了。
看著她將胸前的花拿走了，不清楚她在打什麼主意而沒有阻止。
「阿爾托莉亞明明就是女生，為什麼要表現得那麼像個男孩子呢?」
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領帶，她講話的聲音很細微。
「我不想讓其他人感覺我很柔弱或什麼的，而且我原本就不喜歡這類...」
被她出奇不意的抱住脖子，感覺她用全身的重量將自己的臉往下拉。
「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不用那麼認真啦。」
聽見了這句話，然後她就被吻了。
愛麗絲菲爾的嘴唇是甜的，比起被親吻，這件事讓她更為驚訝。
僅僅是貼合著，卻已經足以感覺到她的溫度還有味道。
她猜想整件事在旁人看來的話或許只有數秒，但是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大半生在眼前閃過。
出於她自己也不清楚的原因，在她打算要放開的時候阿爾托莉亞伸手捧起她的臉，在短暫分開換氣之後就將這個吻繼續延續。
明明是第一次接吻，她卻知道該做什麼，該怎麼做。
舌尖突入的時候可以聽見她的喘息，還有感覺到越抱越緊的雙臂。
原本只是個簡單的觸碰，現在卻變得纏綿悱惻起來。
在所有事物都開始模糊的時候，只有一個想法隨著時間越來越清明。
她一直都喜歡著愛麗絲菲爾。
從那天兩個人翹課開始，她就已經喜歡上了。
她喜歡著那種讓人摸不著頭腦的隨心所欲，她喜歡她偶爾給予的溫柔體貼。
她無法不去注視著那美麗的背影，不去想著那難以忘懷的笑顏。
早在能夠憶起的時間點之前，她眼裡就只有她的影子了。
那時她看不見那條朋友與戀人之間的界線，是因為她一直都踩在那條線上躊躇不前。
愛麗絲菲爾一直都是那麼的近，她卻因為太多的事情而遲疑到了現在。
她浪費掉太多時間了。
到最後還是愛麗絲菲爾先逃開，兩個人很有默契的各自退了兩步。
不小心撞上了身後的桌子，阿爾托莉亞卻只是看著還在失神的愛麗絲菲爾。
「如果我說我們就只是朋友的話，妳會相信嗎?」
「妳真的覺得我會嗎?」
搖搖頭，她的笑容看起來很勉強。
「阿爾托莉亞還是跟以前一樣，都不會說場面話也不夠溫柔呢。」
碰了一下嘴唇，她好像想到了什麼而欲言又止。
阿爾托莉亞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而選擇保持沉默，兩個人就只是看著對方。
「妳應該有聽到傳聞吧?」
心頭一緊，嘴角也跟著抽搐了一下。
「沒有。」
她的確有聽說一些關於愛麗絲菲爾的流言，而他也是為了確定這是否屬實才會在學校裡奔走找她。
但是被她一問的時候，她卻想也不想的就反駁了。
「阿爾托莉亞，妳從來就不擅長說謊。」
嘆氣，她將手插進口袋裡。
「那...是真的嗎?妳要出國去了?」
她其實不想看見愛麗絲菲爾點頭或是說出任何等同於「是」的答案，但是她必須要問。
「嗯，幾天後就要出發了。」
「什麼時候決定的?」
光是聽見這個消息就讓她感覺難以呼吸，但是愛麗絲菲爾的表情讓她更加的痛苦。
「妳還記得嗎?妳陪我去海邊的那一天?」
對她擺了個表情，想來她也很清楚那並不是什麼容易忘記的事情。
「在那天的前幾天，我父母跟我講了這件事，然後我們就大吵了一架。」
很難想像溫柔婉約的愛麗絲菲爾和別人吵架，但是她選擇閉嘴繼續聽下去。
「雖然才剛進學校但是我真的很喜歡這裡，所以我不想離開...那天翹課還有前一晚的離家出走大概算是一種反抗的手段吧?」
已經憶不起細節，她只記得當時自己是在去學校的電車上沒頭沒腦的被抓去海邊玩。
「所以我只是運氣不好所以才被妳抓去的嗎?」
「該說是妳很倒霉還是我運氣太好呢?反正我一個人是不敢去的。」
今天愛麗絲菲爾笑得比她記得的任何時候都多，但是也比任何的時候都還悲傷。
不管怎麼樣，她都沒有哭。
「妳還記得妳跟我說了什麼嗎?在我說想要一直留下來之後。」
「『我們一定得回去的。』，怎麼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就和那天愛麗絲菲爾飄逸的背影一樣的清晰。
「再怎麼想逃避一件事情都是有期限的；對我來說，今天就是最後的最後了。」
當她伸手抱住自己的時候，阿爾托莉亞也很自然的抱住了她。
「但是，當時陪我的人是妳，真的是太好了。」
「喜歡上的人是妳，真的是太好了。」
領帶被扯開，她有些失神的看著眼框轉紅的愛麗絲菲爾。
「可以把這個給我嗎?就當作是送別的禮物。」
「當然。」
自己的聲音比想像中的還要沙啞，吐出的明明就只有兩個字。
「謝謝妳...這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三年了。」
「...愛麗絲菲爾!」
在她像是逃跑似的離開教室之前，阿爾托莉亞又將她叫住。
「怎麼了嗎?」
愛麗絲菲爾已經開始擦拭自己的眼角以免眼淚掉下來，卻還是因為她的呼喊而停了下來。
「如果、妳哪天回來的話...來找我，我們可以再一起去海邊。」
想要講的話遠遠多於這些，但是到最後擠出來的字就只有這幾個。
如果有機會再去一次海邊的話，她會教她游泳，然後兩個人一起游到最遠的地方。
她會牽著她的手走向另一種結局，一條不會留下後悔的道路。
想要記在心裡的，遠遠不止那個矇矓的背影。
如果有機會再重頭再來一遍，她不會講出那句話，她也不會再猶豫。
她永遠都不會再把她放開了。
這句話好像把她給逗笑了，愛麗絲菲爾綻放出讓人泫目的笑容。
「嗯，說好了喔。」
阿爾托莉亞知道不應該提出一個可能永遠無法兌現的承諾給自己增加重擔，但是她無法不去這樣做。
而且，聽見愛麗絲菲爾的回答時，她感覺心裡頭有什麼變輕了。
至少她有試著做過什麼去填滿兩人之間有些蒼白的空缺，讓這高中三年的遺憾沒有那麼難以忍受。
某些事情是不計代價也要去做的。
在愛麗絲菲爾離開後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阿爾托莉亞就只是一個人站在那裡。
手裡握著她臨走前塞給自己，她常用的髮帶，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默思良久，她終於還是在老師來巡視之前離開了教室。
整齊的春季制服唯獨少了條領帶，看起來卻比原本要來得瀟灑。
將髮帶塞進口袋裡，她的表情又冷了下來。
她能夠預見自己無法在短時間內忘掉這三年來發生的一切，也無法輕易的對丟落的感情釋懷。
她知道自己會一直的等著什麼，或許是一通電話或是一封簡訊，來把她們之後斷裂的絲線重新接起延續。
但是她並不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愛麗絲菲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