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摇着轮椅匆匆赶到的时候救护室外尚未聚集太多人。这消息太过突然，而她正好在此复健是以来得极早。她抬头看着那扇隔绝生死的大门上猩红刺目的灯，几次想要出声询问，维塔却颓然缩在角落里，半点声息也无。

“呐……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

她的骑士终于抬起头了。小小的维塔看着她，仿佛终于找到支柱般扑倒在她腿边。维塔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喃喃重复着“都是我的错”。到底发生了什么？面对这样的维塔，疾风问不出来。

然后莎玛尔推开门走了出来。她们一齐看向她。疾风余光里看见自家最小的骑士目光中满是哀求和期盼，她想，她大概也带着那样的神情。

但莎玛尔无法回应她们的期盼。

“奈叶伤得很重，我留在里面也帮不上什么忙。想着你们大概都会担心……没关系的，命总算是已经保住了。”

湖之骑士这样说，想着自己看到的惨状和身为医者的判断，露出了几分哀戚。

“但是……她的整个身体从腰腹处被贯穿……也许……”

……整个身体被贯穿？

疾风瑟缩了一下，她想象不出那样的场面。自家骑士未能出口的必然不是好话，但她并不觉得疼痛。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实感。那个奈叶……那个高町奈叶？

然后维塔嗖的站了起来，狠狠锤击轮椅的扶手。维塔怒视着莎玛尔，凶光毕露，几乎是疯了一般。

“那不可能！！！”

“这不会是真的！！！”

紧接着维塔又重新软倒下来，哭泣着跪在地上喃喃自语。虽然脾气看似不太好，但内心非常温柔的铁锤骑士看起来像是整个人都崩溃了。疾风只好努力勾着身躯安抚她，一遍又一遍。

“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

最后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救护室的大门终于彻底打开了，奈叶从里头被推出来，脸色苍白却神情安然，那样子让疾风一瞬间有种她再也不会醒来的错觉。接着穿大褂的医生走出来，看着她们摇头。

“病人的生命并没有大碍，不过仍需观察。但是她伤了中枢神经，以后大概不能走路了……恢复的几率不是没有。抱着希望总是好的……”

人群一片混乱。哭泣的、吵闹的，被拉扯着却想要上前的维塔看起来似乎想要狠狠揍那医生一顿。疾风只是茫然看着她们，神色莫名。

——谁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诶？还好奈叶现在好好的呢。不过，原来疾风也有呆呆的时候啊？”

小琳抱着比自己还大许多的文件飞到疾风手边，气喘吁吁地坐下休息。爱怜的伸出手指摸了摸小琳的脑袋，终于空闲下来的八神疾风眼神里带着感叹。

“并不是呆呆的啊，当时真的吓了一跳。简直就是吓傻了吧？知情的维塔什么也不说，一味自责。听到的又全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那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就是我们英勇的白色恶魔抓住了那点小小的几率，重新翱翔于天空了呗。”

面对小琳好奇的样子，疾风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带过了。

八神疾风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高町奈叶的。她只是一直记得失去琳芙斯的那天，有个人把她从冰冷的雪地里拉起来。那个人看着她，用衣服袖子给她擦去那些仿佛永远没法儿流完的眼泪，眼神说不清是悲伤还是难过。

“别哭了，她一定也不想你哭的。”

“对不起。”

“你冷不冷……？”

但她还是止不住泪水。四骑、菲特、库洛诺，很多人在旁边，可就是没办法停下。大概是怕她一个人坐在雪地里感冒——那个时候她身体并不怎么好。奈叶终于弯下腰来，一条带着暖意的围巾被认真系好。那样并不比她大多少的奈叶回头给大家打了个招呼，接着抱起哭个不停的她回家，走了很远。

疾风并不常见奈叶，受命监督她这个“罪犯”的菲特说，奈叶很忙。本身能力出众又非常努力，她常常需要出很多任务。琳蒂私下跟她提及，管理局对她的判决算不上重，这一部分仰赖于格雷姆叔叔，一部分就仰赖于奈叶在报告中说了不少好话，似乎也有其他人因为奈叶的缘故对她手下留情。

判决下达以后，骑士们不能常常在她身边，生日的时候也因为各自的任务而不能陪伴她。莎玛尔看着她的眼睛里满是自责和难过，她微笑着说没关系，注意安全，心里还是寂寞的。可是晚上突然有人敲门，疾风打开门就看到奈叶拘谨的站在门口，提着个蛋糕。转钟时奈叶抿着唇问她想不想再飞飞看——像她拥有琳芙斯时做的那样。疾风迟疑的点了点头，奈叶就笑着从轮椅上抱起她，在天上飞了许久。

“这天空很是不是很美？我听维塔说，疾风酱的腿慢慢就会好起来……不过，米德毕竟拥有更加先进的医疗技术。要不要跟我一起到米德呢？等你好了，我们一起飞。”

那个人这么说时眼睛里盈满亮亮的光，八神疾风鬼使神差般没和任何人商量，点头应诺。

后来我们英勇的白色恶魔重新翱翔于天空了。

不是敷衍自家最小的女儿，只不过疾风完全不想回忆那段日子。正如她跟菲特说的，高町奈叶也并非不会迟疑。维塔的自责奈叶看在心里，她更加不敢露出旁的情绪。事实上疾风正是从那个时候起知道，高町奈叶还是个演技派。

奈叶的坚强和无畏的确安抚了维塔。至少她不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眼神也好、举止也好，都看不到半点异常。可八神疾风曾经亲眼见到过那个人说起天空时明亮的眼，那样的表情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一同复健时，疾风终于没能忍住。没有任何支持的，她走到莫名的奈叶跟前，抱住了奈叶。疾风把头埋在奈叶颈项间，奈叶也没有推开她。然后奈叶突然叹了口气。

“我都没有哭啊，疾风酱哭什么呢？”

“替你哭哦。”

“别哭啦，我现在可没法儿抱你回家了啊……”

奈叶回抱住她。

“我不想欺骗疾风酱，我也……我也很害怕。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即使知道这个后果，我还是会去救维塔酱的。维塔酱……现在也和普通人一样不是吗？无法全身而退是我自己的问题。但说我任性也好，我还、并不想退出。”

奈叶拉开了跟她之间的距离。紫色的眸子里坚定异常。

“我曾经说过，要和疾风酱一起飞。高町奈叶不是个不守信用的人，你相信我吗？”

信的。只是、会觉得疼。

就像之前一样，奈叶擦去了她的眼泪。

“这个场景好像不惊喜也不浪漫。我想了很久，那个、咳……疾风酱，你……嗯，我是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是高町式的告白？”

“嗯、啊，是、是的。我想说，等我好……”

奈叶没有说完就看到了疾风用依然带着湿意的眼睛看着她，说到一半的话突然停住，然后垂下了脑袋。

“那好吧，你介意跟、呃，你介意跟我在一起吗？”

“答应我一件事的话。”

“是什么？”

“作为女友的第一个要求。虽然努力是件好事，但奈叶总是过分努力了。以后，不许晚上偷偷一个人做复健。”

奈叶吃了一惊，然后露出尴尬的样子。

“……疾风酱知道了啊……明明维塔酱瞒得很好……那、那好吧。”

不太甘愿的样子。

疾风想起对方对天空的向往，难得有些心软。

“……至少，一定忍不住的话。奈叶至少叫上我。这样有些什么也好相互照应啊。”

“没关系，答应了疾风酱，我就一定会做到啦。”

那个人确实这样说了。

然后，即使亦曾因为迟迟无法站立的事情而感到焦虑，她也确实做到了。

“疾风酱~工作还没有结束吗？”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伟大的夜天之主无奈的抬头，果然看到自家小女儿悄悄躲在杯子后面，一副做了坏事的模样。

——这种偷偷告状的习惯，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啊！

“休息日还在工作，真是个好孩子。不过工作也就罢了，休息日的加班不是很过分吗？”

“……奈叶，这种事情唯独不想被你说。”

八神总司令默默关上了电脑，不做无畏挣扎已经成为了八神家良好的传统。

然后，小狸猫握住了伸到身边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