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wo
八意永琳的生活变得规律起来,当然,她之前的生活就已经很有规律,现在这个词的意义在于表明——规律的生活中加入了新的东西。
“永琳,又要卧床上么?”
风见幽香的植物培育地很是精心,长势喜人,所以在白发女子转身寻找声源时,却只看到一株摇曳着蓝白条纹花瓣的大号团花。
“恩。”
“该不是放弃等补考吧?”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
“唔……”风见幽香靠向床柱,赤色的眸子里盛满了不信任。“八意同学,你最近有些奇怪。”
“风见同学你也不必担心,我想那是我自己的事。”
然后她一如往常地钻进方形的屏蔽中,隔绝了与他人的交流可能。
翻着职员介绍的神奈子从床上翻了身,笑嘻嘻地望向幽香:“怎么样,永琳现在是不是越发的没礼貌了呢。”
“不会是因为工作无望了吧,明明只要毕业就能进行分配的却丝毫都不用功。”
忙着写论文的紫这时轻笑一声,并不搭话。
她哪是工作无望,她是人生无望啊。八云紫戳着纯粹只是因为习惯而使用的电容笔,一边想着。
不过,现在的八意永琳身上看似被自己的认知所剥离了有机质,实质上……
应该说是好像被什么给污染了,这种表述更为恰当吧。
八意永琳准点打开个人终端,她曾试图通过发起对话的开始和终止时间来推测对方所在的专业,可是翻遍月都大学作息表却无一吻合,反倒像是了解自己空余时间般,从不在非上不可的课时发来消息。
说对对方的身份不好奇是假的,但是也并没有为此特别侦查的必要。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甚至有些喜欢这种猜测下对方的量子态。
名为black Turing的同校生,今天也如往常一般准时上线,当ID由灰色变为黑色粗体时永琳才发现自己已经盯了光标许久,习惯还真是一种在不知不觉中侵蚀自身的东西,她微微一叹。
在永琳看来对方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就在这不多的几星期里,她已发现了诸多端倪。
她偶尔任性偶尔又看来像是贵气,毫无滞涨而理所应当地接受一切,却又并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观念。有时候对于常识显得很是惊讶被自己点出还会发牢骚,但有时候又在请教时礼貌地过分仿佛是数年教养。
对凡事三分钟热度的black Turing,在永琳将对方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安心倾诉自己对于未来的疑问时,却又变得善于倾听,直到最后她才发表自己的观点——“说真的,不要以为自己有多空虚寂寞冷,那简直太蠢了。你只不过是还没有经历能让你安心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永琳心里清楚她说的并不算正中靶心,却也能够触动心绪。
八意永琳不能把她归诸于任何一个所认知分类的人群中,但这并不是因为对方以上的那些特点,永琳明白,虽然她还未曾接触,但从言语间她能够推测对方是一个具有强烈表现欲的人,然而却一直隐忍非常,从来都是谈天说地,却又对自己的事闭口不提,不只是家庭环境,就连兴趣爱好也鲜少流露。
这很奇怪,而八意永琳的确想知道缘由。
于是她就这么问出,对方的回答也很是简练:“我只是不想暴露身份。”
既然不说,永琳也就识趣地不再追问。
但这件事就像一个不大不小的线结盘踞在心中,若想忽视偏偏红得刺眼,若想抚平但又被人拦下,就像明知正确却无法证明的哥德巴赫,放任自由的话也就仅仅只是猜想而已。
页面自动下滑,屏幕上显现出一行字——black Turing:“你好。”
于是她迅速作答,silvery Pauling:“你好。”
black Turing:“最近你好像总是上线呢,在等我吗?”
silvery Pauling:“毕竟和你谈话比较无所顾忌。”
black Turing:“明明对话开始的前提是我的要挟呢:)”
八意永琳不自觉的将嘴角挽成一条弧线,她不感谢上天,不相信命运,可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从一开始的敷衍了事到现在她确实是有些喜欢和对方交流,或是说,和对方交流的感觉。永琳隐隐约约里觉得对方大概是比自己小,不过这也说不准,八意永琳这种人就是连自己的直觉都不相信的。
black Turing: “说起来,想到一个有趣的事来请教请教。”
silvery Pauling: “这回该不是威严的度量单位这种题吧?”
black Turing: “不不不,这回可是我诚心向你发问哦。”
silvery Pauling:“那好,你说。”
black Turing:“如果你个人喜好方向是药理,那么你能否研发出能够吃下去就能不老不死的药呢?”
silvery Pauling:“无限是不可能的,连宇宙都有寿命可言,再说了,这已经算是物理学范畴了。”
black Turing:“我也没指望你能做到啊,只是你能否提出让我信服的假想。”
silvery Pauling:“你是不是最近在看古神话?”
顿了一下,对方才开始回复。
black Turing:“被发现啦,不过也确实,如果突出不老不死的缘由是‘药’的话,很容易就想到著名的徐福传说。”
silvery Pauling:“也就是说,你想让我在理论上找出'蓬莱之药'的制法?”
black Turing:“bingo!"
black Turing:“不过,另一种意义上的'蓬莱药'很容易做出哦,如果你足够了解我的话。”
之后,对方便转换了话题的方向,再也没有谈起交代给自己的难题。但永琳知道对方的记忆力很好,并不是因为忘记,而是在等待。
互道晚安后她下了线,散发性的思绪逐渐收拢成平时模样,蓬莱之药确实是个亘古的话题,是无数人只有梦中才能实现的愿景。但只要有生命的存在便有污秽的产生,而人类所追求的却是净土,所以才有月都科技大学的祝名。如果真的有生命不老不死,便会像放射源般持续不断地散发污秽而不可磨灭,那并不是仙神,而是狱鬼。
在永琳的眼中,对方像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人。但正如一个成功的理论必然有其可证伪性般,虽然对她而言对方像是一种缓缓侵蚀人心的浓稠污秽,自身逐渐被其浸染,却又想要从中找寻一种侘寂之美来,她思考着,难道对方是在向往永恒吗,还是说是向往着以现在的身躯寻不到的挣不脱的东西?
但蓬莱药说到底本就是自相矛盾,不老是肉体的静止,不死是生命的永续。是将精神分离出肌体才有可能实现的无解题,永琳料想对方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毕竟永恒无法被证明,若是改变物理规律将自身降至低维,用维度换时间,再将其投影于四维,生命的流逝极缓,便能不老——至少比所存在的宇宙的寿命里不会有太大改变,而若是升维,以时间换维度,时间的方向将不是一条直线而是平面,无论切断平面内的哪一条直线其余的可能性并不会受影响,是为不死。也只有在理论上可以如此幻想,却没有实际操作的价值。
已经实现了可控核聚变的今日,科技进入了爆炸性发展过后的尴尬瓶颈期,理论物理依旧是理论而已,但是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我们必须知道。”
Hilbert的这句话曾经被看做狂妄之语,毕竟数学是人类的数学,而在当下,学者正在虽然缓慢但有清晰方向地重铸其基本架构,可以想见,今后的数学将是描述大千的数学。
于是她顿了一下,接着喃喃道。
“我们终将知道。”
永琳已分不清这句话的客体究竟是人或物,但的确有某种从来不曾如此明显的情感充斥心间。这种感觉很奇怪,但她并不讨厌。
你口中可实现的蓬莱药,我有一天会明白的。
她如此希望。
PS:我就是爱看科幻世界和岁月推理谁能拦得住!【没人想拦
PPS:we must konw! we shall now!这句话当时的我看哭了,现在想起还是跟第一次看《伤心者》一样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