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八 . 虚惊一场 】

“你到底有多少事情在瞒着我？”

勇音听完之后一下语塞。她想到装傻，想到她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然后说“我不明白烈在说什么”……

然而，没办法。她无法说出那些。

她沉默了许久，之后痛苦地将卯之花的手拉得更紧，垂下头，如同恳求对方的饶恕一般。

“……对不起…”她不敢看卯之花，于是只能低着头喃喃说。“只是，有些事情真的很难解释…”

卯之花没指望能得到真正的答案，然而她也没有想过对方会突然出现这种反应。

这令她产生一种难以形容的心情。虽然认定了虎彻勇音在隐瞒一些什么，但猜测和被对方亲口承认毕竟是两种不同的心情。

虽然心里非常不舒服，但看到虎彻勇音当下的状态她又心疼得无法继续问下去，甚至无法用稍微严肃的语气与对方对话。

“……你现在的情况真的非常让人担心。”最终，她决定将其余的事情放到一边，无论如何先解决一下虎彻勇音的这种情况，毕竟这才是当下最为要紧的，“所以，我现在载你去医院，检查之后开了药我们回来调养，可以吗？”

“……对不起”勇音看到卯之花露出这种状态也不是一点两点的揪心，但是她实在无法领受对方的好意。

她真的不能去医院检查，那样的话……她实在无法想象之后的发展。

于是她只能痛苦地小声道歉。

“我非常担心你。”

卯之花沉默了许久之后，最终拥住虎彻勇音的身体，她看出对方已经没什么力气于是便温柔地承担了对方的重量。

“……我知道…”勇音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况，胃部的不适又冲上来，她闭上眼睛之后用仅有的力气说。

“所以，能不能不要这样？如果真的讨厌医院的话，我找个医生到这里来给你检查，可以么？”卯之花无限地放柔了语气，她很无奈但同时又实在无法粗暴地对待虎彻勇音。

“……”勇音看到卯之花这种状态也实在是难心，她简直没办法再说出一个“不”字。

正当空气都要凝结时，楼下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虎彻勇音与卯之花烈两人纷纷抬头。

“是环姬…？”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勇音想不到这个时间有谁会突然过来。

“勇音在这，我下去看看。”卯之花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是谁，但她认为不会是绿川环姬，因为那样的话她十有八九会先接到电话。

她将虎彻勇音的身体轻轻松开，拿来枕头让对方靠好节省体力之后走下楼。

当卯之花走到一层，推开门看到眼前陌生的两人之后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她隐约觉得这两人在哪里见过。

虎彻清音和山田花太郎此刻站在门外。

山田花太郎在看到卯之花烈的瞬间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那个……您好！”虎彻清音用胳膊肘杵了一下山田花太郎提醒他淡定一点，之后努力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卯之花…小姐，我是虎彻勇音的妹妹，虎彻清音。之前听我姐姐提起过您，初次见面。”

卯之花知晓对方的身份之后有些震惊，紧接着她大致打量了对方的长相，片刻后便相信了这个说法。

两个人的长相非常相似，眉梢，眼尾微微上翘的睫毛，甚至神韵。

“你好，清音。”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毕竟对方是虎彻勇音的妹妹，卯之花的态度非常温柔。“我也听勇音提起过你，今天终于见到，非常荣幸。”

“呃谢谢…这么晚过来可能有些仓促了，打扰您非常抱歉……”虎彻清音忍住紧张开始胡编乱造地解释，“不过，听说我姐姐她身体不太舒服。那个，她有医院恐惧症……所以我带了位医生过来。她过去有什么问题都是由这位医生治疗的。”

清音说着，将山田花太郎推到前面。

“您、您好！卯之花队……小姐！”山田花太郎紧张地睁大眼睛同时下意识地往后缩，“那个……我叫做山田花太郎……”

虎彻清音看着紧张成什么样的山田花太郎，恨铁不成钢地再次用手肘戳了一下。

“您好，山田医生。”

卯之花虽有疑惑，比如虎彻清音是如何知晓虎彻勇音身体不适，如果是虎彻勇音来通知，那对方之前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

然而，在当下，最要紧的是虎彻勇音的身体。

虽然这两人的出场方式就一般人看来非常奇怪，但卯之花下意识地便相信了两个人的身份。

一来，虎彻清音与虎彻勇音的长相有相当的相似之处。二来，不知为何她对这两人有着相当的熟悉感，仿佛她们相识已久。三来，两人熟知虎彻勇音的情况，各方面的信息也和虎彻勇音描述的一样。

虎彻勇音曾提起过她的妹妹，说是金发，眼睛和她很像，短发，还有很多详尽的对于习惯的描述，在此刻似乎都一一对上。

“……那个，卯之花小姐，我姐姐她……？”清音忍不住朝里面张望了一下。

“她在二层，情况不太好。山田医生还有清音请先进来吧。”卯之花说着，侧到一旁。

“打扰了。”清音和花太郎走进咖啡厅。

虎彻勇音躺在床上看到来人时震惊的表情几乎和她看到世界杯她买的球队输掉时的表情一样。

“清…清音？？！”

“……姐。”虎彻清音忍住想上前给对方两巴掌的冲动，死命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之后说。

之前做出那种不要命的事，现在遭到报应了。“……下午你不是说不太舒服么，我特地把山田医生找来了。”

说着，她又把山田花太郎推出来。

“虎彻队…不对，那个……虎彻小姐……”山田花太郎又险些把队长两个字叫出来，到一半时才慌乱改口。

“清音这么晚赶过来实在辛苦了，还有山田医生。”卯之花说。

勇音看着这个违和到她简直说不出话的景象，憋了半天最后低头咳嗽起来。胃部的刺痛再次传来，她皱眉之后倒吸冷气。

卯之花注意到这个情况之后上前轻轻扶住对方的身体。

山田花太郎和虎彻清音对视一眼之后也迅速上前。

“卯之花队…小姐，这里交给我吧。”山田花太郎说完扶住虎彻勇音的身体。

“好的，麻烦了。”卯之花点头。

大致的情况她在来之前就听虎彻清音说过，基本上知道该如何处理。

他和虎彻清音对视了一眼，后者很快理解了那个眼神的意思。

虎彻勇音当下这种情况毫无疑问是要接受回道治疗的，但卯之花烈在场，治疗便无法进行。

“……那个，卯之花小姐，我们可能要回避一下……山田医生有个怪癖，旁边有人的话他就没办法进行治疗……”虎彻清音憋了半天最后说出了这个她自己都觉得太扯的请求。

“……是这样。”勇音也迷迷糊糊地点头，她用眼神示意卯之花不必担心。

“好的。”卯之花怔了一下，看到山田花太郎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之后，虽然不是很理解究竟是怎样的怪癖但最终还是点头应下。“麻烦山田先生了。”

“是，我会尽力的……！”山田花太郎紧张地点头。

虎彻清音一脸羞愧地和卯之花一同走到一层，她突然觉得这种情况真是尴尬到无法直视。

就在刚刚接到队员传来的消息说下午在现世看到她姐姐，说是对方久了她的队员还随手消灭了一只基力安，然后……

好像吐血了。

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先是震惊，但很快便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禁术之所以为禁术就是因为对人的身体伤害太大，常人无法承受。

之后她便想到虎彻勇音在现世恐怕无法得到有效的治疗，如果去人类的医院，人类的医生十有八九会束手无策。

这是相当严峻的问题。前后思考一番之后，她便瞬步到四番队将当下的副队长山田花太郎拉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现世。

果然，事实正如她所想。

她看到卯之花烈时，心情相当复杂。因为在之前的很多年，她都相当憎恨这个人。因为，她深深地知道卯之花去世之后虎彻勇音的生活状态。

但是到后来，她又觉得，实在没什么可以怪到卯之花的。一切都是虎彻勇音自己选择，她如果要恨，也只恨得到虎彻勇音。

当她听说卯之花转世，此刻做为人类生活，看到虎彻勇音整个人都重新焕发了光彩之后她更加没有什么可恨。

就算是虎彻勇音做出了那种选择，选择用禁术缩短生命，她也知道那对对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卯之花小姐，我姐姐她…怪癖很多，实在是给您添了很多麻烦。”

虎彻清音和卯之花一同坐在咖啡厅的一层，憋了半天最后说出了这一句话。说完她自己也愣住。

她原本想强调的重点应该是她姐姐“怪癖很多”，毕竟只有这样打烟雾弹才能保证虎彻勇音身份的顺利隐藏。然而说出口之后，莫名其妙地重点好像就变成了“给您添了很多麻烦”。

卯之花怔了一下，之后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没有，是我受了她很多照顾。”她轻声说。

“……”谁信。虎彻清音下意识这样想着。虎彻勇音和卯之花烈呆在一起如果说是前者照顾后者她宁可怎么样都行。

她太了解她姐姐对于眼前这个人的依赖了。

“说起来，勇音她总是这样的吗？”卯之花凝了神之后问。“我们认识以来她的状态总是时好时坏。”

她一直想问虎彻勇音，只是还没来得及。自她们认识以来虎彻勇音的身体状况便很奇怪，似乎经常出现不适的情况，但具体又未曾说过病因。

如今对方的妹妹刚好在这，大致问一问了解一下也好，至少今后照顾起来会更加方便。

“……她的身体…过去挺好的，但有段时间生活方式不太好然后又遇到一些事情…导致现在毛病还比较多，不过并不严重，不用多管，调理一段时间之后应该就好了。”清音仔细想了一下之后半真半假地说。

卯之花去世之后虎彻勇音的修炼以及生活方式的确给她的身体带来很大的负担，但真正造成打击的还是要数近来连续两次使用禁术。

不过，应该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山田花太郎的技术是相当不错的，调理之后会好一些，实在不行就喝点药。

应该没问题。

“这样啊。”卯之花微微垂眼，想起虎彻勇音之前的表现，那种脸色惨白的样子，她的心情还是非常复杂。

“……嗯。”虎彻清音看到卯之花那种表情，莫名其妙地有些感慨。

某种程度上，虎彻勇音的确没有跟错人。

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全程卯之花的态度温婉柔和，这直接将虎彻清音仅有的一丝别扭全部冲散，甚至她都开始理解为什么她姐姐会这么地喜欢眼前这个人。

谈到家庭的问题，虎彻清音立刻慌乱地搬出其余各种各样的事情转移话题。

大概半小时后，山田花太郎挂着汗走下一楼。

“那个……差不多了，之后只要注意休息就可以了。”山田花太郎点头说。

虎彻清音和卯之花烈对视一眼，之后几人重新回到二层。

看到虎彻勇音的脸色已经恢复一些，此刻正靠在枕头上坐着，卯之花不免有些震惊。毕竟只过了半小时时间就有了这种程度的恢复，那个医生莫非是带了什么特效药么？

然而，当她看到对方的笑脸，所有的疑惑便被抛到了一边。

“烈，清音。”勇音微笑看着来人。

“……”虎彻清音嘴角抽搐一下。

卯之花注意到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想想姐妹见面的话应该也会有很多东西想说，于是轻声开口。

“我下去为勇音准备一些温水吧。”

她说完，屋内的人都明白了意思。

“我去帮忙吧。”山田花太郎也赶紧说。

“麻烦烈了…”勇音点头。

确认卯之花烈和山田花太郎都离开之后，虎彻勇音立刻就开了口。

“清音怎么知道的情况？”她脸上写着疑惑。

“井上幸子说的……就是你救的那个队员。”虎彻清音耸肩说。

“……这样啊。”勇音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下次也小心一点吧，如果我今天来晚一点你就惨了。你为什么不在下午的时候就联系我？”清音的语气严肃起来。

“当时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勇音叹气之后摇头。“不过这次治疗之后会注意的。”

“是该注意了。”虎彻清音没好气地说完之后想起卯之花的面容，“话说……看起来你最近过的不错。”

“除了偶尔会吐血之外其余都很好。”勇音开起了玩笑。

“……好吧。话说，我和她说你是胃不太好，然后说你有害怕医生的怪癖所以从来不去医院，你把这些记住……别的就没什么了。”清音回想了一下之前对话的内容。

“……好的。”害怕医生的怪癖这点实在非常奇怪，但既然已经说完也没有办法，勇音无奈地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队里还有事。”清音说。

“当代理队长很不容易啊。”

“是啊。”清音叹气之后回身摆手。“我走了，你多注意。”

“……再见，今天真的谢谢。”勇音看着她妹妹的背影发自内心地说。

清音没再说话，只是在下楼之前又摆了摆手。

“这便要走了么？”卯之花问。

“是的，因为还有事……我姐姐她就麻烦您了。”虎彻清音站在门口说。

“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她。”卯之花点头，之后露出微笑。

看着那个微笑虎彻清音也晃了晃神，之后红着脸匆匆回头。

她理解了虎彻勇音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人……就算是转世，那种气质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的确是很迷人的人。

分别道别之后，虎彻清音与山田花太郎离开。

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街角之后，卯之花才回身。

当她走到二楼看到虎彻勇音的气色的确恢复许多，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些许。

“感觉好一些了？”她有些无奈地笑笑。

“好多了。”勇音想起之前对方的状态，还是感觉有些畏惧，于是弱弱地点头。

“那就好。”

“……那个，烈……”勇音鼓起勇气。

“嗯？”卯之花温柔地抬眼望着对方。

“对不起…我知道我的行为给你造成一些误会。”勇音咬了咬下唇之后逼迫自己与对方对视，真诚地说。“我不想瞒着你任何…但有些事情真的不太方便说…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

卯之花静静地听着。

“我能理解烈的想法……我知道这样很难理解，但请相信我，我真的很喜欢烈，我也没有丝毫的恶意……如果可以，我会将一切都说出来，只是……”

勇音说着说着，声音弱了下去。

卯之花看了对方这个反应，最终轻叹一口气然后上前。

“对不起，我不该怪你。那时只是……太过担心。”她坐到床边，手抚上对方的面庞，之后轻轻拨开对方额前的碎发。

对方一开口虎彻勇音的心就放下许多，她也凝视着卯之花月光下的面庞。

“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就不必说了，我理解勇音。”

“……谢谢，烈…”勇音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的心情。

“你没事就好。”

卯之花沉默许久，最终，她轻声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