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efgh0731 于 2015-7-3 01:38 编辑
6-2
一大早的晨會就讓人頭痛欲裂。
揉揉痠疼的雙眼,思緒無法集中於前方報告者平板的聲調。真姬想起那天在大廳將繪里攔下,並再度問道,為何突然作出要帶海未出國的決定。
無法控制住疑惑與衝動,甚至帶點怒氣地脫口而出。
『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麼了,繪里。』
那晚的蟬鳴隆隆聲猶在耳,她不是沒有發現,繪里那再也壓抑不住的情感究竟指向何處。綑綁內心的一層層理性枷鎖,終究被反覆湧上心頭的回憶沖蝕得脆弱不堪,她或許只是成了最後那根稻草。
那是第一次看見,繪里無助地落下淚水,咬牙說出口的話語盡是逞強,心果然還是會隱隱作痛。
再度撿起那張被丟置紙簍裡的相片──海未與自己的合照。腦海中的畫面紛然而至,轉過頭望向床上熟睡的繪里,她試著猜測三人之間牽絆的全貌。
──原來繪里,早就清楚了我們之間這動彈不得的局面。
『我喜歡你,曾經。』
毫無遮掩的視線。
突如其來的直接回答,讓她有些招架不住,卻也理所當然地發現所使用的過去式。
繪里只是和善地笑了,大方承認原先想成全兩人的心意,沒料到卻被過於壓抑的欲望所吞噬。嘆口氣嘲笑自己的不成熟,也許一切的失控都是因為沒有說出口,才讓事情差點走向無法挽回的局面。
對不起,輕巧的音節聽來沉重。
『不過,我也瞭解到了,自己現在想要的是…』收起笑容,認真的神情之中充滿難以撼動的氣勢。『海未能夠幸福。』
像是收到了一項嚴峻的挑戰,她啞口無言。
『沒有勇氣與決心的人是無法給予海未幸福的,所以…』
繪里此時的眼神,竟令她無法直視。忍不住瞥向一旁,卻在靜默數秒之後,回過頭來仍是對上了堅定的面容。
『公平競爭,是最後的選擇。』
幾句話語久久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頭痛得愈發厲害了。
生活習慣改變時,身體總會做出一些抵抗,簡單來說就是飲酒所造成的頭痛,與止不住的疲倦。她豎起耳朵,奮力地消化著一個又一個的病例報告,卻發現腦袋還是有些僵硬。對於一個幾乎不怎麼喝酒,又不喜愛人群的醫生來說,連續兩個晚上的聚會就能讓她有些吃不消。
當置身在人們所戲稱那下班後的天堂之時,總算體會了所謂的抽離感是怎麼回事──同事們不停說著的八卦與冷笑話,都飄散在有些悶熱與煙味的空氣中,成了背景裡毫無意義的聲響。
她有些放空地看了看桌上的酒杯,心想啤酒也不是多強烈,便靜靜地喝了好幾口,上面的白色泡沫還在兀自消散著。
就在感到眼皮有些難以支撐的時候,身旁一名同輩的女醫師突然倒了過來,勾住她脖子的力道有些沉。
『吶,西木野,沒想到你暈呼呼的樣子這麼可愛啊。』
想扶住對方,卻發現使不上太大力氣。
是否在這樣的情形下,人們才能光明正大地不再花費力氣表現出平日的精明幹練,並任由那脆弱沒用的一面肆意出現?
才能柔弱得理直氣壯,就連幼稚的依賴都是順理成章。
『你才是,臉紅得跟什麼似的。』
一陣愉悅的心情油然而生,隨即輕笑起來,不知怎地竟覺得眼前女子臉紅的樣子有些可愛。
──海未那一旦被說中心事,立刻紅起臉來的表情,真是可愛…
輕輕挪開對方的手,再拉開過短的距離。她撇過頭去再度拿起玻璃杯,將金黃色的液體一飲而盡。
* * *
海未坐在病床的邊緣上,望著靠在牆邊那一臉蠻不在乎的真姬,並沒有看向自己或開口說話的打算。
在凝滯的沉默中稍微環顧四周,還記得病房從早先的空無一物,變成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探病物品──小鳥總會為花瓶換上各種綻放的花朵,凜喜愛的桌上遊戲也不知蒐集了幾種;穗乃果帶來的點心,以及繪里那日漸增加的書籍,更是整齊地疊在一旁的桌上。
隨著時間流逝,完成這段稍顯艱辛的復原路程後,迎接的是嶄新生活到來。花瓶內已是空無一物,散亂的卡牌都回到了原本的位置;為數不少的書本也整齊地收在提袋裡,於是再度回復成原本毫無生氣、簡單冷峻的擺設。
只剩下手邊正在看的最後一本書,以及躺椅上那件繪里忘了帶走的外套。
──還給繪里之後,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吧。
目光再度回到那名紅髮醫生身上,她只是沒想到,一向不是特別喜愛熱鬧的真姬,竟然會答應方才的邀約。
而且,顯然不是只有一次。
「工作已經很辛苦了,太勉強的話…對身體不好的。」
看著她日益加深的黑眼圈,她有些不捨。
自發生意外以來,一有空就帶杯紅茶來這裡閒話家常,若是時間允許,甚至倒在窗邊的躺椅上就能睡去。伴著著呼吸聲,不時轉過去看看安詳的睡臉,她就能心情愉悅地繼續徜徉在書中,不知不覺便度過了這段本應難熬的時光。
當然,那個位置會出現的,還有繪里抱著筆電睡去的身影。
「可以不用管我。」
像個賭氣的孩子,抱起手把自己縮得更小了。
怎麼可以不愛護自己的身體──話還沒說出口,她便想起一件事,於是默默地嘆了口氣。
「那天…你跟繪里談了什麼嗎?」
似是沒有料到會被詢問,真姬突地站直身子。
「你怎…沒什麼。」
看來仍是不願溝通,只好拿起身邊的柺杖,撐著身子走到對方面前。
隨著步伐的逼近,緊盯的嚴肅眼神,真姬原本不願多說而緊繃的雙唇,因些許慌張而鬆懈了下來。
──為什麼,會在你眼中看到許多不安呢?
逐漸縮短的距離終於停止,真姬略顯驚慌地向後貼上了牆,使得拄著拐杖的她只能板起臉,稍稍抬起頭望進對方忐忑的雙眼。
「別緊張。」
漾起一個溫柔的笑容,她發現真姬的雙眼稍稍睜大了些。
「這些日子以來,若是沒有你,我可能現在也無法順利的站起來…各種意義上的。」
發自內心的微笑以及道謝,讓從來就不擅長被稱讚的真姬,雙頰漸漸紅了起來。
「所以我很喜歡你,也很謝謝你喔,真姬。」
看著對方終於出現了熟悉的表情,她才突然意識到似是說了有些不可思議的話語。臉頰一陣熱度席捲而上,趕忙轉過頭去,走向一旁正開著的窗戶。
這段日子雖是短短數月,卻令她感到外面的世界是如此陌生,更充滿吸引力。夏末初秋的太陽,溫和地照耀在所有事物上──閃亮的湖面、搖晃的樹木,在中庭緩緩行走散步的人們。
她放開拐杖,將雙手撐在窗邊,深深吸了一口房間以外的空氣。
──接下來的日子,一定…
「所以,有什麼話都可以告訴我,不用擔…」
話聲未歇,腰間突然環上一雙纖細的手臂。
隨之而來的,是後背覆上的輕微重量。
有些柔軟,有些溫熱。
「海未…」
就在身後,真姬的聲音極近,輕輕柔柔卻帶點怯意。
右耳似能感到那發燙的臉頰,所傳來的溫度。
「不要走,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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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沒有會令人出戲的小劇場了www (說穿了是懶
嘛,耳朵好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