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十一 . 冷战里从来都无法获胜的一方 】

“不，等等烈，你听我解释，那天真的就是偶然遇见……”

卯之花回到咖啡厅二楼之后将常用的包拿起便径直走出。虎彻勇音慌张地跟在后面一边比划一边解释，然而，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眼看那个人头也没回好像当她不存在一样推开咖啡厅的门便走出去，虎彻勇音内心简直有想死的冲动，她也赶紧跟着。

“烈你别生气……真的是误会……”跟在身边眼看卯之花将车门打开——是卯之花的车，在前天刚刚开来——虎彻勇音抓紧最后的希望将车门扶住强制使对方无法将其关上。

卯之花注意到对方这个做法之后，终于无法保持沉默。微微皱眉之后看着对方扶着车门的手。

“放手。”她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开口。

“烈……”强大的气势吓得勇音下意识缩了一下，她用尽全部的勇气保持和对方对视。“你误……”

“我说放手。”卯之花打断对方解释的话语重复了一遍要求。

勇音定了一下。

她虽然很想把卯之花硬留在这，但百余年的副官生活使她已经下意识地习惯听从对方的命令，虽然很想违抗，虽然知道当下她们的关系是前所未有的平等，但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到。

卯之花生气的样子令她感到无措，想挽回这一切又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她也想很强硬地将对方留在这然后不管听到什么都不放手。

但是……

没等卯之花再强调第三次，虎彻勇音轻轻将手松开。

卯之花侧过头对上对方那个无措的眼神的时候心底酸楚了一下，但想起之前的事情，她最终将车门关上，驾车离开。

虎彻勇音站在原地眼看着卯之花的黑色跑车消失在转角，一瞬间她觉得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她想过她们会吵架，但没想过会来的这么快，还是因为这种乌龙事件。

所以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

“……对不起…”井上幸子穿着死霸装的身影终于现身，她知道她似乎闯了个大祸，于是眼看着前方前前任四番队长离开之后，小心翼翼地对身旁看起来心情十分低落的前任四番队长说。

“……”勇音欲哭无泪地疲惫地捂住脸，如果别人把事情说给她听她都不会相信有人运气这么差。

然而，她的运气真的就这么差。

她想起上午，她和卯之花一起走出某间餐厅，一切看起来都和平时一样，氛围温暖自然，甚至她们走出餐厅时还是牵着手的。

结果在转角就看到了熟悉的人，是穿着灵骸的现世装扮的井上幸子。

两人看到之后分别都怔了一下，虎彻勇音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卯之花在旁边，而井上幸子并不知道她们之间复杂的情况，一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卯之花起了疑心就坏了。

这样想着，勇音紧张起来，她抓紧卯之花的手下意识往一旁躲了躲，然后朝井上幸子使了一下眼色。

然而，她们一共只见过两面，这次才是第二次见，就算使了眼色井上幸子显然也没能理解意思。

害怕的事情终究是来了。

“虎彻队长…！您的身体还好么？”井上幸子充满善意地开口打招呼。

“…勇音，你们认识？”卯之花刚刚注意到虎彻勇音似乎在有意地躲避这个人，然而她也没有多想。直到左边这位长相可爱的女生开口，感受到对方身体受惊似的一抖，她才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不那个……”勇音侧过头和卯之花小声地解释，说了三个字之后又觉得这种事情根本解释不清，她总不能和卯之花说那天打虚时认识的。用半秒钟想出了答案，决定装傻，于是看着井上幸子，不停用眼神示意对方。“不，那个…？什么？什么身体？”

“不……您那天不是吐血了吗？”井上幸子倒是注意到了对方的眼神，但是她依旧没有理解意思，甚至还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个…请问您的眼睛怎么了？是不太舒服？”

虎彻勇音简直想找个地缝赶紧钻下去，她发现卯之花的脸色已经不太对。

大事不好了。

明明是跟卯之花说她在甜品店的卫生间…结果现在突然冒出井上幸子说她们那天见过面，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卯之花她那天说了慌吗？

想立刻把话收回但明显卯之花已经起疑，如果她这时候再说“哦想起来了”，那就是给这个事件画上句号：亲口承认她骗了卯之花。

“不我眼睛没问题……好吧，小姐，您是不是认错了？”她使出了十足十的精神力试图像对方传递出这样的信息：如果你再不承认我们没见过，我就死定了。请说我们没见过！

卯之花看着两人诡异的相处，她突然明白了发生什么。一时间她突然感到不舒服——相当地不舒服。原本是普通的见面，虎彻勇音为什么要瞒着她？而到现在竟然还要装作不认识。

虎彻勇音心虚地发现卯之花烈将牵着的手松开了，她受惊般地回头。还没等她解释，一旁的井上幸子再次开口将一切推向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什么？怎么会不记得了？就那天白天啊，你还抱了我一下……”她不理解对方为什么死都不承认，莫非队长级的记忆力都不太好？

“什么？！！”听见对方说出这种眼看会被误会成她出轨的话语，虎彻勇音震惊地睁大眼睛，一时也顾不上刚才她还极力否认她们没见过，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井上幸子，“不，等等！我什么时候有抱过你…？！你这么说会误……”

她话说了一半，一旁卯之花的表情彻底化为清冷，转身便准备离开。

“就是那家很有名的甜品店旁边的那条街……那时我们……诶？虎彻队长？”井上幸子刚要把虚的事情说出来，结果说一半发现与对方同行的那位长相柔美的女性表情严肃地回头似乎准备离开。

再然后，她就看到虎彻勇音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那种表情就好像在大街上看到了绝种几百年的地球生物。

之后，迅速转身跟上那位长发的女性。

“烈……！”顾不上是在街上，勇音慌乱地拉住卯之花的手，结果被对方抬手甩开。“烈先不要生气，我……”

“你之前跟我说你在卫生间？”卯之花终于停下了脚步，她愤怒又有些凄凉地审视着眼前的人。

虎彻勇音的确是非常好的人，各方面都很好。

唯独一点，便是不够坦诚。

她努力地忽视这点，努力地不去理会对方的过去，不去理会那些奇怪的地方，但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对方瞒着她的原因竟是另一个人，而如今撞见，竟然还试图装傻。

她想过许多可能，然而，从来没有想过这点。

“我……”勇音心虚地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跟我说你身体不舒服，结果呢？你是在卫生间遇到了那个人？”卯之花再一次甩开对方的手，“不要碰我！”

“烈，你……”

“原来这就是你不方便解释的原因？抱一下是怎么回事？如今见了还装作不认识。你的表现一直很奇怪，但你说不方便解释，我信任你于是就没有多问，结果你就给我这种答复？”

卯之花仿佛第一次看到眼前的人。

因为信任所以没有多问，结果对方如今竟交出了这种答卷。

如此一来，她的信任都是如此可笑。

“烈，我跟那个人……”勇音简直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她就算有十张嘴此刻也解释不清。

一来解释不清，二来，也没有解释的机会。

她眼看着卯之花上车之后径直离开，整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冲到路旁打车。

“等等，那位莫非是卯之花队长……？为什么会生气？等等，她怎么走了？……”

井上幸子直到最后也没有明白状况，直到她做为灵体状态之后听了虎彻勇音的解释才明白。

“天啊，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她最后这样感慨。

“……”虎彻勇音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咖啡厅门外。

“……要不然，我跟她去解释吧。”井上幸子看着一旁一脸无奈可怜兮兮的虎彻勇音，一时同情起来，她好心地说。

“不！”勇音震惊地睁大眼睛，按井上幸子的情商如果真的叫她去解释，事情说不定会发展成什么样，到时候说不定她就可以和卯之花讨论一下有关鬼道的使用技巧，“我是说…那个，没什么事情，她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生气，至少……”

“可是看起来不像是小事，也不像没有生气。”井上幸子好意地纠正了一下对方的说法。

虎彻勇音被说的哑口无言，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一小时后，井上幸子离开。

虎彻勇音一个人坐在咖啡厅二层，用被子蒙着头绞尽脑汁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她毫无疑问是要去找卯之花的，但要立刻过去吗？毕竟，对方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过去的话……

理论来说，这个时候应该等对方消气，然后再去解释。

可是……

怎么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她自己都非常理解卯之花生气的点，如果换做她，她也会生气。

眼看谎言被戳穿还要试图掩饰，换做任何人，都会觉得不可原谅的吧？

怎么才能让卯之花消气？

她认真地想着。首先她要弄明白怎么解释。比如必须得承认，那天她欺骗了卯之花，她的确没在甜品店里。

但是，和井上幸子的见面是怎么回事？她总不能说因为有个怪物在街道中间，然后她们一起去打那个怪物所以遇见，那人还是虎彻清音的部下……

那种情况该怎么用既不透露具体的事件又能解释的清的话语描述？

比如……井上幸子那天刚好在街上遇到一点困难，然后她看到了就去帮忙？

好像也就类似这样，虽然细节不太一样，但整体的思路的对的。

她想了半天，最终拿起手机，拨通卯之花的号码。

卯之花从浴室走出的瞬间电话刚好响起，她一边擦着长发一边将手机拿起。

虎彻勇音。

看着来电人的名字，许久许久，最终调成静音，抬手将手机扔到一旁的沙发。

她已经让步了太多，她甚至能接受对方那些奇怪的行为，假装那些没有发生。

然而，唯独今天的事情，她实在无法容忍，无法原谅。

这样想着，垂了眼。

她此刻的心情，并不比虎彻勇音好受。

打开空调，坐在另一旁的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亮起，暗下，又亮起，又暗下，反复几次之后，她深叹一口气然后闭上眼。

一边希望那个人能向她解释，一边又不希望那个人再次出现来扰乱她的心思。

电话一直没有打通，短信也没有回复，虎彻勇音焦急起来。她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然而那毫无作用。

她不想这样，从来都不想。

一来为她们吵架而担忧难过，二来她也觉得实在是愧对了卯之花，就这样自顾自地留在了现世，结果所做的一切却只会平白给对方增添苦恼。

反省了许久，最终起身，走出咖啡厅驾车驶出。

天色暗下，卯之花在客厅柔和的灯光下修改论文。

虎彻勇音只有在开始时一直在打电话，发短信，然而没多久之后就没了动静。

是厌倦了吗？

卯之花停下了打字的动作，思绪飘远。

突然响起敲门声。

“烈。”虎彻勇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卯之花抬眼看着大门的方向。她想到了虎彻勇音可能会来到她家里，所以门是反锁着的，对方在外面并不能打开。

她合上了电脑，凝神听着门外的响动，但并没有起身的打算，更没想给对方开门。

“……烈。”走廊里，虎彻勇音抱着一个精致的礼物盒忐忑地站着。敲了门，等了半天发现卯之花没有给她开门的打算也没有回应之后，她觉得有些受挫，但还是调整了状态在那里站着。

“烈不要生气了…我知道错了真的，请先让我进去…我真的非常抱歉，烈，开一下门吧。”

勇音紧张地站在外面，等了许久之后发现屋内还是没有响动。她意识到依照对方的性格，今晚见到的机会很小了，于是落寞地垂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礼物，决定干脆就在门外解释，反正都一样。

“烈……我知道你在听着，我能理解你不想见我……所以，在这解释也好。我和白天那个人真的没有像你想的那样，她是清音的朋友，然后因为一些偶然的关系……有些事只有我能帮到她，那天我偶然看到她之后…她那边情况比较紧急比较危险所以我没来得及和烈说清就下去了，之后怕烈误会就没有说……”

解释到最后她自己都心虚，因为她说的全都是无关紧要的部分，真正的重点她根本没法说。

“……烈真的不要生气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勇音难过地喃喃说。她意识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就代表卯之花是真的很生气了。

最终，勇音将礼物放在对方门旁。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烈，我把东西放在门口了，我马上就走，如果方便的话你取一下吧。”

勇音落寞地说完之后转身离开。

卯之花在门内听完对方的话，许久之后便没再听到其他的声响。

等再过一会她推开门，发现走廊里真的空无一人的时候，不知为何心情还有些复杂。

她看到了对方留下的礼物，拿起之后再次将门关上。

屋内，卯之花细致地将那个盒子拆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样精致的蛋糕。

看样式似乎是虎彻勇音亲手做的。卯之花沉默片刻，之后拿起尝了一块。

果然是对方亲手做的，考虑到了她不喜欢甜食，所以是不甜不腻的样式，但内容依旧丰富。

之后，她发现下面还有一层。

发现这一点之后她突然怀疑，虎彻勇音是不是为了给她这个礼物出去订做了这个盒子。毕竟这个尺寸还有暗层都是如此地恰到好处。

轻轻将盒子拆开，盒子底部所装的东西露出来。

是一本书，还有一条项链。

卯之花发现，那正是她之前买过的一本。虽然买来，但因为没有时间所以一直没有翻看。

眼下，这本书里面塞着一个样式精美的书签。

她顺着书签翻开，看见了虎彻勇音想让她看见的那些诗篇。

那已经用过的旧题不断重新再写：

如同太阳日日新，又日日旧，

我的爱把说过的事絮絮不休。

她看过了诗篇，又拿起项链打量了一下，最终将一切装回，扭头假装没有看到那一切。

然而，在夜里她未眠之时，最终是起身，戴上那条项链，将书捧起，阅读。

她这样做，会不会过分？而那个人做了这些之后，又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这之后，虎彻勇音就什么都不做，到时候她应该怎么办？让对方在门外等了半小时也没有开门这种事情，会不会过分？

她想起那个人可能会有的表情，一时有些心疼，竟为刚才的事情懊悔起来。

然而很快，她便想起白天的事情。想起那些她又觉得这么做也是正确。

一丝不安从心底升起，与她无法原谅对方的心思纠缠在一起。

第二天一早，她的不安便有了答案。

“烈，我买了你喜欢的早餐……”

卯之花一出门，便看到了一旁候着的人。

十分钟后，虎彻勇音紧紧拎着一包早餐跟在一脸平静，假装她不存在的卯之花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路人疑惑地看着像推销员一样拿着早餐一边道歉一边微笑推荐餐点的虎彻勇音。

卯之花在心里默默地叹气，然后还是像之前一样无视了那个人的存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