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标题

作者:JacieNL
更新时间:2014-09-10 1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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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JacieNL 于 2015-5-23 22:34 编辑


第十八章 尽释前嫌

“你是怎么——我敢发誓,你肯定作弊了!”


安娜循着那个模糊的嗓音走过去,发现埃德蒙正蜷在王子住所的长沙发上,裹着小山似的毛毯,手里还捧着杯香气诱人的饮品——热巧克力。靠他那头乱蓬蓬的黑色短发,安娜才把他认了出来。他半个脑袋都藏在毯子下面,一双眼睛却眨巴眨巴地盯着她,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上笑意盈盈。


“哇,形象焕然一新啊。”埃德蒙飞快地眨着眼上下打量她,然后从头到脚又看了一遍,皱皱鼻头,“你穿这个不冷吗?”


“不怎么冷。”安娜说。她的新冰雪长裙穿着舒服极了,实际上自从圣骨匣事件后,她就再也没感觉过寒冷。


“……有意思。”


安娜循声望去,说话的是坐在埃德蒙对面的古斯塔夫。两人中间摆着张棋盘。看样子才开局不久,古斯塔夫虽然表面上牺牲了几个小兵加一个骑士,却已经吃掉了埃德蒙的王后。


听闻古斯塔夫那些往事后,安娜面对他时有些不知所措。一方面,他虽然有些疏远,却算得上几兄弟中态度最友善的人之一。另一方面,他曾经发动叛乱企图推翻亲生父亲,而安娜难以想象是什么理由导致如此极端之举。艾莎显然不信任他,但安娜知道她有偏见,非常严重的偏见,原因仅仅是她排斥跟马库斯作对的人。这整桩谋反案与她毫无交集。她真希望事情能像在故乡时那样单纯,在那里她知道谁可以信任,而实际上也没有谁不可信任。


古斯塔夫期待地看着她,等着回应。


“哦,是挺奇怪的。那么,你俩经常一起下棋吗?”安娜匆匆问道,她听出埃德蒙在强忍笑意。她甚至懒得为自己辩护。“我只见你跟塞勒斯还有费卞下过。”


“偶尔吧。”古斯塔夫示意她落座,安娜坐了下来,感觉自己像是个闯入者。“那么,我猜你也不是来下棋的。有事找埃德蒙?”


安娜眨了眨眼;古斯塔夫很敏锐。陪艾莎去过书房,又旁听一场沉闷无聊的请愿会后,安娜决定来找埃德蒙,看自己能否帮他和艾莎化解矛盾。多一张友善的面孔对艾莎有益无害,况且安娜受过埃德蒙那么多帮助,她觉得这也是她欠埃德蒙的。


“对,不过你们继续下吧,”安娜说,“不用管我,我在旁边看看就好。”


“我们也不是不下,就是慢慢下得少了。”埃德蒙插嘴道,“不过有件事一成不变,我还是下不赢。”他耸耸肩,走了一步棋,“虽然我棋艺已经进步挺多了。”


“Humiliamini igitur sub potenti manu Dei ut vos exaltet in tempore visitationis.”古斯塔夫吟诵道。安娜无奈地看着他,直到他长叹一声,进行了翻译:“所以你们要自卑,服在上帝大能的手下,到了时候他必叫你们升高。”


“嗯,出自《圣经》,对吧?”安娜问道。


“的确,”古斯塔夫吃吃笑道,“你和艾莎不一样。就算用拉丁文,她也能听懂这句话。Factum est silentium in caelo. Dum committeret bellum draco cum Michaele archangelo.”


“天上寂静。那龙就与天使长米迦勒争战。”埃德蒙翻译道,安娜朝他微微一笑。


“你对这几句有什么想法?”古斯塔夫问道。


见埃德蒙没有回答,反倒好奇地盯着她看,安娜几乎跳了起来。“哦,你是问我?问我怎么想?”


古斯塔夫笑了笑,但安娜感觉他眼里并无笑意。那是个礼貌的微笑,算不上虚伪,却也并不真诚。“你相信极端理念吗,安娜?善与恶,天使与恶龙——非此即彼。”


她想到了艾莎,这位传说中的暴君,却也只是一个竭尽全力的人。天使与恶龙。那艾莎是前者还是后者呢?她是爱着安娜的恶龙,也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天使。“不信。”安娜最后说。


“答得好。至少比艾莎强。”古斯塔夫说。没等安娜有机会问艾莎是怎么答的,古斯塔夫就若有所思地补了一句:“正义并不是非黑即白。”


“说到这个,”埃德蒙道,“我记得艾莎过去常跟我们一起下棋,那时我们会聊起这类话题。感觉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其实回想起来,也就是几年前而已。”


安娜点点头。“她跟我说过,她过去和你很亲近,但……”她顿了顿,转向古斯塔夫。“没提过你。她只是说她曾想……流放你,而埃德蒙极力阻拦。”


古斯塔夫沉默良久,屋里气氛紧张得仿佛光线都变暗了。安娜偷眼去看埃德蒙,他却始终低着头。终于,古斯塔夫抿着薄唇,朝安娜浅笑一下。“我的妻儿已经过世了。当年我太缺乏耐性,太不计后果了。”古斯塔夫说,“如今我学会了耐心,学会了谨慎,但是……已经太迟了。留给我的只有……影子而已。”


他从座位上起身,再没有说一句话。


安娜无言地目送古斯塔夫离去,直到他转过墙角消失。埃德蒙慢慢掀开毯子。他放弃了假装埋头喝热巧克力,把杯子放回桌上,别过脸去,长吁短叹,又是揉鬓角又是皱眉头。安娜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事情不太对头,而她却蒙在鼓里。


“你有事找我?”埃德蒙突然问道。不管刚才他纠结的是什么,那阵情绪都已经过去了。他又恢复了标志性的欢快表情,纵然显得有点勉强,安娜还是为此高兴。


“哦!”安娜站起来,“是这么回事——我知道艾莎对你们之间友谊的中断深感遗憾,而我接受了你之前的建议,一直努力让她重新快乐起来……”


“你进展不错嘛。”埃德蒙顽皮地咧嘴一笑,朝她的新裙子点了点头,“我就开门见山问了。现在你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那不是重点!”安娜往通红的脸上扇着风,埃德蒙却放声大笑,这时她才意识到她这样无异于自承其事。


“那什么才是重点?”埃德蒙打了个响指,“哦,我忘了问。关于那些巧克力——”


安娜差点忘了要为这事生气。她只知道怎么吃巧克力,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很怀疑身在异国的自己能否在不依靠王室权威的情况下让厨师们传授她技巧。于是,她向埃德蒙求助。埃德蒙先是一口咬定她严重低估了自己的本事(在接近艾莎的问题上),接着非常亲切地决定施以援手,至少安娜当时是那么以为的。显然,他其实暗地里对她的成果进行了破坏。


“难怪你叫我先别尝。”安娜抱怨着逼近,埃德蒙紧张地边笑边躲。“‘安娜,你会忍不住把它们都吃掉的,所以我替你尝尝吧。’你是这么说的吧。然后怎么着,你敢跟我说味道不错?”


“确实不错啊,我又没说好极了。想想好的一面!这样更有意思,气氛也好,对吧?”埃德蒙低头躲过一拳,又笑起来。“不过艾莎喜欢,对吗?”


“幸好她没吃出食物中毒。”安娜回嘴道,但还是放过了这个话题。终归是她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埃德蒙抚平外套,然后像往常一样卷起袖子,绾到手肘处。安娜有些奇怪他今天为什么穿得这么正经,但随后就想起古斯塔夫刚才来过。她从没想过埃德蒙也会如此在意另一个人的想法。


“那你到底需要什么呢?”埃德蒙问道。


“我想,要是你们俩能和好就好了。”安娜说。天晓得艾莎有多需要其他可以信任的人。“哦,还有索尔。”


埃德蒙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鼓起腮帮子“噗”了一声。“我也想啊。我是说,我、我说过一些很恶毒的话。如果可以,我也想收回那些话,可是……”


“可是已经晚了。”安娜说,“但你还是可以道歉啊。”


埃德蒙慢慢勾起嘴角,露出笑颜。


“听起来不错。带路吧!”


*


艾莎蹙眉看着手里的报告,虽然她已经能逐字逐句复述它的内容。近来一场旱灾令阿伦戴尔土地干涸,夏季收成大幅减产,而他们的存粮早已被大批运到南埃尔斯缓解饥荒。艾莎脑中闪过一丝报复的念头,想任那个国家自生自灭。多年前她独自受苦时,也没有一个人来帮过她。


但艾莎很理智,她知道,在一些对她的遭遇几乎一无所知的人身上实施报复未免太过狭隘。即使她那么想忘记马库斯教导她的一切,将这不理智的行为付诸实践,但阿伦戴尔终究是安娜的故乡;艾莎决不会让她的人民挨饿。毕竟他们有过协议,作为带走安娜的回报,她会宽待阿伦戴尔。安娜对她如此重要,哪怕只是为了安娜,她也会遵守协议。


也许是寻找新物资来源的时候了。反正她也需要抓紧完成镜子,而滞留在南埃尔斯于事无补。她扔下报告望向地图,但她心里其实早有目标。


众所周知,威斯顿喜欢囤积一切能够到手的东西……


一记敲门声打断了艾莎的思绪,这陌生的声音让她惊讶地眨了眨眼。等回过神来,意识到她其实没理由为有人敲门如此惊讶时,艾莎拼命忍着才没笑出声来。安娜的影响还真是恶劣。她还知道怎么敲门吗?


“你没事敲什么门啊?”听见安娜跟人说话的声音传来,艾莎摇了摇头,安娜的嗓音隔着门有些发蒙,但还是很好认。“直接进去吧。我想她不会介意的。”


“这叫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真的,就连我都知道。”


“第一印象?你们都认识十四年了。”


“你这么说倒也是……”


第二个声音同样熟悉,艾莎听出是埃德蒙,于是在同一天里第二次吃了一惊。除了王子们集体出席的个别会议外,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说过话了,艾莎记得她最后一次和埃德蒙一对一交谈的那天,他说她没有心肝,而她威胁要将他处死,后来还是古斯塔夫把他拽了出去。要是埃德蒙知道他那句话有多一针见血,多令人刺痛,他恐怕不敢那么说。


“进来。”艾莎招呼道。


门嘎吱一声开了。安娜和埃德蒙从门缝里探着头,向屋内张望。奇怪的是,安娜的脑袋居然在埃德蒙上面。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这位王子正蹲在门口,紧巴着门不放。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我带他过来拜访!”安娜揪着埃德蒙的领子,高高兴兴地把他拖进了书房,毫不理会他的连声呼救。艾莎不禁有些同情那男孩。


“你确定不是绑架?”


“他同意过来的,可到了门口居然又临阵退缩。”安娜气鼓鼓地说。


埃德蒙被她激得跳了起来,双手在空中比划着不明所以的手势。“我只是想在打扰你之前先确认你不是太忙!你可能对安娜随时闯进来无所谓,却未必想看到我——”


“你也没那么招人讨厌。”艾莎打断他,“有事吗?”


埃德蒙闭上了嘴。安娜笑着退到了后面。


“哦。我、我就是……”埃德蒙紧张地摸着颈背。


“我应该感谢你告诉安娜给我一次机会。”艾莎对上了安娜的眼睛。在那短短一瞬,安娜微笑着轻轻点头以示鼓励,但她是在鼓励什么,艾莎也不得而知。


“我只是实话实说。”埃德蒙说。


“你一向如此。”


埃德蒙缩了一下。“我之前说的那些话没过脑子,我决不是那个意思。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心烦意乱,但我不是有意那么恶毒。重要的是,我、我觉得你做得很好。没人能做得更好。”


艾莎始终不明白,当时到底是什么令他那样心烦意乱;但无论如何,她从未因他的反应或其他任何一位王子的排斥而感觉恼火或者受伤。是她有意自我孤立。其他人的行为不过是如她所愿而已,她很难为此心怀怨恨。反正她跟那几兄弟中的多数人向来不甚亲近,如今也对他们的陪伴没有任何兴趣,她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渴望他人的认可了。


不过,能听到一位她心目中的老朋友说出这样的话,还是令人欣慰。


“我接受你的道歉。”艾莎轻声说。


埃德蒙灿烂的笑容让人颇感怀念,看得艾莎嫣然一笑。埃德蒙见此情景,兴高采烈地问:“这是不是表示我又可以叫你老姐了?”


“你以前管艾莎叫老姐?”安娜插嘴问道。


“那时我们还都是孩子。”艾莎叹了口气。


“你说过你不介意的!”


“还挺可爱的。”安娜说。她踩上几级台阶,踱到艾莎的办公桌旁,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径直坐到了艾莎腿上。艾莎一动不动,只是挑了挑眉,看着安娜挑衅似的抬起下巴。“不过我才是她的最爱。”


“我可没想跟你比……”


闭合的房门毫无预兆地陡然开启,有那么一瞬,艾莎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这世界是越来越奇怪了,那么多人里,居然只剩下埃德蒙还记得敲门。冲进书房的索尔眼神狂热、衣冠不整,这副几乎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让她很是吃惊。艾莎感觉安娜在震惊中贴紧了她。


索尔一看到她们,就睁大了眼睛。


安娜从艾莎身上跳下来,清了清嗓子。艾莎一瞬不瞬地盯着索尔,却仍从眼角瞥见安娜正紧张地别着耳后的头发。


“有何贵干?”艾莎问。


“能和你单独谈谈吗?”索尔看看埃德蒙,又看看安娜。


艾莎本想拒绝,就连埃德蒙都一脸准备反驳的表情,可安娜跳过去拉起他的胳膊,欢快地叫道:“我们会找点事情做的!”没等艾莎说什么,安娜已经跑出了房间。门关上后,索尔特地退后把门锁好。


艾莎眯起眼睛。“这是干嘛?”


“你跟她在一起了?”索尔问。


他语带责备之意,沙哑而苛刻,却又透出一丝苦涩,让艾莎明白他早已有所猜测。她曾以为自己对推开他心怀愧疚。听到他的声音时,她才意识到她并不愧疚。她有些遗憾,甚至有些忿忿,却并不愧疚。毕竟,她只是做了正确的选择。


“对。”艾莎说。


“这对你的统治没有好处,”索尔警告道,“其他人会说你受了外国人影响,说你是在背叛南埃尔斯。”


“他们不是已经在说了吗?就让他们说好了。”


索尔双手握拳,上前一步。见艾莎抬手以示警告,他像是用尽全力才止住了脚步。他闭了闭眼,咬牙问道:“这个国家对你来说这么无关紧要吗?”


“它很重要。但我也要问你,”艾莎说,“你到这里来,是真的担心这个国家,还是以此为借口抨击我的作为?”


“借口?如果想找借口,我什么理由不能用?”索尔说,“你拒绝解释自己的行为。你拒绝聆听忠言。我尽了一切努力才为你拦下那些反对者,可这次……艾莎,你不能再这样了。你会毁了自己的。”


“别自以为是地教训我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艾莎说。


“在你行事不计后果的时候,我一定要说!”


“你还是不能对我有话直说吗?”艾莎静静问道。


索尔静了下来,像被她的魔法冻住了似的,或许更甚于此,就像是四肢灌满了铅,连大脑都瘫痪了一样。艾莎能阻止别人开口说话,却不能阻止他们自欺欺人,这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沉重得难以忍受的寂静笼罩着书房,艾莎在等着索尔开口。


“……为什么?”索尔步步上前,虽然艾莎再次抬起了手,但这次他没有停下,也不会停下。“她有什么是我没有的?我哪里不如这个你刚认识几星期的小姑娘?”


“如果你非要这么比,那你就比我更知之甚少。”


“我一直在等你,等了那么多年。我所要的不过是留在你身边,我不求回报地付出一切——”


“不求回报?那你现在是在干吗?”艾莎问。


“我要一个答案!”索尔越靠越近,近得能双手拍在她桌面上,近得能怒视她的眼睛,与她相距不过一步之遥。但一通发作后,他的怒火已经耗尽,双臂颤抖,垂下了脑袋。“至少……告诉我……为什么。”


“你为我做过什么,索尔?”艾莎起身扶住他的胳膊,把他从恍惚中硬拽了出来。“我记得每一件事,我会永远感谢你的友谊,可你为我做过的事,有哪一件不是为了你自己?”


索尔沉默着。他轻轻脱开身,往后退去,从她高出地面的座位旁退了下来,回到低处。就这样,他又恢复了那副完美的谦逊形象。艾莎不太确定哪个更糟,是至少情感真实的怒火爆发,还是这重新上演的角色扮演。哪怕他曾给予她教导,哪怕她曾对他托付信任,但她和索尔的关系并不比陌生人亲密多少,这才是多年来两人之间的症结所在。


“我没法给你答案。我自己也是最近才有所意识。”艾莎说。


“因为安娜吗?”索尔小声问,“那我对你算是什么?”


“和她有一定关系。”艾莎承认,“但答案其实早就在那里了,我们之间的隔阂早已存在。我们是朋友,索尔。很抱歉把你推开,可你也从没有努力拉住我。”


“我有,我一直很努力——”


艾莎摇摇头。索尔也顿住了,他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如果你努力过,我们就不会需要进行这次谈话。”艾莎说。


“这就是你的最终结论?”


“是的。”


“那么,我很高兴你还认为我们是朋友。我们这些年的情谊——我会永远珍惜的。”索尔言简意赅,却诚诚恳恳,并无嘲弄之意。虽然他笑容酸楚,眼中苦涩也从未消散,但艾莎听得出他这话发自内心。


“我也是。”艾莎说,“你始终都是我值得信赖的朋友。这一点不会改变。”


索尔点点头,转身踏着败军之将的疲惫步伐向门口走去。他伸手悬在门把上,又停住了。


“艾莎……”索尔回头望去,眼里闪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句话已经到了他嘴边,就要脱口而出。他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吭声,只是摇摇头,再次转过身去,留给她一个背影。不知为什么,这动作像是在说一句本不该有的总结陈词:“没什么要紧的。”


房门咔嗒一声,在他身后闭合。


*


“哇,你说里面在干什么呢?”埃德蒙一会儿把耳朵贴在锁孔上,一会儿趴在地上往门底下张望,一边朝她眨巴眼睛,像是自认为帮了她大忙似的。安娜揪着领口把他拽了起来。“你能不能别拽了!老天,以你的体型来说,你也未免太有劲了点。你吃什么长大的啊?”埃德蒙叫道。


“给他们一点私人空间吧。”安娜说。


“你肯定也很好奇。”埃德蒙意味深长地挑动眉毛,“你知道索尔对艾莎有意思,对吧?除非瞎了才看不出来呢。你就不担心吗?”


“没什么可担心的。”安娜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艾莎的感情,满心嫉妒地守着她是安娜最不愿做的。她更担心索尔那副模样,如此迷茫却又如此愤怒,如此不同于他往日的沉静,充满危险气息。“你有没有感觉索尔不太对劲?”


“简直像变了个人,如果你说不对劲是指糟糕至极的话,那是一点都没错……”埃德蒙耸耸肩,“哦,艾莎自己能应付的。”


“现在你倒觉得不必担心了。”安娜摇头,“能问你点别的事吗?”


“问吧。”埃德蒙说。


“古斯塔夫之前说的,他妻儿过世的事……”


埃德蒙嘘了一声打断她,拽起她就走,脚步飞快地带着她离艾莎越来越远。安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转来转去,四下张望。确定周围没人后,他才小声问道:“你对那场叛乱知道多少?”见安娜摇头,他叹了口气。“好吧,我想我知道的也不算多——我想那时候我才几个月大——但叛乱失败后,古斯塔夫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都被流放。”


“所以艾莎想把他也送过去。”安娜飞快地说。


“是的。去巴吉岛,”埃德蒙说。他匆匆念出那个地名,仿佛急于摆脱某种污秽、邪恶的东西一样,听得安娜打了个哆嗦。“那里可以称之为岛,也可以称之为监狱,却是折磨人的地方。讽刺的是,正是古斯塔夫设计了它。”


“古斯塔夫设计了——”


“用于审问间谍和叛国者,古斯塔夫对治安工作很有兴趣。但那地方因暴力行为被关闭后……”埃德蒙一脸不自在,安娜心里明白是为什么,她能想到后续的发展。“就开始用于流放犯人。是的,听起来没什么,但那实际上相当于……宣判死刑。”


“所以,他的家人……”安娜咽了咽唾沫,“他们都死了。”


埃德蒙沉重地点点头。“艾莎并不知情,说实话,或许这样更好。那是最高机密,没什么人知道,但古斯塔夫跟我说过,所以我反应过度了。要不是他拦着,我差点就告诉艾莎。”他声音低了下去,“我想,如果奥东还活着,现在应该和我差不多大。”


他们一起陷入了沉默。安娜怔怔立在原地。马库斯谋杀了他自己的孙子。他在艾莎面前扮演的慈父形象,原来也不过如此。她应该告诉艾莎吗?但安娜怀疑艾莎会相信她,就算艾莎信了,古斯塔夫仍旧犯过叛国罪。


“相信我,不可告人的秘密多得是。还是随它们去吧。”埃德蒙目光迷离,不知落在了哪里。直到这时候,安娜才记起他比她年长,比起她在阿伦戴尔的安逸生活,他可能目睹过更多世事无常。


“你觉得我不该告诉艾莎。”


“说了又能怎么样呢?别为了我们,在你俩之间造成裂痕。你们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对吧?”埃德蒙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很感激你有这个心,安娜,不过我们的问题还是让我们自己解决吧。南埃尔斯的十三兄弟。我们的麻烦不该影响到你。”


“你觉得好就行。”安娜说。


“你肯定觉得我们这家子就是一窝毒蛇。”埃德蒙大笑。


“不,我倒是希望我能这么想。”安娜靠在墙上,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滑坐在地。“好像我了解得越多,一切就变得越复杂。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是说,熬过这一切。”


埃德蒙挨着她坐下,抱起膝盖紧贴着胸口。“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怀抱着这个梦想,我知道我会让它变成现实。”


“人家还说我太乐观呢。”


“毕竟,我也只剩乐观这点可取之处了。”埃德蒙拍了拍脑袋,“要是不乐观一点,我内心就太空虚了。要永远坚守信念,安娜。”


“好建议。”安娜咕哝着。


她只希望自己也能做到。


*


作者按语:本章隐藏了诸多伏笔。对古斯塔夫有关极端理念的问题,艾莎的回答详见《番外: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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