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十三 . 亲爱的……一个人跳不成探戈 】

当一件事情发生，我以为它不可能变得更差……

但我错了，一切都变得更糟，不可控制地变得更糟……就算人再无法接受，事情还是发生了，那一切根本不可挽回……

人做下一个决定只需要一秒，然而当事实形成，其余的人要花多久的时间去接受呢……

一件错误的发生可能只是瞬间，但是人甚至要用半生甚至一生的时间去原谅……备受煎熬。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是太过残酷的答案了……

对所有人来说，都太过残忍了…

因为，我无法信任烈。

我是如此爱你……相信我，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但我无法信任你，尽管我想要那么做……我曾想要那么做！！

……我从未如此喜欢一个人，除了你。也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除了你。你想象不到，我有多么恨你。

卯之花驾车前往咖啡厅，她知道虎彻勇音就在那里。

汽车平稳地以城市限制最高速度行驶，周围的景象不停掠过，而她的心情却未因与对方距离的不断减少产生丝毫的慰藉。

过去虎彻勇音的一举一动全部浮现在她的脑海，直到今天，她才终于明白了一切，明白了那些话语的意义。

虎彻勇音与她百年前在尸魂界遇见，那时她们同属一个组织，再后来爆发一场战争，她在战争中去世。

当下，她是转世为人类的。虽然她已经没有了那些记忆，但显然，百年前她们有过接触。

虎彻勇音是知道这一切的。

之所以没有告诉她，按照虎彻清音的话来讲，对方是害怕她恢复记忆。

至于原因……虎彻清音也没有多说。尽管没有多说，她也能大致猜到。

她将车停在那条熟悉的街道旁的熟悉的位置，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说是不再相见，现在看来，终究还是要相见的。

“尽管她说不希望我告诉您，但我认为您有知情权，卯之花队长……无论怎么说，希望你能多包容她，她有时就像孩子一样……幼稚。”

那时，虎彻清音是那样说的。

她理解虎彻勇音的恐惧，但不认为对方做出这种选择是对的。所以，她来到此地，将对方所说的不再相见的规则打破。

电话拨通，又断掉。显然，虎彻勇音没有接的打算。

乌云密布，因为太过阴暗，一旁的路灯已经打开。凌烈森冷的大风吹过，卯之花走出车外后，长发在身后飘起。

她拿起手机，编辑短信发送。

勇音，我知道你在咖啡厅。我知道了有关之前的事情，希望你下来，我们谈一谈。

发送完之后，她便在门外的空地站定，等着回应。不知是因为天气不好还是什么，当下，整条街空无一人，这种寂静多少有些阴森。

虎彻勇音收到短信看完之后，刚刚用尽力气平复些许的心情再次翻涌起来。

她闭上眼睛，颤抖着呼吸，痛苦地看着外面那个人的身影。

简直说不出心中的愤怒的程度。

她是多么害怕啊，这一切，又是多么地令她恐惧。

就好像她一定要那样做了，好像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好像……卯之花真的要回复记忆，一定要那样做了一般。

此刻，勇音竟不知道该怪谁。是该怪违背了她的意愿，将选择权交给卯之花烈的她的妹妹虎彻清音，还是该怪做出了这种选择，几乎将她逼至绝境的卯之花烈。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将手机摔向一旁。伴随着手机受到撞击，屏幕碎裂的声响，她回身。

“离开。”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在一旁的井上幸子说。

这并不是她平时的状态，她只是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掩饰失态与不安。

“……可是…”井上幸子被对方的气势吓得缩了一下，然而，她的确是没有离开的打算。

“将情况说完，你就可以走了吧。”虎彻勇音深吸一口气之后眯了眼看着对方，没有一丝笑意的死板的语气无一不侧面反映了她几乎要崩溃的内心。惨白的脸色使她的表情更加严肃，与平日里温柔的形象判若两人。

大概只有这个时候，只有看了这种状态的她，所有人才会相信她的确是当下的剑八，才会理解，她的确不是百年之前的那位副官了。

她被逼迫着成长了太多，变化了太多。而只有在卯之花的身旁，她才会多少恢复到原先的状态。

“虎彻队长……”井上幸子无限放轻了声音，她简直被对方这个状态吓得说不出话。之前遇到对方还在想这种温软的性格怎么会是剑八，如今，她全部明白了。

“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我让你离开。”虎彻清音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原本清澈的双眸此刻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光，每个音节里都透着恐怖的威胁般的气势。

“……对不起，但……我有些话想说。”井上幸子再次下意识地后退，她的语气都有些颤抖。

虎彻勇音的手刚想抬起但又迅速被理智扳了回去，她垂下头，深吸一口气。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没必要这样。至少没必要和这个人这样。

这个人只是普通的十三番队队员……这个时候实在没什么必要做什么，没必要发太大的火。如果有什么话，对方想说，就说完再走也没什么。

“有什么话？”她努力地将火气压下，用相对比之前柔和一些的语气问——当然，只是相对。

“……卯之花队长她…真的很关心您……她今天见到我……”井上幸子忍住了怯意说下去。

“她今天见到你，所以你就跟虎彻清音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她？！”虎彻勇音忍不住抬头愤怒地质问道。

这并不是玩笑，并不是轻松的事情。

这是意见处理不好就可以再次毁掉她一生的事情，在她还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的时候，这件事竟然就这么发生了。

到头来，她还是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这和百年前有什么区别？

“…或许您该让卯之花队长…试着做一些选择……”井上幸子错误地将心底的话说出，尽管这的确是事实，但这种事实是情绪几近失控状态下的虎彻勇音所不能接受的。

“‘让她做一些选择’……”虎彻勇音听到之后疲惫地闭上眼睛，不堪重负般，声音也有些沙哑。“你知道什么？”

“我……”井上幸子被对方的状态弄得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你知道的很多吗？这件事情你有了解很多吗？你知道，她当年有没有给过我选择的——”原本只是普通的反问，虎彻勇音越说越激动，当她意识到失态之后猛地停住，整个人顿在那里。

井上幸子默默站在一旁，脸上写着一丝惊恐。

她突然觉得这个人和之前的那个虎彻勇音简直就是两个人。

“……你，说完了吗？”没有继续说下去，虎彻勇音努力平复了情绪之后抬眼。

“……完了。”

“好，那么现在可以离开吗？这件事情不是你应该参与的。感谢你今天过来告诉我这些。”勇音努力使声音不因愤怒而颤抖，至于挤微笑这种事，她连试都没试。

“……好。”

过了许久之后井上幸子点头，在下一秒便瞬步离开了此地。

她的确有许多话想说，但如虎彻勇音所讲，这不是她该参与的事情。

而且对方的状态也实在使她恐惧。

确认井上幸子离开之后，虎彻勇音颤抖着深吸一口气之后脱力地靠到一旁的墙上。

她失态了。

尽管不愿承认，但她的确失态了。

当井上幸子跟她说，她该将选择权交给卯之花的时候，那个瞬间，真是想哭又想笑。

她何尝想这样，何尝想如此痛苦啊。

然而，在百年前，卯之花是如何待她？卯之花当年给过她选择的余地吗？

她靠在墙上不停喘息，渐渐地气息开始不稳，也带了鼻音。眼泪含在眼眶没有落下，她努力忍着。

所以，她该怎么做？卯之花现在就在外面，就在楼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她思考了，那么……该怎么做？

屋内没有开灯，在下一个瞬间一个炸雷响起，巨响使她的身体都是一震。

她是害怕着雷声的，一直如此。只是因为一直以来没人安慰，那种害怕就渐渐地被主观性地淡化了。

但是在当下，在她精神已在崩溃边缘的此刻，这个雷声无疑无限地将她的恐惧推向了另一个层级。

当然，她的恐惧不止如此。

外面瞬间响起了雨声，但凭声音就能感受雨势之急骤。

虎彻勇音猛地睁大眼睛之后侧过头，看了一眼窗外，确认下起的是暴雨之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窗边。

当她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后，眼眸里透出震惊与痛惜，睫毛微颤，撑在窗边的手指也忍不住发力，骨节变白，仿佛这样能缓解她心中的难过。

卯之花站在雨里。

大雨倾盆而落，雨点打在身上甚至让人感受到轻微的疼痛。

大雨让长发以及身上的衣物全部湿透，柔美的面庞上水珠顺着前额，眼脸，面颊行成水流滑落而下。

刺骨的寒冷的气息逼来，卯之花的脸色苍白了些许。

她站在雨中，抬眼看挂着歇业牌子连灯都未打，好似空无一人的咖啡厅。

但她知道，虎彻勇音就在里面。

闷雷不断震响，闪电将天空划破，将一切照得惨白。

卯之花静静地忍受着一切。

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她若此时离开，事情不知道还要如何发展。她必须尽快与虎彻勇音见面，必须尽快告诉对方，她的决定。

完全理解了对方的恐惧，也理解了对方痛苦的缘由，因此卯之花知道，此刻能够安抚那个人，能够将一切解决的只有她。

她站在雨里，脸色苍白但却丝毫没有退缩地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几分钟后，咖啡厅的大门被打开。

卯之花抬眼看着眼前的人，面容上写的不知是重逢的欣喜还是久违的难过。

她只是看着那个人。

“勇音。”不知过了多久，她开口。

虎彻勇音打开咖啡厅的门走出之后痛苦而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

她看着对方的黑发以及衣物全部都被打湿，看着那个喜欢极了的面容此刻却是无比的苍白。

寒风吹过，水顺着那个人的面庞滴下。

而这一切，都是何等地……令她揪心。

虽然声音被雨声淹没，但她看到了卯之花的口型，她清楚地知道了对方所说的内容。

勇音。

她几乎可以想象那个语气，就算是在当下的情况，那种温柔也丝毫不会减弱。

有一瞬间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以为这一生她都不会再有机会让卯之花这样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地道出她的名字了。

然而……

在当下，出现这种情况，是好的吗？

她看着眼前的人。

为何要如此…为何要以这种方式逼她出现。这是多么使她痛苦的事情啊。

不管是从她没有选择的角度，还是从，她所喜欢的人站在雨中被雨从上至下地淋湿的角度。

于是她也走入雨中。

雨水比她想象的更加阴冷，打在身上也比她想象的要更疼。

“我说过，我们不再见面了吧。”她努力不使情绪崩溃，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毫无感情道。

“我听说了一切。”卯之花听出了虎彻勇音语气里的冷漠无情，但她并不认为那是对方的真实感情。于是她索性迎上了目光。

“然后呢？”虎彻勇音脸色苍白，好像连多说一个字都不打算。

“然后，我希望你能帮我恢复力量，勇音。”卯之花一字一句地将她的决定道出。

她看到虎彻勇音的身体瞬间震了一下，表情也开始慌乱，但很快就调整回了之前冷漠的状态。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是的。”

“……那么，对不起，烈请回吧。”勇音沉默了许久，最终她回过身，“我拒绝。”

“为什么不肯？”在对方回身的瞬间，卯之花开口问道。

“……”勇音再次顿了一下。

“勇音，对于之前的事情，我感到非常抱歉。”卯之花皱眉之后开口，雨滴不停打在身上，刺骨的寒冷袭来。即便如此，她的语气却没有一丝颤抖。

“你没什么好抱歉！你现在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无法理解。”勇音的情绪终于克制不住，她爆发般地吼出来。

“你可以让我知道。”卯之花直接地指出。

“我不会！”勇音终于回过头吼道。

在她回身的瞬间，卯之花看到对方的表情上写的满满都是愤怒与……几乎要落泪的委屈。

“勇音——”

“我不会相信你！如果你恢复力量，你就会再一次离开！！你不会原谅我所做的！”勇音几乎崩溃，“而到时候，我连——”

说了一半她猛地停下来。

而到时候，我连作为灵体在远处偷偷看着你的资格都没有了。

卯之花震惊地看着那个几乎要落泪的表情，看着虎彻勇音脸上冷漠的面具一点点剥去，所暴露出来的是全全的担忧、恐惧与委屈。

她几乎可以窥见这个人百年之间究竟承受了多少才会如此。

“我不会离开你，勇音。”

不知过了多久，卯之花一字一句保证般地说。

虎彻勇音定在那里。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已经离开过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