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北京烤椅 于 2014-9-17 19:35 编辑

【 四十六 . 云破日出 扶腰前行 】

许久之后，勇音坐在床边，她看着卯之花，眼里不可控制地流露出自责。

“怎么了，露出那种表情？”接受治疗之后，卯之花的身体还是多少有些虚弱，因为毕竟刚刚恢复了能力，需要一点时间的调整。

“对不起。”勇音忍不住皱眉，她忍内疚到想要落泪的冲动喃喃说，“……对不起。”

“过来，勇音。躺到我身边。”卯之花停顿了一下，之后温柔地牵上对方的手。

“……是。”勇音纠结了两秒之后就乖乖地凑过去，在对方温柔的目光之下躺到一边。

“已经不生气了么？”卯之花轻轻拥过对方的身体，她凝视着对方柔和而笔挺的鼻梁，凝视着对方的睫毛，每一寸细腻的肌肤。

“……不，我…并不是生气。”她明明做了那么无礼，那么不可原谅的事情，结果卯之花还是这么温柔，这一切都令她感到更加愧疚。勇音躺在一旁，不敢太过靠近对方。

“我明白。”卯之花显然注意到了对方细腻的表情变化，她的语气更加柔和。

“对不起。”勇音再一次重复，她大概永远也无法忘记她用鬼道攻击对方的事情。

“我想，我欠你一个解释，勇音。”看对方实在没有想要靠近的意思，卯之花便不再勉强。

窗外再未响起雷电，这使这场夜雨温柔了许多。

勇音听到之后侧过头，她看着动作一如之前温柔但眼眸里却多出许多沉稳的人。

“我……”她刚想说她

不需要解释，但第一个音节出口瞬间她就顿住。

虽然已经不再生气，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些难受。无法隐瞒想法，她需要那个解释。

“理论来说，应该正式一点向勇音说明。”回想起百年前的事情，不得不说那是个错误，是卯之花从未想过的事情，现在要面对那些，就算她也需要一些勇气。

她的目光中不可控制地掺进一丝疲惫。

是的，就现在看来，那的确是错误的决定。

“……不，不必……”勇音有些慌乱地摇头，对方这种温柔让她更难受。

卯之花凝视着对方

的侧脸，许久之后坐起些许，虎彻勇音立刻十分贴心地帮她垫好柔软的枕头，她回以微笑，之后看对方乖乖地坐在床边。

“勇音会生气是没错的，的确。我做错了一些事情，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以至于让你受到了伤害。”卯之花凝视着对方，轻声但真诚地说，“但希望勇音能够相信，我的期望与这一切完全相反，我完全不希望你承受这些，背负这些。”

雨依旧下这着，而在暗夜的细雨声里她们马上要揭开有关百年前，令人深感痛苦，尘封许久的记忆。

好像是在先做回忆，思考如何开口般，卯之花说完之后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虎彻勇音看着暗夜下的对方……不知为何，她有种感觉。

卯之花烈此刻也不好受。

她再一次开始懊悔，就在刚才她为什么要那样吼对方，她简直无法理解是哪里来的勇气那么做。

静谧中，卯之花的睫毛轻颤，似乎是在为说出之后的事情积蓄勇气，因为显然那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对于她们都是如此，她需要挑选一个合适的表达方式，既能将事情很好的表达但又不刺痛对方的内心。

这种事，即便是对于她，也是相当艰难的。

……

勇音看着卯之花的侧脸，许久，最终她小心翼翼地将对方的手攥得禁了一些，卯之花注意到这一点之后侧过头，她了然地露出微笑，感谢对方这个细微但却给了她勇气的行为。

“我是初代剑八，这件事情在过去没能亲口告诉勇音，非常抱歉。”卯之花终于开口，她的声音悦耳而轻柔，但话题中却含着千年时光所沉淀下来的沉重。

勇音晃晃神，直至此刻她才真正觉得，她身前的人，真的是那位她深深敬爱的队长。

而她们之间的距离第一次这么近……真正的亲近。可以知晓对方的一切，可以尽情地开口发问，她不会得到任何来自于对方的指责。

“……不，没关系。”勇音摇头，毕竟这…她并不是很在意。因为卯之花的确没有什么向她坦白那些的必要。

“剑八，是我所创造的称号。”看着对方微微有些长了的银发，有一个瞬间卯之花想抬手拨弄，但下一秒她还是收起了那种想法。毫无疑问，她有愧于这个人，至少在当下她还没有放下，“然而……我创造这个称号的初期，并不是为了使它得到传承。甚至这个称号并不全部由我创造，只是不知不觉的时候，它就那样诞生。”卯之花回忆着往事，她借着窗外投进来的昏暗的光线打量她副官的面容，“而传承这个称号，是后来才有的想法。当然，这些和我要说的无关，我要说的是，在一百年前，和更木的那场战斗里，我并非为了传承那个称号才那样做。”

“……那是…？”听对方将往事徐徐道来，虎彻勇音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当卯之花提到更木剑八时，她的心突然下意识的一紧。

“已经过了一百年，我不会再向勇音隐瞒任何东西。”卯之花摇摇头之后说，“那时，我只是希望他变得更强。”

只是希望他变得更强。

尽管勇音想到这种可能，但听到对方亲口承认修炼这件事无关剑八称号的时候，她还是感到辛酸。

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但这种变强是为了那场战争。”卯之花再次开口，她敏锐地发现虎彻勇音的指尖下意识地在她的手心摩挲，于是她翻过手，将对方不安的情绪含在掌心，“那场战争需要一个战力，一个强有力的战力。”

“……可是，你就很强…”勇音听着对方的声音，又想起百年前的一切，她突然有点想哭。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卯之花的眼神愈发柔和。

此刻的她，好像是穿越了百年的时光在安抚那个月光下跪在她墓前哭得浑身颤抖的副官。

勇音的嘴角动了动，她难过地皱眉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

“在许多方面，你比我要好，要好很多，勇音。你很勇敢地承担了一些东西，但我不能，我没有。”卯之花轻声说。

“我……”

“勇音听我说完。”卯之花打断了对方想要反驳的话语，她露出微笑。

“……是…”勇音默默地将探出些许的身子缩回去。

“在那场战争里，需要强大的战力，正如勇音所说的，我自己也可以成为那个战力，而如果我活下去，我能够做的甚至要比我锤炼出剑八所做的更多，因为我同时还负责着医疗方面的事务，在战争中，那些至关重要。”卯之花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我没有猜错，后来那些是由勇音临时负责？”

“……是的。”勇音轻轻点头。

“辛苦你了，那些事务很繁琐。”

勇音听出对方的确是在认真地向她表达歉意。

“不，没什么，并没有辛苦。”于是她赶紧摇头，好像当年那段无数股压力之下压抑得令她几乎崩溃的日子并不存在。

卯之花再次微笑，她宠溺地看着眼前的人，继续说下去。

“我之前说，勇音比我更好，更勇敢，能承担很多而我却不能的原因便在这。我并不想成为战力，而在那时去世，也的确是我的想法。在那封信里……想必勇音读时也懂了，我多少透露了我并没有再回来的打算。”

“是…”想起百年前的事情，勇音的眼眶终究还是忍不住湿润。这不是她想哭不想哭的事，而是那些场景埋在心里似乎已经成了特殊的咒语，只要翻开，便会带给人无尽的痛苦。而人之所以会哭泣，是因为痛苦太深，无法宣泄。

“在我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回来了…我只是……又自我麻痹了一段时间。”

她颓然垂下头，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喃喃说。

“我明白。”听见轻微的啜泣声，卯之花给了对方一个温柔的拥抱作安抚，“我可以继续说下去吗？还是，给勇音一些调整的时间。”

“请…继续说下去吧。”勇音调整了情绪之后再次抬眼。

“好。”卯之花点头。

果然，眼前的人和百年前比有了相当大的进步。更加坚强，也更加可靠……更加，能够直面痛苦的事情。

尽管在此之前，还是出现了一些情绪崩溃的情况，但她可以理解。即便为勇者，可以直面迎面而来的刀剑，但那并不代表不怕。

逃避是人的本能之一，尤其是当对方面对的是困扰了百年的梦魇。

“一切都是因为，我并不想再一次经历战争。”卯之花轻声将最根本的东西说出，“不是惧怕战争，而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经历了太多，人会感到疲惫。”

“……”勇音屏住呼吸听着对方口中吐出的每一个音节。

“千年前的灭却师战争我也有参与，而那时——尽管不愿承认，但我杀害了太多人。是现在想来，有些不可思议的数量。”卯之花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回忆之前的事情，“而我并不希望再一次经历那种事情，我可以经历，但能否经历和是否希望经历是两回事。后来我显然找到了使我轻松的答案。培养更木剑八，作为突出的战力，这一来，我对静灵庭也算是做出了最后的贡献，能够结束那一切，我感到轻松并且解脱。”

“……嗯。”听到对方说出这些，说出这种真实的剖析当时心态的话语，勇音突然觉得心闷闷的难受。尤其是当对方说出“疲惫”一类的话，她从未想过那个神一样的人会如此，但仔细想来，这又的确合乎常理。

“更木剑八的实力非常出众，我的确欣赏他的实力。但，培养战力也只是一方面，更多方面，是我累了，不愿经历太多，借着那个机会将一切终结，这就是我内心的想法。”

“……嗯。”勇音闷闷地应出单音，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现在想来，我那时的想法太过自私了。”卯之花看着眼前的副官，她微微垂了眼说。

“并不……我能够理解。”勇音咬住下唇之后摇摇头，尽管她内心深处还是难过，但她已经没有任何埋怨对方的想法，在听了这一切，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疲惫之后，她只是想抱抱她的队长——尽她所能地。

“除了这件事，我想，我还有一些事情必须向勇音坦白。”卯之花再次开口，这次，她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是…什么？”对上对方的眼神，勇音意识到这次的事情，恐怕和她有关。

“我想，勇音能够猜到了。”卯之花说。

勇音的心颤了一下。是的，她猜到了。

“——我是在意勇音的。”

卯之花这样，将话一字一句地说出口。而作为回应，勇音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而且，我也知道，勇音很在意我。”谈到此处，卯之花的语气变得真诚且沉重。

勇音表面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在另一侧她暗暗地抓住了床单。

“我很想说，全然不知你对我的好感，那样会使我处于无辜的位置，会使我有机会免于良心的谴责，但我不能。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说到这里，卯之花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我也希望，我过去坦然地面对了那些——或是接受你的感情，或是直白地拒绝。但显然，我没有那样做。”

“……”因为紧张，勇音攥着床单的骨节有些发白。她知道，这个不容回避的问题来了。

她不希望卯之花恢复记忆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失去记忆的卯之花好不容易接受了她的感情，但等对方恢复记忆……事情就又一次截然不同了。

“我是在意勇音的。我在意你，这毫无疑问，但我从未提起过，甚至刻意将其忽视。我也很想说，我从未审视思考过我们的关系，但我不能……我的确思考过。”

“所以……”

“所以，那时我得出的结论是我们相互有好感，但并不能够在一起。我们相互关心，但只能止步于那里，不能继续下去。而且那时我已经大致有了将一切结束的打算，所以我有意地忽略了那个摆在眼前的问题。”卯之花说，“如果我接受了你的感情，毫无疑问，我接下来的计划就无法实施。”

勇音将脸侧到一旁，她害怕得到之后的答案。

“那么…现在呢？”她几乎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啜泣着问。

“……我那时之所以培养更木剑八，也是希望，那场战争能够胜利。那一切不会对你造成太大的伤害。我将你的安危托付给他。”卯之花说到这里，轻叹一口气。“但事实上，我错了。你这百年间经历了我不愿让你经历的一切，这与我当初的打算完全背道而驰。”

“……我无所谓，我真的无所谓。”勇音害怕对方说出她心中所预料的答案，她慌了似的喃喃说，“……我…”

“别怕，我不会离开你了。我现在在这里，向你说出这些就代表我已经想好了一切。”卯之花发现了对方细腻的心思之后手抚上对方的面庞，温柔地安抚道，“一切已经过去，而我不会再次离开。”

勇音定在那，她憋了许久许久。

“……真的？”最终，她颤抖着不可置信地问。

“你背负了这些这么久的时间，我想，我也是时候该做出一些回应。”卯之花微笑说。

那个微笑就和她们百年前坐在长廊时勇音所看到的微笑一模一样，温暖而使人心安。

“……如果烈是因为…同情或者……”勇音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我对勇音固然是内疚的，但这并不是我留下来的原因。”卯之花笑意更深，“我之前便说过，我是在意勇音的，这毫无疑问。不然，百年前我也不会有赏月的习惯，也不会每次都将斩魄刀放到你那里，再私下地让你送来……”

“……不，等等…”勇音震惊地发现了不对的地方，“……烈之前…没有赏月的习惯？！那难道是……”

“害怕你做梦醒来，一个人觉得不安。”卯之花温柔地将对方的话语接过。

勇音整个人都怔在那，这是太大的惊喜，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勇音还有什么要问么？”

“……那……”

“什么？”

“如果我说…要烈现在……吻我……”勇音还是不敢相信她们的关系就这样，真真正正地确立，就像和恢复记忆之前一样将一切延续，唯独不同的地方是，她们两人的心结都完完全全地解开了。

她需要一些东西验证。

当她本着试探对方的想法，红着脸说完这句话之后，出乎她意料地，卯之花微笑一下之后很快便附上了双唇。

而更令她感到惊讶的是，不知何时，她竟然被卯之花压到了床上，等她反应过来，眼前便只有卯之花温柔的笑容。

“我可以给勇音的，比一个吻更多。”

【TBC】

20:30更新番外

为你 千千万万遍

（字体这么大是想强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