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桌上擺了厚厚的一疊簡歷，是父親差遣親近的手下送來的。

最近愈發見不到他的身影，政治上的那些事，真姬不用詢問也能猜到十之八九。

無非是一直保持中立的西木野家，也不得不迫於各方的壓力需要選擇一派依附。

如何才能為本族謀取最大的利益？專精於計算的商人不會不用盡全部的智商來規劃。

真姬知道，這一打就是交易的結果。

“老爺交代小姐儘快的選擇一位中意的少年給他。”

揮手趕走忠誠的下屬，骨子裏的商人血液讓少女的思維方式可悲的總是和父親在同一條軌跡上，以至於她能迅速的理解家主每一個決定而無須解釋。

只要是適合的派系就夠了，一個二十歲的女孩便能換得家族的長治久安，利潤大的難以置信。

明明是這樣扭曲的時代，爾虞我詐分崩離析，狡猾的政客卻又偏執的相信著聯姻所帶來的虛假信任。

少女無聲的笑著翻看紙面檔，優雅而又嘲諷。

姓名，年齡，家世，軍職。再加上成人禮上匆匆一瞥的全部。

————這就是選擇相伴一生的伴侶所擁有的全部資訊。

【隨便抽一張好了。】

這麼想著的少女無趣的用中指和食指取出一張，正面的簽名蒼勁有力。

真姬看著其上的資訊，嘴角的嘲諷劃出了一整個大的弧度。

【園田海未】

印象很深的名字，最近又一次從模糊的記憶裏被找出，刷新了新的色彩。

巧合到像是刻意的安排。

為了照顧真姬的口味，方方面面貼心的考慮俱到。

————這些人真是，全都瘋了。

“什麼？！！！！！”

一向理智克己的海未此時毫無禮節的發出了過大的聲音，餐桌上正伸向面前那道菜的筷子也頓了下來。

父親皺著眉頭看向海未。

從突然意外的說要共進晚餐開始，到通知她這個消息。

海未顧不上那麼多，因為訝異而瞪大的雙眼，琥珀色的瞳孔更為有神。

“父親…………”張了張口，海未深吸了一口氣，混亂的思緒在腦海裏像是解不開的線團，努力的平復了激蕩的心情，考慮怎樣的措辭才能表達自己的情緒。

“不用多說，這件事已經決定了。”久居上位的男人認真時自有一番威嚴。沒有等海未開口，暫且放下手中的筷子，率先打斷了她接下來想說的話，清脆的竹筷與瓷碗撞擊聲，像是宣告荒誕畸形的喜劇開始。

面前的男人表情太過冷酷。

————為了正義，一切的犧牲都在所難免。

海未知道父親嚴肅外表下的話語，只是她不明白。

究竟是父親瘋了，是世界瘋了，還是總是接受不了這些鬧劇的自己瘋了。

軍人服從的本能侵蝕著每一根血管，她只是無力的張了張口，然後癱坐回靠椅，上嘴唇與下嘴唇的開閉間，吞咽一切否決。

如果是幾百年後，真姬可能會用閃婚來形容父親辦事的速度。

玩笑般的選擇了一個女人作為日後的伴侶，自家的女兒揚著眉說就是喜歡女人。

最後的反抗像是連波紋都沒有激起半點。隱含的反叛意味被見多識廣的大人物們當作了一次完美的選擇。

也許對他們來說，只要姓園田就好。

反倒是傭人小姐，一反常態的沒有念叨老套無聊的新聞。

焦急的搓著手，想要觸碰真姬又怯怯的縮回。

“這怎麼可以，這怎麼可以。”沒有受過教育的女人說不出什麼大道理，毫無營養的反復重複。

真姬反握住小傭人的手，笑了笑。

“這樣也挺好。”

婚禮的操辦進行的意外順利。

其實也不意外。

這個國家最有錢和最有權之一的人共同推動的結合。

別說是同性戀這種在這個年代的貴族圈子裏司空見慣的小事，哪怕是兩只蛤蟆結婚，海未失禮的想著，這兩人都能同樣辦的熱熱鬧鬧。

“恭喜恭喜。”

每一個來參加婚禮的賓客都和商量好似的同樣動作同樣話語，嘴角勾勒的討好又不失禮儀的笑容弧度也是和機器刻畫一樣的精准。

恭喜抱得美人歸，祝福白頭偕老。

他們最不約而同就是，可以完美忽略真姬與海未的性別，姿態坦然到如同參加一場普通至極的婚禮。

腹部的傷口經過多日的調養已然近乎痊癒，本來深入到五臟六腑的穿刺也像是破損的衣物，被針線縫製到了一起。結了深褐色的疤痕。

不知為何，是慣有的胃病由內而外的引發傷口的抽搐，還是眼前失實的場景過於滲人。觥籌交錯的大人物們齊聚一堂，用著各式過於華麗的語言讚美新人。

海未捂著小腹，陣痛像是波浪般忽潛忽高。

首位坐著的兩人離的太遠看不清面龐，兩側的老人們都掛著得體的笑。

海未看著自家的父親也在其中，右側的座位比起往常，向接近大臣的方向靠了不少。

姓氏為木村的大臣舉起了斟滿酒的玻璃杯，側旁的西木野家主微笑跟隨。

席下眾人一同高舉。

“讓我們共襄盛舉。”發言者得了天大的助力，春風得意的領頭一飲而盡。

“為了正義。”

比起多年的屬下反而做到更為迅速接話的家主，仰頭喝光了美酒。

“知道嗎？”不知何時湊到了海未身邊的真姬，涼薄的耳語，嘴唇劃過將軍耳邊的絨毛，癢癢的又觸碰不到。

近距離的接觸讓海未刹那間就紅了臉頰，還沒來得及回話。

“這人啊，其實最討厭的就是為了正義這句蠢話。”目光沒有刻意的遊移在何人身上，但是海未知道真姬說的是誰。

旁觀者的眼裏，看到的只有兩人曖昧的調戲互動。

比起編排討論自己的上司，海未有更多想問的話。

疑惑，不解。

鬧劇的主演之一，還沒來得及詢問編劇給了自己怎樣的劇本。只是還沒開口，像是兒戲似的劇情卻率先到了考驗主演的環節。

政客有著久經考驗的虛偽，主辦婚禮的神父倒是因為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欠缺了少許鎮定。

【這大概是這位神父有史以來第一次為同性舉辦婚禮吧。】

明明是一生中最莊重的時刻，海未還是經不住好笑的想著。

【大概也是最後一次。】

“現在請新…………”頓了一下，“請新娘親吻你的新娘。”

啊！

直到這時，海未才意識到，婚禮居然還有這一流程。

【怎麼辦…………】緊繃到現在的面頰終於有了慌張的神色。

觀眾也難得的露出了感興趣的神態，喜劇進行到了高潮，如果不是礙於身份，恨不得拍桌叫好。

臺上的兩人，潔白的婚紗和英挺的西服。

如果按照常理類比的話，應該是身著男裝的海未親吻真姬才對。

只是……，被期待的人此刻正僵直著身子，以一種好似中了石化忍術的姿態一般一言不發。

在羞恥的糾結中尷尬愈演愈烈。海未由衷的想要祈禱誰來解圍。

常年培育的上位者氣勢在此刻終於發揮了它應有的作用。

同樣對這一流程心生抗拒的真姬只是淡淡的瞥了神父一眼。就可以毫不在意的將pass說出了口。

在賓客們攝於真姬氣場的同時。

只有海未的角度，才能隱約發現女孩鬢角快要和發絲顏色融為一體的暈紅。

然後第一次知道。

原來這個極力的想表現出遊刃有餘的人，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太過逞強像是笨蛋一般的少女罷了。

好似尋找到了新樂趣的孩子，一點一點的瞭解這人各種各樣的事情。

————這是園田二佐某個奇特愛好的開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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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抱歉，改版之后好像又不会回复了…………

{:4_361:}大概是中篇的长度

{:4_377:}比较乱的世道两个女孩阴差阳错谈恋爱的故事吧…………是不是玻璃渣我也不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