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canary 于 2015-11-3 23:40 编辑
第七章、 呵護
神宮司奏的婚禮舉辦在她自家旁邊新建的教堂內,由於教堂才剛落成,也尚未對外開放,今天早上,來到現場的賓客,加上靜留與夏樹兩人,總共才六人。
「我真不懂為什麼她們要結婚?」
「還有,那個有錢的女人幹嘛跟她身邊一直傻笑的女孩在一起。」正當穿著一身正式牧師袍的聖奈嚴肅主持著婚禮時,有點不耐煩的夏樹開始竊竊向身旁的靜留發表她的看法。
「那樣的女孩,或許很適合她呢。」靜留邊鼓掌的同時,邊低聲回答夏樹。
「我倒不這麼覺得。」聽到靜留的話,夏樹不自覺看了前方的神宮司奏一眼,雖然嘴裡仍滿是不認同樣,卻也跟著拍起手來。
下午,在神宮司奏的私人花園內,舉辦了大型的慶婚派對。
此時,夏樹手上正拿著一盤加了大量美乃滋的食物,遠離人群,在各種珍稀植物應有盡有的巨大花園內四處走逛,順便尋找進來派對不久後便不見蹤影的靜留。
走到快接近一座雕像噴泉的轉角處,夏樹聽到兩個女人的對話。
是她熟悉的聲音。
夏樹很快就分辨出聲音各自的主人。還禁不過好奇心驅使,居然下意識的躲在轉角處的樹叢後,偷聽起來。
「所以,妳準備好了嗎?」說話的是靜留,此時的她眉頭深鎖,感覺心情十分沉重。
「關於接下來的事情,我早在好幾年前心理就已經有所覺悟。」
「只是,對於離開妳,雖然我也知道...卻好像一直,沒辦法對自己說準備好什麼的。」聖奈今天不知道為什麼,說話斷斷續續的,不過聽起來好像在說著什麼傷心的事。
「聖奈...」靜留眉頭皺得更深了,下意識往前更靠近聖奈一些,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給我一個吻。」聖奈害羞般讓自己眼神避開此時十分靠近她的靜留,稍微往旁邊挪了一些,然而再次直視靜留時,突然這般要求道。
靜留聽到要求,沒有多詢問什麼,只是更加靠近聖奈,伸出雙手將對方抱住,給了她一個既深且長的親吻。
「蛤...」一直躲在樹叢旁偷看的夏樹看到前方兩位女子的作為,不自覺發出一聲驚呼。
「夏樹?」靜留聽到夏樹的叫聲,立刻退離聖奈,轉向夏樹的方向。
「妳們?」夏樹此時一臉不知所措。
聖奈得到她這些年一直想要的東西了,看上去卻沒有什麼喜悅的情緒,還不知為何往低下靜留,往夏樹的方向走去,拖住著夏樹的臂膀,半推半拉著夏樹前行。
「妳們...」這下換被留在原地的靜留不知所措。
「放開!」剛走了一小段路,夏樹就成功甩開聖奈的手,不悅的警告對方。
「妳真是一個任性的人。」聖奈卻突然對夏樹這麼說。
夏樹聽到聖奈像是諷刺般的話,並沒有特別的感覺,趁手臂掙脫對方束縛之際,正準備轉身離開。
「妳真的不在乎靜留嗎?」面對即將轉身離去的夏樹,聖奈轉為用激將的方式企圖引起對方注意。
果然,夏樹聽到聖奈的話,稍微停下腳步。
「對於妳的過去,甚至一切事情,靜留都用盡心思去了解。」
「那麼,妳對於她的事到底知道多少?」眼看對方停下,聖奈乘機繼續追問道。
「不關妳的事。」夏樹滿臉冷酷的回答她覺得無聊的問題。
「真是輕鬆。」
「無所謂,反正,靜留能陪在妳身邊的時間也不多了。」聖奈語氣聽起來雖然是挖苦,表情看上去卻是無奈。
「什麼意思?」夏樹聽到聖奈說的最後一句話,雖然仍是表現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卻隱約覺得害怕。
「都已經回到日本了,自己去找答案吧。」聖奈最後丟下這句問話後,像是已經不在乎夏樹接聽到與否,自己先掉頭走開。
自從不久前參加完神宮司奏的婚禮後,夏樹不知為何開始充滿濃厚興趣的不斷問起靜留小時後在日本的生活。甚至前幾天,更突然主動提出要陪靜留回京都的老家走走。
十月初秋時節,夏樹和靜留來到歷史和景物都飽藏著濃厚色彩的京都。
「靜留,妳父親,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住在這裡?」走在位於山腰古意樸質的巷弄間,夏樹邊走邊向靜留問道。
「他喜歡安靜。」對於夏樹執意陪伴她來拜訪父親,靜留雖然猜不出所已然,心裡卻也十分高興,回答的時候語帶笑容。
不知道走了多久,兩人來到一間山莊,門口掛著藤乃的姓氏木牌。
「這裡?」夏樹看到靜留的姓氏被清楚的掛在門口,立刻停下腳步,轉頭向靜留確定道。
「阿拉,到了呢。」靜留也恰時停下腳步,自然的迎上夏樹的問話,順便熟練的輕按了下門鈴。
沒多久,一位面色嚴肅,雙目炯炯有神的中年男人前來開門。
「妳來啦?」男人看到靜留,沒有太過驚訝,只是的淡然的招呼道。
「打擾了。」靜留回覆的樣子卻十分恭敬。
「進來吧。」男人又稍微看了跟在靜留身旁的夏樹一眼後,把木造的門推得更開些,邀請她們入內。
跟在這個人的身後,踏在兩旁種滿許多奇珍花卉的石徑小道上,夏樹發現男人走路的步伐跟靜留十分相似。
甚至,身上散發著的氣息,也隱約讓她有一股熟悉的感覺。
「靜留,跟妳朋友先在這裡休息吧,我還有事情要忙。」帶著靜留和夏樹來到一間位於主院右側一間看上去十分寬敞怡人的和室後,男人簡單交代了一下,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此時坐在靜留從櫥櫃搬出的坐墊上,夏樹好奇的不停環顧著房間的擺設。
「父親個外冷內熱的人。」
「對於陌生人,一向也比較冷漠。」靜留剛細心的擺好茶具,可能是看透了夏樹心思,沏茶時,邊向對方說明。
「嗯。」夏樹發出簡短應聲後,好像還想問些什麼,卻一時也不知道從何問起。
「阿拉,其實他也是很喜歡有人陪伴。」
「只是自從知道母親過世後,他的性格越變越古怪。」靜留繼續手邊工作的同時,也邊自顧的繼續向夏樹解釋著。
「令人同情。」夏樹聽完後,喝了一口靜留遞給她的茶,竟表現出一副深表理解的樣子。
晚上,靜留的父親為她們送來了新鮮時蔬搭配各式豆腐料理的豐盛晚餐後,又一聲不響的離去。
雖然奇怪,不過跟靜留一樣都很會做飯。夏樹邊津津有味的吃著對方做的食物,邊計算著這對父女各個相似的地方。
「夏樹吃的還習慣嗎?」
「這裡的食物,相較於其他地方會比較清淡些。」靜留此時已經換上自己淡紫色的和服,配上她慣有輕緩的舉手投足,完整散發著京都女子優雅自制的美麗。
「還可以。」夏樹抬頭回答對方的同時,眼睛不自覺得在對方身上多停留一會兒,還像是第一次發自內心由衷讚嘆般,覺得靜留非常漂亮。
住在藤乃莊園兩三天過去了,靜留的父親除了定時三餐為她們送飯來之外,依然沒有多問候住在莊上的兩位女子,甚至時常不見人影。
靜留看起來絲毫不介意父親對自己的不聞不問,時常吃飽飯後,便帶著夏樹在莊園裡四處閒逛,欣賞父親費心栽種的植物。
只是今天上午,靜留自從回到房裡後,便顯得臉色蒼白。
午餐更是沒有任何食慾,只勉強吃下一點東西。
到了傍晚,一直側坐在旁邊看著靜留昏睡的夏樹,伸手去感受了下對方的額頭,發現靜留居然正在發高燒。
「 伯父。」焦急的夏樹在莊園裡四處闖奔一會後,終於在莊園內的一座大型假山附近發現正藉著提燈的亮光整裡植披的靜留父親。
「噓!」
「妳這種音量會嚇跑這個時間準備出來活動的朋友阿。」藤乃先生繼續仔細手邊動作的同時,頭也不回的出言警告夏樹。
「靜留生病了。」夏樹稍微放低自已的聲音,但語調依然急促。
「嗯。」藤乃先生感覺不太在意,只是隨意的發出回應。
「喂,靜留發高燒了。」
「這附近有醫院嗎?」夏樹對於對方的態度開始感到不高興。
「那妳就抱抱她嘛。」男人終於轉頭,抬頭看了夏樹一眼,最後這般吩咐道。
「蛤...」夏樹對於眼前男人說的話感到不可置信。
「快去吧。」然而男人向夏樹催促完,便又繼續沒事般轉身忙起剛才未完成的工作。
對於靜留父親莫可奈何的夏樹,自己提著一盆水回到房間。
看到靜留依然昏睡的樣子,夏樹心疼的先將毛巾沾濕,摺成長條狀後,輕輕的放在靜留額頭上。甚至每隔一段時間,便去探了探靜留的額頭,順便重新把毛巾沾濕。
只是,同樣的動作幾次三四次後,靜留依然高燒不退。
夏樹越來越擔心對方身體狀況,著急又想不到辦法之下,靜留父親交待的話此刻竟突然浮現於腦海。
「靜留...」終於,夏樹鼓起勇氣靠近正緊閉雙眼忍受著高燒的靜留,估量好範圍後,一手輕輕箍住往對方腰部,另一手慢慢把對方往自己懷裡輕推。
夏樹專注於把靜留往自己懷裡送的時候,可能是過於緊張,居然把已經昏睡一整個下午的靜留給驚醒。
「阿拉,夏樹...」疲弱微張開眼的靜留,看到夏樹躺的離自己很近,還感受到自己似乎正被她輕抱住,出聲輕呼對方。
「靜留,妳還好嗎?」
「妳父親說,說要這樣的。」看到靜留終於睜開眼睛,夏樹雖然開心,同時也有點心虛,急忙想解釋。
「嗯..這樣阿....」
「沒關係,夏樹,我大概活不過今晚了。」靜留此時又虛弱的準備閉上眼睛。
「怎麼會?」
「我帶妳去看醫生。」夏樹聽到靜留說的話,緊張到就要把人橫抱起來衝去找醫生。
「夏樹,妳真的很好。」
「不過來不及了,這是命運注定的。」看到夏樹為自己這麼擔心的樣子,靜留覺得開心,努力讓沉重的眼皮撐開些,溫柔的安慰對方。
「命運? 」夏樹此時已經快哭出來,語帶哽咽的問著懷裡虛弱的友人。
「老實告訴妳,我們藤乃家,名義上雖是京都一個歷史悠久的世家,實際上是一個更古老,也更不能為世人所知的巫醫家族。」靜留撐著頭痛疲憊的身體,緩慢但是清楚的向夏樹談起自己的身世。
「那又怎麼樣?」夏樹越聽越感到困惑,而且比起靜留的身世,她現在更關心靜留的身體狀況。
「妳沒發現嗎? 我們這個家族的人丁不多。」
「原因就是,如果身上背負的力量,有一天超過自己身體所能負荷,就會開始全身發熱,而且眼睛會越變越紅,直到最後變成鮮紅色而死亡。」說著這麼恐怖的事,靜留卻是十分平靜,只是微弱的紅色眼眸中透著許多無力。
「騙人!」夏樹的眼淚此時已經不爭氣的從兩旁臉頰簌簌滑落。
「夏樹,我想我的時間到了。」
「把我抱緊一點好嗎?」靜留在眼睛又快要闔上前,向喜歡的人懇求著。
「靜留...」無助的夏樹,難過得把此時身體發燙,雙眼早已閉上的靜留摟入懷中。
看著自己身下那張蒼白柔和的臉,夏樹回想起這張臉的主人許多曾經讓自己生氣的表情,笑容裡卻總有一總教人感到安心的味道。
「靜留,我喜歡妳。」終於,夏樹在認為沒有看到她的時候,忍不住親了親懷中人兒的臉頰。
懷中靜留的身體似乎微微顫動一下。
夏樹雖然害怕被發現,但是此刻她更在意靜留可能從此不再清醒。
這一夜,夏樹除了緊緊抱著靜留,更想到就伸手輪流翻開靜留的眼皮,察看底下眼眸變紅的情況。
好懷念它們看著自己....快凌晨時,夏樹終於累到睡著前心裡還想著靜留的眼睛,以及,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
快中午時,夏樹翻了身卻感覺懷中撲了空,忽地驚醒。
「靜留?」房間裡早已沒有靜留身影,只是周圍空氣中仍瀰漫著靜留身上特有的淡淡茶香。
「靜留...」夏樹失神的呆坐在房間好一會兒,最後開始掩面痛哭。
哭了好久,不知該何去何從的夏樹勉強靠著意志力支撐著自己沉重的身體起身,打算離開這裡。
走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路過一些房間,好像到處都有靜留的氣息,還隱約迴盪著靜留的聲音...
突然,像是直覺般,夏樹走到一間和室外,快速的推開房門。
印入眼簾的,除了幾具放置著許多小點心的茶几,還有一對父女優閒對坐喝茶的身影。
看到眼前情景,上一秒還在為靜留傷心欲絕的夏樹,氣到差點出力把門推壞。
「阿拉,夏樹醒了。」聽到夏樹的聲音,靜留立刻將視線從父親那邊轉移到來人身上,臉上還同步溢滿笑容。
「妳醒了阿。」
「昨晚謝謝妳照顧靜留。」藤乃先生此時也一反前幾天冷漠的態度,笑著跟夏樹道謝著。
「妳...」夏樹全身因為過於激動而漲得通紅。。
「她時常這樣,有時後突然從國外回來,到這山區水土不服,住一兩天就發燒了。」
「不過,通常好好休息,隔天吃些我們祖傳的草藥就會好。」藤乃先生看到夏樹的反應覺得很有趣,先開口替靜留解釋。
「夏樹,昨天晚上...」靜留也像是有話要說,卻欲言又止,臉色還不知原由的突然變得羞紅。
氣憤暴走的夏樹丟下靜留正要走出藤乃山莊時,靜留的父親快步的追了上來,並夏樹接近大門時加快腳步,橫擋在她面前。
「走開!」似乎現在只要看到藤乃父女其中一人,都能讓夏樹怒不可遏。
「這幾天都沒好好自我介紹,真是抱歉。」
「我叫藤乃能仁,是藤乃家的次子,靜留的父親。」這時候跟夏樹說話,男人的態度十分謙和有禮,跟前幾天相比,感覺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不關我的事。」對於靜留父親遲來的致意,氣頭上的夏樹並不打算好好回應。
「夏樹,我是來請求妳幫忙的。」
「救救我女兒吧。」藤乃能仁突然向夏樹躬身行了一個長禮,向眼前年紀比他小很多的女子卑切請求著。
「你幹嘛?」夏樹被藤乃能仁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
「如果妳不幫靜留,大概,她就注定一輩子無法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了。」
「就像她母親一樣...」男人繼續讓人摸不著頭緒的向夏樹懇求,神情還顯得有些淒然。
「靜留怎麼了?」看到眼前男人的樣子,夏樹似乎不小心忘記自己生氣的事,忍不住好奇起來。
「我們藤乃家,還是靜留母親的娘家,都可以說是從上個世紀殘存下來,免不了隨著時間淘汰的家族。」
「當初,我與靜留的母親雖然是受到刻意安排,卻也自然相戀,也本以為可以一起努力過平靜的生活。」
「誰知道,自從內人的娘家知道家兄意外亡故,我又無意從政,竟透過關係強行將她們母女帶走...」男人說到這裡,神情盡顯落寞。
「嗯。」聽到這裡,夏樹忽然想起在瑞士時,靜留凝視遠方的神情。
「原本這樣,也就罷了。」
「由於家兄亡故得過於年輕,膝下無子,藤乃家的重擔便落到我頭上。我本來也很擔心將來必須讓靜留背負藤乃家,這個我終其一生痛恨的擔子。」
「然而,這些年我輾轉得知,靜留的外祖母不僅逼死她的母親,還讓靜留答應最晚在三十歲之前,嫁給一位富商鉅子,用來交換家族間的一些利益。」藤乃能仁說到這裡,臉色突然變得可怖,像是充滿憎恨。
夏樹聽到這裡,也突然臉色大變,像是感染到了眼前男子滿懷心胸的憤怒。
「那,我要怎麼幫助靜留?」氣結了好一會,夏樹突然回神般,想到要開口詢問。
「帶她遠走高飛。」藤乃能仁一臉認真且理所當然似的直接回答。
「蛤?」夏樹有點會意不過來。
「我看得出來,靜留很喜歡妳。」
「看待喜歡人的眼神,跟她母親一模一樣。」談起自己妻女的表情,男人臉色又逐漸變得柔和。
「喂,你知道我們兩個都是女人吧。」夏樹好心向對方提醒著。
「在我眼裡,人與人之間,只有有情,與沒有情。」
「靜留,一直是個把自己情緒隱藏過深的孩子。就像是一口深井,往往需要別人先投遞石頭,才會發出聲響。」「然而面對妳時,感覺一丁點風,都能讓她唱歌。」藤乃能仁大概是個十分浪漫的人,開始譬喻般推銷著自己女兒。
「靜留...」夏樹難得如此專注的聽別人說這些對她來講十分無聊的話,還全然忘記自己生氣的事,甚至突然感到有點羞切,又有點驕傲。
「夏樹!」靜留此時也已換掉和服,改成輕便的服裝,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