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月魄.狼~ 于 2014-10-16 20:03 编辑
人,是一種奇特的生物。
不會珍惜身邊所擁有的美好,反而去追尋不屬於或不適合自己的一切,直到完全失去後才明白,原先的美好不是一定且絕對的,卻已來不及回頭抓住那最後一絲的美好。
偏偏人不傻,也很早就明白這種簡單的道理,卻總天真認為事情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才會一再等到事情發生後才去後悔、彌補或追尋。
然而,
又有多少的事情,是可以挽回的而不再後悔的呢?
陽光和煦,氣候宜人,冬季難得見日的好天氣,同樣讓沒什麼人的街道上出現幾許人潮,雖然仍不比夏季時來的旺盛,卻依舊讓轉角這間新開的小咖啡聽在下午時刻坐滿了空位。
占據角落不起眼的兩人座,對於男友口中的資訊,夏樹依舊抱持半信半疑的態度一邊喝著黑咖啡、一邊拿著資料看著咖啡廳櫃台前來來往往的客人,深怕一個不留神,那個名為"藤乃靜留"的女子就會從自已的視線中消失。
當然,拿到資料的夏樹還是沒能想起這名女子的相關記憶,但某種生物的直覺告訴她,這名女子很滑稽,如果她想躲你、她絕對躲的讓你找不到她。
也因為如此,夏樹在吃完午餐後就直接跑來咖啡廳待命,不去管自己今天翹掉多少堂課,畢竟從以前開始,學校的成績就跟她無關,就算被當重修也會有人幫她複習、陪她渡過。
只是,那個以前是多久以前?
而那位總是幫她度過難關的人,又是誰呢?
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記憶,卻又彷彿不曾在自己的生活中存在過半點痕跡。
夏樹無解。
唯一清楚的,就是這名"藤乃靜留"曾在她的記憶中走過。
然而,那些為什麼自己忘了、為什麼當時看到本人或聽她說話時,自己還沒想起來的問題,夏樹認為只要她們再次見面聊天或許就能知道答案,也能解開她車禍以後為何一直感覺內空虛、生活飄渺不定的原因了。
只可惜,時間不和期待成正比,眼看牆上時鐘的長針已經走了三圈、短針如期的指向三點的位置,仍不見半個相似人影的夏樹,不免嘆息得推了推墨鏡,打算喝完第五杯不同口味的咖啡要結帳離去時,忽然搖響的門鈴再次引起她下意識的注意。
──是她,藤乃靜留。
預料中的意外,原以為自己今天沒希望的夏樹,再看見對方的那刻馬上認定是她男友故意跟她說錯時間,好消磨她的耐性早點回家,完全忘了,那時對方只跟她說一個概數並沒有確定,也不記得自己其實從頭到尾都沒跟他說有關"藤乃靜留"的事情。
破綻百出,卻在夏樹一心想找人的情況下全數忘了。
同樣也不小心忘了一名跟在靜留身後的斯文男子。
「請問…」那名女子忽然朝她開口,瞬間嚇著了夏樹,「你…找我有什麼事嗎?」漂亮的紅眼睛眨了下,這時夏樹才自覺到是自己走到那名女子的桌子旁看著人家發呆,不是那名女子跟她心有靈犀所以才看向她。
「嗯、唔、那個…」不知為何,一向沒什麼情緒反應的夏樹,在發現那雙紅眸看自己時異常害羞,甚至不自然的把臉轉向一旁、開始在腦中搜尋答話的措詞,「那、那個、你…」
「嗯?」
「你…你還記得我…嗎?」話越說越小聲,在意識到自己問了什麼後夏樹忽然很想挖個洞躲起來。
明明自己和對方可能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自己的這句話卻好像說她一定認識她不可,一想到可能被誤會成搭訕,還是最爛的那一種搭訕,臉頰上的紅熱瞬間能夠和剛燒紅的鐵板媲美。
「當然,我當然記得。」仍舊是甜美莞爾,似乎覺得對方很可愛,女子並沒有因為突然的搭訕給予臉色,只是她出乎意料的回應瞬間讓夏樹一陣訝異,「你是掉了手鍊的那位少女吧?真巧,沒想到還會在這裡遇到你。」
「喔、嗯、是、是啊,真巧……」失落難以掩飾,女子的這番話讓夏樹覺得自己的心被潑了一桶冰水,倏地升起的開心也馬上心灰意冷,彷彿自己的心中有什麼東西被掏空、開了一個大洞,久久無法言語。
「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是風華的學生記者嗎?」再度出聲點醒眼前人,微微蹙起的柳眉似乎在不捨夏樹眼神中的空洞,似曾相似的擔憂在對上紅眸時用力撞入夏樹心底,卻只像陣隨意吹起的風,在打入那一下後旋轉而逝。
「痾、啊、嗯…」原先還想解釋什麼,卻想起自己沒理由的拿著對方的資料找著對方其實是件不合理的事情,夏樹也就順理成章的隱瞞身分、佯裝校園記者,隱約的體貼再度讓夏樹感覺熟悉,「是的,我是風華的學生記者,有些事情想請教你,不知道你現在方不方便?」
「那我要先知道是個人私事、還是公司公事。」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女子依然保持淡淡笑容,卻意外讓夏樹看得不太喜歡,彷彿只是定格在臉上的制式、而不是真心微笑。
「雖然我一向對可愛的女孩子很好,但女孩子永遠不會是問題,所以我仍有權利選擇要不要回答那些問題。」幽默的雙關語,卻瞬間讓一向直頭腦的夏樹納悶,而察覺到對方的疑慮,女子也只是笑了笑說“沒什麼"後讓夏樹繼續話題。
「那麼…請問你的名字?」想不到從什麼話題切入,夏樹問了個看似愚蠢卻最某方面來說是最安全的問題。
即便腦中有很多很多的問題想問,但礙於彼此只是陌生人,目前謊報的身分也只是名學生記者,所以不太敢隨口亂問。
女子則再次為此被逗樂的微微笑,卻不打算挑毛病的回答夏樹的問題、沒有捉弄的念頭,一來一往的應答很快的讓夏樹僅有想到的幾個官腔問題用完。
只是還沒讓陷入窘境的她想出繼續話題的問題時,一名黑短髮男子忽然靠向她們那桌。
「妳朋友?」沉穩好聽的聲音,也瞬間讓夏樹注意到男子的到來。
「不是,只是同一所大學的學妹,可愛的校園記者。」搖搖頭,女子很果斷的否定她們的關係,卻意外的再那瞬間讓夏樹內心不快,彷彿有什麼東西被人取代且消失了,「點完餐了?」
「嗯,等等就會送來,還有你愛吃的抹茶蛋糕。」男子微笑,並親暱的朝女子臉上一吻,從自然而然牽起的左手和女子主動讓出身旁的位置看得出他們的關係不平凡。
尤其女子笑出比看見她時還要自然時,夏樹真的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不存在了,心中也為此空虛許多。
但,其實彼此也不過是陌生人,連朋友也不是,為什麼內心還會如此惆悵?
難不成她們真有過什麼關係?真的曾經是朋友?
可是若真是如此,為什麼在她有印象的記憶中沒有對方的存在?又為什麼對方在自己忘記她後不曾找尋自己?
因為彼此交情不多?那此刻的心情又該怎麼解釋?一種說不上的酸楚,絕對不是點頭之交才有的感受。
「不好意思,您的餐點。」還沒想通那樣的氛圍,送餐的服務生先驚擾了還在思考的夏樹,一時間,也讓夏樹忘了自己剛剛感受到了什麼,「請慢用。」
「要一起吃嗎?」目送服務生離去,坐在對面的男子忽然笑問著夏樹,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表情,無法得知這番問話是真心邀請還是暗示驅離,只是對夏樹來說,即便她也清楚這個雙關問題,她在乎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為什麼不是她問她?
這是個奇怪卻又似乎合理的感受,好像對面的女子總會這樣關心她,如今不知什麼原因讓她們成了陌生人。
夏樹知道,她和她曾經有過關係,而且還不是那種簡單普通的點頭之交,只是她們是什麼關係,一時半刻夏樹也說不上來。
「不了,我不希望耽誤您們用餐,先走了,謝謝打擾。」不想再看見他們的親密模樣,夏樹也很識相的收拾手邊的東西,即便語氣禮貌,卻明顯聽的出她的不滿。
但在不滿什麼夏樹也不知道,只覺得有莫名怒氣在她心中攪和,似乎是看不慣他們親密,所以不想再逗留此地。
然而當她這麼想時,她又是她的誰?憑什麼她要這麼在乎?她和她的關係到底又比朋友多了哪些嗎?
「不客氣,慢走。」揮手,沒有眷戀也不挽留,女子依舊笑如春風地目送夏樹離去,似乎完全不擔心她的來歷和目的,又或者,說其實她知道那些問題的答案所以不擔心,只是當那雙笑彎的眼眸再度展露彤瞳時,就能明白那些異狀。
「我突然想起還有事情沒做,先走了。」座位還沒溫熱,男子便笑說地放開右手,拿好公事包和大衣,然後迅速跟上夏樹離去的步伐離開咖啡廳。
但這次女子沒跟男子道別,而是雙眼放空的看著男子的背影被大門蓋過,接著像是不知所云的發怔幾秒後,在聽見門鈴為下一位客人而響時,倏地清醒過來。
「…看來又恍神了,最近又壓力大了嗎?」訕笑,女子甩甩頭讓自己清醒一些後,拿起剛送上的熱茶品茗一口,「是茶…多久沒喝了……畢業後一直都喝黑咖啡的不是嗎?」赤眸明顯落寞,唇角牽起的微笑有種說不上的孤寂。
她不記得剛剛的事情了。
意識彷彿在某刻斷去一陣後又在此刻接上,記憶遺失,卻對這樣的失憶不以為意,而是司空見慣地繼續失憶前可能在做的事情。
然後,就像什麼插曲也沒發生的在陌生的轉角咖啡廳內,吃著不記得何時點餐的下午茶。
沒印象,自己的到來。
沒印象,男子的陪伴。
也沒印象,那位少女的離去。
卻不覺得有什麼差別,悠哉且自然地繼續生活著。
人,是一種奇特的生物。
愚昧、懦弱、愛逃避。
但在自己重視的事情上,往往會在後悔後想辦法重新追尋,甚至會不顧一切的讓那些人事物回到自己的生活圈。
傻的徹底,卻也憨然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