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杀手、拳师、黑社会

【……嗯……天已经这么黑了……做什么】

春纪皱了皱眉头，把庇护所的帘子掀起了一条缝隙，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周围星星点点还未熄灭的火光。

【……身上黏黏的，不舒服，想洗澡】

伊介不是害怕，她只是不安，但她宁愿把自己的不安用其他的情绪掩盖起来。

【外面就是水池，去吧，这都是女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春纪又倒了下去，说真的，她非常累。这一天，她做的工作最重，消耗的体力最多。

【很冷，你给伊介想办法。】

伊介也没有说谎，入了夜，荒无人烟的地方温度总会很低。

何况，这还是个荒岛上的森林中。

不过春纪也莫名的一直拿这个人没办法，只有又慢吞吞的爬起来，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伊介跟着春纪到营地的四周捡了很多大小适中的石头，虽然她不知道春纪要这些石头有什么用，但她知道春纪这么干，一定有她的理由。

带着伊介走到下游一些的地方，春纪用手里的石头把流水拦截成了一个小水池，然后在旁边生了一堆火，把剩下的石头直接扔进去开始烧。

【等石头烧热，我就把它们扔进去，水会变成热水，你就可以舒服的泡一下了。】

春纪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很温暖。

【伊介知道了，你先回去睡，剩下的伊介自己可以。】

可是伊介却第一次打算自己动手，让春纪有些惊讶。

【你一个人可以？】

【废什么话，你要是那么不想睡，你干最好。】

伊介白了春纪一眼，挥了挥手，叫她快走。

【哦，这里离营地不远，你有需要就大声喊我。】

春纪自然是又累又困，也就没有继续推脱。

等到春纪的背影完全消失，伊介坐在火堆旁用树枝拨弄着火花，淡淡的开了口。

【出来吧，伊介知道你在。】

从旁边的树影里走出一个人，千足。

【你既然知道我在，为什么不留住她。】

千足的手里，是她没有拿给任何人看过的，一把西洋剑。

或者，可以这样说，看过这把剑的人，已经都死了。

【留住她，你未必杀得了伊介。】

坐上这趟飞机，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却不曾想飞机会失事，也不曾想，盯上自己的人，竟然也还活着。

【对不起，要怪，就怪你坏事做绝，导致有人想置你于死地。】

这是千足每次都会说的一句话，她接任务，也从来都是接这种她认为，合情合理的任务。

与其说她是个杀手，倒不如说她是个法律之外的惩罚者。

举起手，在伊介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打昏了她。

千足是个杀手，并不是个虐待狂，她每次都会打昏了目标再动手，试图为他们减轻一些痛苦和恐惧。

可当她举起手中的剑的时候，却被意外的阻止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春纪是回来给伊介送毛巾的，而且她也实在不能想象这个看似什么都不会的人能够自己把一堆滚烫的石头扔进水里。

【随你如何理解，但你最好不要阻止我。】

千足甩开了春纪的手，对春纪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她不喜欢对别人解释什么，也并不在乎在别人眼中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对她来说，她只是在做自己觉得对的事。

【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为什么还要互相厮杀。】

春纪仔细看了看千足，她知道，千足并没有真的和自己动手的意思。

因为千足的架势里，看不出任何的杀气，多半是她不想伤害自己。

【接了任务，就要去完成，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必须完成。】

这就是千足的坚持，她一直以来的准则。

无论对方是谁，只要千足选择了他，那就至死方休。

【那么，我们还真的要打一场了。】

春纪把火堆里的石头用树枝拨进旁边的水里，一瞬间，几道青烟升起，水变热了。

伸手探了探温度，有些烫。站起身，很轻松的对着千足笑了笑。

既然春纪这样说，千足自然无法拒绝。

在千足的眼里，春纪不过是和营地还在沉睡的那些人一样，只是个普通人。

就算她是拳师，也不会能和自己这种在刀尖上行走的人可以比拟的。

但是千足想错了，春纪基本上和她一样，说是杀手，也不足为过。

所以一开始交手，千足就吃了亏，被春纪直接一拳打飞了武器。

比拳脚，千足又完全跟不上春纪的速度。

【到此为止吧，我说过了，无论过去如何，现在，我们是同伴。如果你是个杀手，就算你完成了任务，你也拿不到酬劳。而且，你怎么就一定知道，你杀的人，就是该死的人。】

这是千足第一次在任务中被别人介入、打断，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所以她停了下来。

【她是犬饲组的组长，为什么不该死。】

犬饲组，春纪听过，是她生活的那个城市最有名的黑社会团体。

她一直断断续续去打拳的那个地下拳坛，就是犬饲组经管的。

【每个人都有被恨的理由，但是每个人也都会有那么几个被人爱的理由。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坏人和好人。就像你，你觉得你在杀该杀的人，可你也同时在收割生命。你又不是死神，也不是上帝，你凭什么主宰人的生死。】

春纪走过去，拍了拍千足的肩膀，蹲下身，又去探水温，把一个后背，毫不设防的冲向了千足。

千足是个有些死脑筋的人，虽然做个杀手是因为无从选择，但她一直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

可春纪说的也没错，她不是神，她没有资格做一个审判者。

一时间，千足愣在了原地，她有些想不通，过去自己坚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回去睡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只希望，从今以后大家是朋友，同患难。】

春纪看了看千足脸上的表情，她知道，这个人应该从此以后，不会对伊介动手了。

千足自己一个人呆滞的回到营地，躺在柩的身边，久久不能入眠。

水温差不多了，春纪伸手想去解伊介身上的衣服。

【你想干嘛】

伊介用两根手指捏住了春纪手臂上的皮肤，痛的春纪好险叫出声。

【给你脱衣服，帮你洗澡啊。】

春纪不知道伊介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但是看她捏自己所用的力度，一定不会是刚刚醒。

伊介背过身，把衣服脱下来，扔给了春纪，自己走进了水坑里。

春纪很自觉的拿着那几件看着就冷的衣服蹲在一旁的冷水边开始搓洗。

【……红色恶魔，你会怎么看伊介】

伊介嘴里说出来的那几个字，让春纪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那个人是你？】

拉自己打拳的人，每次用漂亮的手指递给自己钱的人，帮自己缝针的人，那个无时无刻不戴着面具的人。

就这一瞬间，春纪明白了自己一直对伊介感到熟悉的原因。

【你需要钱，伊介喜欢看你打拳。双赢。】

伊介是一次偶然经过春纪拳馆的时候，被春纪所吸引。

她喜欢看着春纪打拳，或者说，她喜欢看着能够出现在自己世界的春纪。

【我该说谢谢你吗？】

春纪又开始揉搓手里的衣服，她知道，自己没理由恨她，甚至真的该谢谢她。

【伊介从来就没指望着你的感谢】

伊介习惯性的吞回去了后半句话，那句“只是希望你能留在伊介身边”。

【谢谢你，伊介大人。】

春纪笑了，笑的很纯粹。

从她的角度想，的确是伊介帮了她。

而且春纪从来都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她更希望可以简单而快乐的活着。

想太多，太累。

伊介没有再说话，春纪的态度没有让她失望。

春纪把手里洗干净的衣服挂在了旁边的树枝上，伸手轻轻在伊介的肩膀上揉捏了起来。

也是因为把视线集中到了伊介的身上，她才算知道，这一天伊介什么都没做的原因。

她的肩头到后背，有一大片瘀伤，甚至已经微微发黑。

【为什么不说你受伤了】

【伊介不是那位大小姐，这种程度，伊介可以忍耐。】

伊介自然不知道，纯恋子也是因为被真夜察觉了伤势才没有继续隐瞒。

伊介不喜欢依靠任何人，但春纪是个例外。

水开始有些冷了，春纪也不解释，直接把伊介拎出了水，用毛巾把她包裹了一下，扔在了后背上，拿着她的湿衣服，回到了营地。

【你趴好，等我一下。】

春纪把伊介按在自己睡的有些平坦的铺垫上，用毯子盖住她，出了庇护所。

她记得，飞机上找到的东西里，应该有那个。

伊介很不满，但还是乖乖的趴在了春纪睡过的地方。

只是因为，那一小片空间里，有淡淡的春纪的味道，让她安心。

【找到了】

春纪兴冲冲的回来，手里拿着的，是一瓶威士忌。

她其实试着找过药酒，但以现在的这种环境，还是不要要求太多的好。

【你要干嘛】

才问完，瘀伤的部位就明显的感觉到有一种冰凉的液体淋了上去。

紧接着是两个火热的掌心，按在了自己的背上。

【别乱动，用酒揉一下，明天会好很多。】

春纪在平时练拳的过程中经常会受到挫伤，身上也会经常有瘀伤。

她自己经常用的处理方法，就是用酒按摩。

这方法还是第一次用在别人身上。

有些痛，但是好像随着微微灼烧的感觉，那种肿痛感消退了很多。

而且，虽然不甘心，但真的有些舒服。

伊介也累了很久了，上次休息是什么时候，她不记得。

而且，对于伊介来说，就算她给自己放假，也从来不敢放松神经。

现在不同了，这是个荒岛，而且，身边有这个人。

所以伊介的眼皮开始打架，第一次放松的，沉沉睡去，睡在春纪味道的包围中。

人的一生，总会被人恨，但也总会有人爱。

总有一个人会走到你心里，让你接受她。

有的时候只是你还未遇到，可遇到的时候，往往也像灾难一样，猝不及防。

春纪现在还不知道，伊介这个名字，已经在这一段时间内，刻在了她的心里。

春纪用了三分之一瓶酒，帮伊介按摩了瘀伤。

她小心的把剩下的酒盖好，放在了自己的枕头下面。

然后把伊介翻过来，任她下意识的埋进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包围着她，开始沉睡。

不远处的另一个庇护所里，千足，还未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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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鸣谢：蕾絲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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