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捎來的未知
抱著被劃傷的手臂總算勉強回到家裡。
扭開門把,喚著卯之花的名卻沒得到任何回應,她是出去了嗎?
傷口上的毒隨著時間流逝蔓延到全身,腦袋昏沉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往浴室走進,水柱冰涼透徹直達心底,新的舊的,未痊癒的傷口紛紛隱隱作痛。
翻找出醫藥箱為自己包紮,曾幾何時覺得獨自一人待在家中是如此的寂寞難耐?
笑,自從卯之花出現好像生活越來越不單調,甚至是更加多彩。
熟練地為手臂裹上繃帶,扣上襯衣,快晚上了,妳怎麼還沒出現?
吞下止痛藥感覺不適有些緩和,雙手抱胸把自己扔進沙發的柔軟無骨中,閉上眼聽著掛鐘滴滴答答,回想剛剛經歷的生死浩劫。
今天下午,為了接受指令前往學校無人的頂樓,但是等在那裡的卻是涼音,我當作妹妹照顧的涼音。
組織挑選未來殺手的方法極不人道,從世界各地未列入戶口的貧窮孩童中抓來,有的人運氣好,兄弟姐妹會一起被抓捕帶去組織,而涼音是我原本認為幸運的孩子,畢竟,身邊還有熟悉的親人已是奢侈。
我們過著集中營般的生活,狹小的空間擠上20幾個孩子,每天接受著煉獄的訓練,大家都為了生存下去咬著牙苦撐,從一開始躺平睡還嫌奢侈的房間,到最後的”挑選”只剩下大略10人。
涼音和她姐姐很幸運地都存活到那時,直到最後的挑選。
「最後的考試由兩人一組進行,內容不是『合作』而是『競爭』,請殺去與妳同組的『敵人』,考試時間三天,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銀幕映出寬大的沙發椅,透出男人冷冷的聲調,說著對我們來說極為殘忍的決定,殺掉這段時間一同奮戰的至今的夥伴。
只是孩子的我們沒有任何抵抗能力,被直升機帶到無人的小島宮殿,吃著這些年來算得上奢華的食物,卻味如嚼蠟。
躺在難得柔軟的床鋪,桌上整齊擺著明天考試要穿上的正式服裝,格外諷刺。
走廊,很安靜。
沒多久便聽到小小的腳步聲走動,我想大概是涼音,那孩子總是很膽怯,沒有了姊姊的鼓勵根本無法撐到最後一關,隔壁房應該就是她姐姐,她是來道別?抑或是互相鼓舞繼續痛苦活著?
小小的啜泣聲隔著牆也聽得一清二楚。
這個夜晚,特難入眠。
天翻出白肚,換上白襯衫。
早晨被指示進入武器室挑選,從眾多刀具槍械中,我挑上80多公分日本武士刀,凍雲。希望這並不會是我最後一次握起它,暗下決定,不論待會被分配到怎麼樣的對手,為了存活,都要奮力一搏。
背著太刀凍雲,站在峽谷等待,黑影躍下,眼前的不是別人,正是涼音的親生姐姐。
「對不起呢勇音,為了涼音我要活下去才行。」舉起大刀砍下,空氣被切割的聲音略顯刺耳。
「很厲害吧!這是破風刀呢!質量輕,據說因為可以輕易破風殺人於無形而被命名。」不像日本刀細長而有弧度的彎曲,她手上的刀背完全的筆直,刀鋒至中段時有些微內縮,靠近握柄處刀鋒倒鉤,簡直就是像在保護用刀人一樣。
晃了晃身體,今天狀態還不錯,我提著凍雲便衝上。
兩天。
持續著妳追我跑,妳擋我打絲毫不間斷。
刀身飛落,筆直地插入地面,我上她下,刀鋒緊緊抵住頸部,「勇音很厲害呢…果然是打不過妳…」她感嘆著一邊看著天空出神。
「這樣的勝利我無法接受。」握緊凍雲的手氣得發抖,我咆哮。
「妳錯了,勇音,妳的心比我堅強太多!」
「這算什麼?」不甘心,非常的。剛剛明明是我差點被刺中心臟,但妳卻刻意把刀的路線轉彎讓刀飛了出去。
「這場考試贏了之後,大概會永無止盡被指派去斬殺無辜的人吧…」頓一會兒,她又接續說:「就在那個瞬間,能成功殺了妳的瞬間,我發現我根本下不了手!」她的笑越發苦澀,「…勇音,殺了我吧!然後在那之後幫我好好照顧涼音!」她的每字每句都透著堅定。
「…我會的…把涼音當作親生妹妹看待…」
刀起,刀落。
告訴涼音以後,她不發一語地只是抱著我狠狠痛哭,好像要把一生眼淚全部流乾一樣,什麼都沒說的就是一直掉淚。
那天,好難熬。
隔天早晨,涼音叫著:「勇音姐姐」一邊撲上來抱住我,當我小心翼翼問起昨天的事時,涼音只是歪著頭說:「勇音姐姐,我的姐姐只有妳一個人啊~」語畢還調笑了我一番,惹得我臉上一陣黑一陣白的。
手臂又開始微微吃痛,彈指間被疼痛拉回現實。
晚上八點,卯之花怎麼還沒回來?
叮咚,當我正要出去尋找時,鈴聲劃破寂靜,然而這個住址是不應該有人知道的,卯之花也有鑰匙,所以會是誰?
警惕的拿起凍雲靠在門上,拉開小縫「…誰?」
「是我,四號。」
開門後人影直往身上倒,「零?」
該死!為什麼有血?
「我包庇妳的事情被發現了呢…」零一臉慘白的說。
「我幫妳包紮!」準備要去拿醫藥箱未她包紮時卻被她扯住衣角,不得已只好專注看她。
「今天來不為別的…就是…來傳話的…」感覺她呼吸越來越不順,一字一句都像用盡生命在說。
「傳話有必要弄成這樣嗎?」皺眉。
「呵…卯之花…烈…沒錯吧…?」她的微笑,好虛弱。
「妳有她的消息?」
「又見到…本人了呢…涼音說…午夜子時…組織的根據地…據說要公開處決…叛徒…妳和她…」零落下最後一個音節便斷氣。
悔恨、不捨、難過、擔心,所有情緒一擁而上,輕輕抱起零放在沙發上,對不起我連累了妳!如果還能回來,能活著回來的話,我會好好為妳安葬。
獨留零的遺體在家中,帶上門。
卯之花,別死!
我的心在吶喊,喊得痛徹心扉。
一路上除了祈禱還是祈禱,我不信神,但唯有此刻我希望祂是真實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