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迟钝的千足
搭建营房,就算飞机上备有简单的求生工具,但让十几个女人动手建木屋,谈何容易。
光是砍粗细合适的树木,春纪和千足还有兔角、真夜等人,只要是有些力气的都要统统轮班上阵。
而那些剩下的力量比较小的人,要在地面挖沟,以方便放置最为粗大的木料作为根基。
为了尊重个人隐私,她们依旧决定制作六个小型木屋,余下两个人住在洞穴里。
【这些木头,我们怎么把它们弄成墙?又没有钉子。】
春纪和真夜一人一边,一根一根搬运着一上午的劳动成果。
【在木头的两边凿出两个坑,然后把两根木头上的坑像拼拼图一样相互咬合,就很稳固了。】
这是香子偶然从一本书上看到的办法,可以很快捷的搭建木屋。
这种时候,脑袋里乱七八糟的知识总算是有了用处。
【那总会有缝隙,缝隙怎么办?】
【用泥土和草木之类的东西塞住。】
香子面无表情的解答着问题,同时不慌不忙的指挥着搭建行动。
白天一整天的高强度体力劳动,让这些平日里在办公室坐着的人多少有些吃不消。
到草草吃完晚饭,还能原地坐着没有睡着的人,似乎只有那么两个。
兔角,和千足。
【跟我来。】
兔角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被风吹散,四下看了看,似乎她的确是和自己说的无疑。
迟疑了一下,跟了过去,走进了密林,又前行了很远,都没有等到她再次开口。
【你以为,这次让你刺杀犬饲,只是一次单纯的行动么】
走的已经完全看不到营地那些火光,兔角不自觉的把自己隐藏在几束月光旁的树影里。
【首领的意思是……】
千足称呼兔角“首领”,并不是什么口误。
她们本就认识,只是一直都没有点破。
装作互不相识的原因,大概兔角更加清楚。
【这次的行动,不是一次简单的暗杀行动,而是为了,抓出组织内部的警方卧底,予以铲除。】
兔角的话让千足更加摸不到头脑,铲除卧底的行动,为什么会有自己参与在内。
【那个拳师,那晚和你说的话,你怎么想。】
兔角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只是好像漫不经心的把话题引到了另一个毫不相关的方向。
【……她说的对,我不是神,我并没有资格定夺人的生死。可,首领,我没有再动手并不是因为我是卧底……】
【我知道,因为……我才是】
兔角考虑了很久,从失事当天,到那晚偷偷跟踪千足的行动,到刚刚,她都在考虑是否要把自己真实的身份告诉千足。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觉得,千足并不是个坏人。
而那个人也还活着,她就必须放手一搏。
说不定,还有些许希望。
【!!你是卧底?!】
千足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从进入组织一直跟随的人。
说任何人是卧底,她都不会奇怪,可兔角是卧底,她万万不能接受,也绝对想象不到。
【嗯】
阴暗中,只传来了这样一个简单的音节,肯定了千足的想法。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其实在春纪和千足谈过那些话后,千足就已经有了退出的打算。
她本以为的救赎,到头来也一样是罪恶。
既然那些事已经发生,死在自己手里的人不会再复活,那么,只有结束这种行为,才算是最大程度的弥补自己的过错。
所以兔角是不是卧底,已经不重要了。
只是千足很好奇,她为什么要铤而走险选择对自己坦白。
【……因为,那个人,也还活着。她想要的,从一开始就是让所有她怀疑的人都死。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我。
这次的行动,本该是,你杀掉犬饲,我再和你自相残杀,无论剩下谁,也都会死。要活着,我们就必须联手。很难担保,她不会在这种没人知道的地方,对我们下手。】
兔角的担心并不奇怪,遇到这种程度的事故,死多少人都不新鲜。
没人会在意一大堆的尸体里,是否有不是因为事故而死的人。
【……首领,我们该怎么做。】
千足知道,其实现在,最危险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兔角。
但她还是决定帮她,因为,昔日里,很多她不愿意去的行动,是兔角亲自去帮她解决的。
人要知恩图报,这也是千足的处事方式。
【等。等到她先动手。】
除了等,并没有其他的办法。
作为警察,兔角自然不会主动去杀人。
而千足,也不会再想对谁举起自己的惩罚之刃。
【……“她”,是指谁?】
【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回去吧。】
兔角转身就走,她只是不想让千足提早陷入危险的境地。
千足为人老实,如果告诉了她那个人是谁,难保她不会表现出来。
虽然说千足有所表现,可能会让那个人转移一直注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可兔角,并不想让千足替自己背负自己该有的罪孽。
回到营地,千足下意识的寻找从失事当天就和自己在一起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淡颜色的长发在阴暗的地方还算比较好找,在一座已经搭建了很低的四面墙体的木屋半成品门口,有一堆已经要熄灭的火,火堆旁,睡着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小人。
【柩?醒醒,你这样睡,会生病的。】
柩的身下是千足打算第二天建造屋顶用的棕榈叶,本想着用一晚的时间让它脱一些水分,搭上去的时候轻一点,可以更方便的捆绑。
现在,这些还潮湿的叶片,就冰冷的充当了柩的垫子。
【……嗯】
揉了揉还模糊的眼,柩认识千足的声音。
被她从地上牵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叶片上的水浸湿了不少。
春纪在照顾伊介的时候,闲闲没事做。
拿着从飞机上找到的多功能救生工具,把所有她能摘或是能拧下来的钉子统统弄了下来,在洞穴里叮叮当当的做了七个非常好的木床。
绑上从飞机座椅上扒下来的软绵绵的东西,睡起来很舒服。
当然,做的最好的一个,现在就在伊介和春纪的身下。
剩下的六个,春纪趁伊介白天打盹的时候,摆到了六个还没建好的木屋里。
现在,挂着柩手写的“生田目 千足 桐谷 柩”的牌子的那个小木屋里,就有那么一个。
【……把……把衣服脱下来,我拿出去帮你烤干。你在床上睡。】
千足倒是没往歪了想,只是莫名的觉得看这个人在自己眼前脱衣服,有种面红耳赤的感觉。
柩还没睡醒,所以很听话的直接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交给了千足,倒在软软的床上继续陷入了睡魔的怀抱。
千足抱着柩潮湿的衣物,走到门口,把火挑旺,加了些柴火,架了几根树枝当做支架,把要烘烤的东西放了上去。
脑袋里考虑的,是兔角说的那些话。
【…………好冷…………】
屋子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发抖的声音,让千足刹住了脑袋里乱跑的思绪。
走进去,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在了那个缩成一团的人身上。
裸露的皮肤,是冰冷的。
千足本想着让她脱了衣服之后帮她找些可以盖的东西,但是脑袋里太乱,不小心忘了这件事。
来不及多想,千足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柩的身上。
可似乎情况并没有好转太多,柩只是睡梦中,稍稍显得安心了一些,但颤抖,依然在继续。
捡回来的毯子过于厚重,现在还在外面最大的火堆上面烘烤,装着衣物的行李箱少之又少,都放在山洞里。
山洞里是累了一天正在打鼾的春纪和勉强塞住耳朵睡着的伊介,要去打扰,千足做不到。
原地转磨半分钟,千足最终在床边生了一堆火,把衣服拿过来烤,自己用一种艰难的姿势在床上把柩放进怀里,手里握着树枝方便翻烤架子上的衣服。
柩是半赤裸状态,千足的体温,通过薄薄的衬衫传了过来,身后又被千足的外套包裹着,很快的,她的表情变得非常安心,睡得也更加安稳。
可千足额角上,却开始出现冷汗。
倒不是因为冷,是因为,完全睡着后的柩,有些不老实。
柩的身形很小,所以她完全不费力的把自己嵌进了千足的怀里,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的潜意识开始对那层阻挡千足的体温完全传过来的薄薄的布料非常不满。
在没有理智的控制下,人是忠于本能的。
千足的衬衫被柩本能的扯开,而千足在那种诡异的姿势下,又实在不方便动,也不想吵醒睡的一脸幸福的柩,所以,只能任她就这样,直接用她的肌肤贴在自己的肌肤上,攫取着自己的温度。
约半个小时后,要烘烤的衣服总算已经都弄干了。
千足直接把带着火的温暖的衣物统统盖在了柩的身上,小心翼翼的移动着身体,打算抽身出来。
【嗯……】
这小小的睡眠中的声音,表示了柩的心情。
暖炉要跑,难过。
千足低下头看了看眉头又皱起来的柩,无奈的笑了笑,又挪回了她身边,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也这样带着一天的疲惫,沉沉的睡了过去。
海岛的清晨来的很早,第一缕阳光唤醒了睡得很好的人。
【早安……!!】
在那个“安”吐到了一半的时候,柩又强行把声音憋了回去。
这是什么状况??!!
柩醒来后映入眼帘的第一件“东西”,是千足的睡脸。
虽然离的很近,但柩并不觉得讨厌。
所以她很自然的打算坐起身,说一声“早安”。
可就在她坐起来的过程中,发觉手心里,似乎有什么很软的东西。
把眼光挪过去看了一眼,柩的脸,连同耳朵,就红了个透。
由于衬衫被柩扯开,千足又维持着和柩贴着的姿势睡着,所以睡梦中的柩很自然的,把手放在了千足的……胸上。
虽然真的很柔软很温暖很舒服,可现在……似乎不是感受的时候。
【……早安】
千足的睡眠很浅,职业原因,她很容易被吵醒。
所以柩起身的那么几个小小的动作,就成功的把她最不想唤醒的人惊醒了。
【睡得还好吗?】
千足坐起身,一边系着自己的扣子一边问着愣成了石像的柩。
【……还好,那个……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虽然不是第一次一起睡,虽然抱有好感,可毕竟自己摸了别人的胸一整夜,柩现在羞涩的只想找个缝隙钻进去。
【啊,不用在意。你可是我们的后盾,要是生病了,我才该说对不起。】
千足只是大方的冲柩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
【以后,等我回来再睡。好吗?】
千足是真的担心柩生病,同时,她自己也不曾觉察到的一种温暖的东西,在短短几天内,植入了她的内心。
【……嗯】
除了答应她,这个时候的柩,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别的什么了。
【那,今天轮到我去打猎,我快去快回,别乱跑,等我带早餐回来。】
这句话落入柩的耳朵里,好像新婚的丈夫,上班之前回头对自己说“我去上班了,乖乖等我回来”一样,给她本来就很红的脸上,添加了一抹更加鲜艳的颜色。
千足倒是没有多想什么,从自己的箱子里挑了一把合手的猎刀,走了出去。
【呦,一大早的,好气氛啊。】
要知道习惯早起的并不只是柩和千足而已,而且由于春纪的鼾声吵得伊介实在无法踏实的睡,所以在天刚刚微微亮的时候,春纪就被踹下了床。
【乱说什么?】
千足知道,无聊的春纪多半是来找自己去打猎的。
虽然很感激她肯来帮忙,可她有些略含深意的语气让千足莫名的一阵脸红。
【哎哎,你喜欢那个小医生就说嘛】
春纪用肩膀不停的轻顶千足的肩膀,眉毛一挑一挑的逗着一本正经的千足。
【别开玩笑,大家同患难,互相帮助而已。】
这话说出口,千足自己都觉得可信度低得可怜。
【就那么简单?】
【就那么简单。】
【真的?】
【……真的】
【那你犹豫什么?】
【我没有!】
春纪在拿迟钝的千足当做消遣,喜欢与不喜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只是这个傻子,还未曾意识到而已。